第一百六十六章 宴席
兩天后吳家老太太壽宴,吳父雖然官職不怎么樣架不住他有個好親戚,就見宅邸也是車如流水,嘉賓如云,好些自忖攀不上的商賈也叫家里管事送了厚厚一份禮來,這花團錦簇景象叫吳家上下喜氣洋洋。
吳老太太年紀雖然大了精神還很矍鑠,故作不滿道:“做什么壽,是提醒我這個老婆子還沒活夠嗎?”
噗呲,邊上一個圓臉丫鬟笑了起來:“老太太今天可是壽星,可不能這么說。”
“說什么開心事呢,外面就聽到金花的笑聲了”進來一個笑盈盈的大丫鬟“老太太,客人都來了,太太今天還請了戲班子呢,說是南泉頂好的班子。”
“翠環姐姐就知道拿我打趣。”幾個丫鬟說說笑笑的簇擁著吳老太往園子里走。
吳珍下了車,被一群丫頭婆子前呼后擁著往里走,她今天穿了一件藕色對襟旋襖,淡紅色百褶裙,頭發上插的分心簪的紅寶石顆顆紅得耀眼。先見了母親,吳太太滿意的看著她,替她整了整頭發:“今天好好逛逛這個園子,我讓人運了不少太湖石來,終于有點樣子了。”
吳太太自詡是書香世家,嫁了個六品小吏心里一直不滿。吳老爺自請到南泉來她更是哭鬧了好久,想留在江南,等女兒出嫁了再過來,結果吳老太太要跟著一起來任上,婆婆都走了她也沒有理由留著。
來了南泉吳太太一直不適應,天氣一直都很熱,街上也只有魚蝦吃,江南的小橋流水煙雨長巷只能留在夢里了。為此她摟著吳珍哭了好幾場:“南泉這個地方本地人黑得炭一樣,說話也聽不懂,都是商戶人家,唉,我是也不能讓你走娘的老路嫁個酸人,硬得石頭一樣,知冷知熱都不懂。這里文官都是些沒有前途的老頭子,也沒有幾個合適的,還是等你舅舅那邊給你說個親。”
現在女兒還是嫁在當地了,又嫁個商戶,吳太太一百個不樂意,可是自家名下多出的宅子院子以及江南一千畝良田這些好處都是實實在在的。所謂世上倆難全,哪里有把好事都占盡了的呢。
這不,女兒帶來的壽禮中一株六尺高的紅珊瑚引得一片驚嘆,京里的公候府邸也未必找得出這么一株來。吳珍聽著眾人的奉承想起當初自己看上了白琳,腦袋發熱怎么勸也不聽的嫁給了他,這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壽宴開席前空隙間吳太太拉著女兒進內室,娘兒倆說說私房話,問姑爺可體貼,問她肚子可有動靜。“那孩子今天怎么沒帶來?”吳太太也早知道白琳庶子的事。
吳珍一陣黯然,又不耐煩有人提這檔子事,只說孩子吹了風拉肚子,不宜出門。說來白琳對這孩子的態度也挺奇怪,并沒有想象中熱誠,這孩子四歲了都沒有正式的名字,就一直寶寶、寶寶的混叫。
她曾試探著問白琳“爺給取個正經名字、上族譜吧。”白琳竟然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說“不急”。要不是知道這孩子真真切切是他的,這態度真讓人懷疑是別人的種。白琳也一直沒表態這孩子給不給她養,可如果不給她養那還能給誰?珍珠夫人是不可能養的。
后院女眷在交流服裝首飾,生兒育女,前頭爺們交談的內容就要含蓄微妙很多,很多交易就在不顯山露水中達成。比吳珍遲些時候到的白琳引起眾人矚目,他那過于艷麗的五官和藍色的眼眸讓自詡正經衣冠的士人感到膈應,和商人共處一室已經覺得有辱斯文,更別說一個胡囚雜種。
白琳身邊空蕩蕩的,他不以為意,這些酸腐文人不值一談。他注意力在剛到達的一位年輕人身上,這人二十出頭,容貌俊秀,無論與誰說話都微微含笑,宛如春風般體貼溫暖。
“小十一爺近安。”盧溪月跟主人家打過招呼,轉頭看見一直專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主人。
白琳起身見禮:“盧大人好。”此人雖不過是市舶司副提舉屬下一個從九品的吏目,然而論勢力幾與提舉平起平坐,無他,背后有人。
盧溪月走近白琳,兩個風格各異的美男子同框畫面十分養眼。盧溪月嘴角微笑放大十分,對白琳親切道:“一直想找機會向小十一爺討杯茶喝,聽說南泉巖茶冠絕天下,渴盼一試。”
“鄉人無知,粗陋之物自珍罷了,不比江南雀舌多矣”論太極,白琳也是高手“盧大人造訪寒舍定令蓬蓽生輝,一碗解渴的茶無論如何短不了。”
盧溪月哈哈一笑,拍拍白琳的肩。一圈應付下來盧溪月入座,他有意無意坐在白琳身邊,白琳自然不會放過機會,舉杯飲茶時低聲問:“聽說侯爺今天會來,是嗎。”
盧溪月面不改色,只輕輕搖搖頭,白琳郁悶,大哥你這是表示不會來還是不知道啊,求你給個準信不行嗎。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舞女婆娑有天魔之態,歌姬放喉有裂石之音,最嚴肅板正的老頭子也笑瞇瞇的捻著胡須不停點著頭。白琳本身并不能喝酒,勉強喝了幾杯頭開始隱隱作痛,他叫小廝去通告吳父和吳珍他先回去了。
這時一個眼生的小廝過來對他說:“小十一爺,請跟我來。”
白琳隱隱記得此人跟盧溪月稟告過幾次,好像是他的隨從之一,盧溪月并不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他單獨叫自己想必是有十分重要的事。于是忍住頭痛、提起精神跟隨小廝前去了。
白琳跟著小廝轉過一條走廊,來到一處清雅所在,只見翠竹森森,四周寂寂,全無前頭的喧鬧。小廝在臺階前就停住,白琳緩步上階,門口站著一個隨從,一副精明能干之相,身穿青色短褐,見他躬下腰,一邊挑起門簾一邊朝里面通告:“白小十一爺來了。”
這是他岳父的書房。此刻一個碧玉卍字紋香爐里源源不斷噴吐出異香來,此香名“松風”,主料是甘松,味苦而清涼,很有林下之風,是夏日里很好的一味香,很適合南泉炎熱之地,也特別受到讀書人的追捧,甚至隱隱有書房熏香非“松風”不做二選的說法。
京城的制香大家方大師因為白家供貨的關系,免費送給珍珠夫人這張“松風”的配方單,“松風”一味竟然一年也為三獅堂帶進不少收入。吳父這里的“松風”自然是白琳孝敬的。
房里除了盧溪月,還有一個人,卻不是他的岳父。
盧溪月在白琳進來時就以躬身見禮,然后為白琳引見:“小十一爺,你不是想見侯爺一面么,侯爺不豫被打攪,故在書房憩息。”
白琳確實有些意外,吳父算燕候表弟,燕候親自上門參加吳父壽宴無論是職位還是輩分都算降尊紆貴。當然他更沒想到的是盧溪月竟然愿意為自己引見燕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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