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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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久閭阿那瑰?”
元冠受的笑意浮上面容,他環(huán)視宴席中的各國貴族、將軍們,平淡地說道:“一條老狗罷了!
眾人愕然,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
柔然人如今橫跨草原,全取六鎮(zhèn),經(jīng)過數(shù)年時間的消化吸收,早已不是當年向北魏搖尾乞憐時的那副模樣了,控弦之士十余萬,論國土大小、兵士多寡,乃是諸國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西魏、厭噠、突厥,都是抱著對抗柔然的目的才來玉門關(guān)會盟的,說白了就是報團取暖,若是柔然可汗不過是一條老狗,那他們又是何物,豈不是連老狗都不如。
“陛下何出此言?”
沙離師縱使覺得元冠受有些夸大其詞,還是耐心地追問了起來。
“柔然者,別稱蠕蠕、芮芮、茹茹、蝚蠕爾,‘蠕蠕’之名乃是太武帝譏諷柔然部落的人智力低下,是不會思考的蟲子。
太武帝為何如此蔑視柔然,柔然人從何而來,你們大多不解吧?”
見席間眾人洗耳恭聽,元冠受簡單解釋道:“柔然者,不過是漠北野部,后趁漠北空虛,侵占了鮮卑拓跋部故地。故此,大魏才設(shè)立六鎮(zhèn),而大魏強盛之時,歷任皇帝無不以北擊柔然為常事,戰(zhàn)力與大魏天差地別。
孝明帝時,郁久閭阿那瑰在柔然內(nèi)戰(zhàn)中戰(zhàn)敗,內(nèi)附大魏,說:‘臣先世源由,出于大魏。’先帝回答:‘朕已具之’,這番對話,正是佐證柔然淵源所在。
諸位仔細想想,柔然兵馬強盛,冠絕北地,是不是近年才有之事,那在此之前,柔然人地盤也是這么大,為何郁久閭阿那瑰沒有今日這般威風?”
突厥可汗阿史那鐵勒答道:“或是吞并了六鎮(zhèn)部分軍民所至!
六鎮(zhèn),北魏末年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六鎮(zhèn)之亂帶來了諸多影響后世許多年的事件,比如遷民入河北,比如六鎮(zhèn)與柔然合流。
在柔然的強迫之下,許多本來的六鎮(zhèn)兵和六鎮(zhèn)的工匠被柔然人擄掠為奴隸,這些六鎮(zhèn)兵和工匠極大地增強了柔然人的攻堅能力,使柔然人第一次追上了中原王朝在戰(zhàn)爭技術(shù)上的代差優(yōu)勢。
正是這個原因,現(xiàn)在東西魏才對柔然人有所忌憚。
否則,縱使你控弦之士十萬,到了堅城之下不一樣碰個頭破血流,有多少士兵都沒有任何軍事上的威懾意義。
這些因素都很重要,但卻絕非是最重要的因素。
在元冠受看來,最重要的因素就在于,柔然人掌握了“勢”。
如果說鮮卑拓跋部南遷定都平城,導致漠北故地被柔然人趁勢侵占,那時候雙方的“勢”還掌握在北魏手中,北魏想什么時候打柔然,就什么時候打柔然,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而到了六鎮(zhèn)建立的時候,北魏還是掌握著“勢”,只不過不以騎兵集群來去如風地野戰(zhàn)掃蕩,反而以堅城重兵固守,伺機反擊,這“勢”便沒那么強了。
再后來,又過了許多年,六鎮(zhèn)之亂后北地武備荒廢,東西魏打的頭破血流,柔然人徹底掌握了北地的“勢”,變成了柔然什么時候想打東魏或西魏,就什么時候打,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如此一來,攻守之勢轉(zhuǎn)換,漠北諸部不再觀望,紛紛加入了柔然麾下,郁久閭阿那瑰便大勢已成。
攻守之勢,看的是天下大勢,無形,又有形,絕非是一城一地之得失,其中奧妙,元冠受簡略說來,沙離師、阿史那鐵勒當時便有了茅塞頓開之感。
這種全局眼光,非是能洞察萬里者不能點撥,即便是這些人杰,困頓于一時、一地的限制,也無法跳出時間線,從數(shù)十年的歷史洪流中梳理出柔然人的起勢過程。
可這依舊沒有回答為何元冠受,將郁久閭阿那瑰蔑稱為“一條老狗”的原因。
元冠受叉著手問道:“諸位有誰知道,柔然人是由多少個部落構(gòu)成的?”
見無人知曉,元冠受復又說道:“柔然所統(tǒng)轄部落,迄今為止共五十余個部落,其中屬于柔然本部的部落有郁久閭氏、俟呂鄰氏、爾綿氏、約突鄰部、阿伏干氏、紇奚部、胏渥氏。
屬東胡鮮卑的有拓跋氏、丘敦氏、無盧真氏、樹格干氏、尉遲氏、谷渾氏、匹婁氏、勿地延氏、莫那婁氏、叱豆渾氏、庫褥官氏、溫盆氏、樹黎氏、烏氏。
屬于敕勒的有乙旃氏、斛律氏、副伏羅氏、達布干氏、屋引氏、他莫孤氏、奇斤氏、泣伏利氏以及東部高車等。
屬于匈奴余部的有拔也稽部、賀術(shù)也骨部、烏洛蘭氏。
突厥、西域諸部,朕就不算進去了。”
聽著元冠受絮絮叨叨地念著爛熟于心的柔然諸部,沙離師的眼眸發(fā)亮,他似乎明白了這位陛下的意思。
“聽懂了?柔然人不是鐵板一塊,除了柔然本部,東胡鮮卑、敕勒、匈奴余部不過是聽調(diào)不聽宣罷了,抵御外敵還行,真到了大規(guī)模出征的時候,郁久閭阿那瑰只能指揮的動柔然本部,占柔然人的總數(shù)不到三分之一,也就是那五六萬騎兵的實力!
元冠受冷笑不止,道:“郁久閭阿那瑰不是一條老狗是什么?每日守著家里的骨頭懶洋洋的曬太陽,生怕自己出門遠了,就被旁的野狗奪取,唯有骨頭咕嚕滾到他面前,他才敢叫上相鄰的狗群去撕咬啃噬一番,撿最大的叼回家,或是恐嚇鄰居,時不時給他獻上幾塊骨頭。”
言至于此,不覺有些意興闌珊。
無膽無謀者,何稱天下英雄?郁久閭阿那瑰之輩,不過是當年元乂養(yǎng)肥的野狗罷了,自保有余,進取不足,白白占著這么大的“勢”,卻沒有任何整合漠北諸部,南下中原的野心,只想著在東西魏之間反復橫跳,訛詐一些金銀財寶。
這般作態(tài),要是中原一直處于戰(zhàn)亂還好,等中原一統(tǒng),柔然人便是死到臨頭之際。
事實上,在正常的歷史進程中,郁久閭阿那瑰這位失去了進取心的柔然可汗,在手握巨大優(yōu)勢的情況下,不僅數(shù)十年沒有與東西魏發(fā)生大規(guī)模戰(zhàn)爭,而且正是被不起眼的小小“鍛奴”突厥部所崛起、擊敗。
也無怪乎,元冠受將其稱為一條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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