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刀石
白荼回到黑明坊已經是亥時了,不過院兒里還亮著燈,嘯天正往大水缸里浸木板,動靜弄的嘩嘩作響,再看毛遂屋子還亮著燈,肯定窩床上看書呢,牛二牛四各自都睡下了,白荼不禁感慨,這兄弟倆的作息可比其他人好多了。
“嘯天叔,太晚了,別弄了,明兒再做吧。”白荼走到嘯天跟前,看著嘯天正麻利的翻著木板。這是新一批的木板,別看現在只是浸泡這么簡單,但真正能做刻板用,還得經歷二冬二暑,前后沒個三年是不行的。
嘯天直起腰,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掌柜的回來了,我這兒弄完就去休息,你快些去睡吧。”憨憨一笑。
嘯天是個一根筋的老實人,不做完事是不會罷休的,白荼不再繼續勸,“那我先進屋了。”
點燈,倒水,洗漱,換衣,一切收拾停當,白荼叉腰站了會兒,似在想什么,然后又匆忙跑出去,不一會兒提著兩盞燈回來。
三盞油燈分置三角,屋內立馬亮堂了許多。白荼又走至床邊,費力地從床底下拉出一口積灰的箱子。“噗~”的吹一口,揚起一篇粉塵,他取下脖子上的掛繩,綁著一把鑰匙,正是開眼下箱子的。
柜子很老舊了,里面也沒放什么值錢的物件,皆是他這些年收藏的“寶貝”,比如當年離開村子時穿的衣褲鞋子,雖然已經爛成一片一片的;又比如在青松館得的第一枚賞錢,雖然只是個小小的銀裸子;再比如一袋干土,是當年他買下腳下這塊地的時候,挖的一捧土。
白荼毫不遲疑地從箱子角落最底下摸出一個圓筒形袋子,不大,也就十寸左右長。從里面抽出一個鹿皮卷,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地出神,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將柜子重新鎖上,推至床底下歸位。
三盞油燈不時地發出火星子爆裂的噼啪聲,油燈燃燒的味道比平日更濃,可白荼喜歡聞這樣的味道,偶爾無聊發呆時還會湊到油燈跟前吸著鼻子聞,落在黑明坊其他人眼中,都在心里將此行為定義為掌柜的怪癖。
白荼拿著鹿皮卷坐到了燈下,然后輕輕柔柔地打開鹿皮卷,赫然是一字兒排開的各種不同樣式的刻刀。此到在燈下顯得很樸實,既沒有什么光澤四射、也沒有花哨的樣式,乍眼看去,比他手里常用的那套還要不起眼。
可若是鑄刀行家,只消一眼,便能看出此刀的不同。這非尋常凡鐵,乃是十分難見的玄鐵打造。
其實若只單是玄鐵刀,也不是那么稀罕,可此刀不同,非尋常菜刀或者軍刀,乃是極其小巧精致的刻刀。刻刀形狀各不相同,且又比一般刀要小得多,制作玄鐵刻刀并不容易,制成功的更是屈指可數,而白荼手里這套,便是大名鼎鼎的永樂年間神刀手打造而成。
被刻工們傳的神乎其神的玄鐵刻刀看著實在樸實,全然不是人們口中所傳的刀光四射,它默默地躺在鹿皮卷上,像是得道高僧一般,沉淀、古樸。
這套玄鐵刻刀,是白荼祖祖輩輩傳下來的,也不清楚到底經過了他幾個爺爺的手,總之歷史不可謂不悠久。彼時他虔誠地拿起一把刀,握在手中,感受著刀體的絲絲冰涼從指尖滲入,波動的心也逐漸的平靜下來。
白荼起身,從枕頭里側抱出趙起那里買來的端石,復又坐于燈下,而后仔細端詳。
端石通體溫潤,深藏于河床之下、長年累月受水的凈化浸漬形成了其致密而堅實的特點,此石體重而輕、質剛而柔,若小兒肌膚,溫軟嫩而不滑,用手心撫過,還可見絲絲水霧,叩之而無聲,真真是難得的一塊制硯好石。
燭火之下,金星點紋路更顯得好看。白荼愛不釋手,翻來覆去地看,同時也在尋找最佳的起刀點。這塊端石買回來也有幾日了,他日日看,也尋到好幾處起刀點,卻也總拿不定主意。此石只此一塊,因心里緊張,下刀怯怯,故而遲遲不敢動手。
毛遂知道白荼回了,他在屋中看書半響,越看越覺得沒意思,最后索性將書丟至一邊,鬼使神差的披著衣服出屋。
彼時月色雖弱,但斜對角的屋中卻亮堂,還沒睡嗎?在忙什么呢?又是與涼王有關嗎?
念及此,毛遂心中一股無名火就噌噌往上冒,他黑著一張臉盯著白荼的房門:書坊的事一概不管,全丟給他,自己卻天天跑去涼王府獻殷勤,竟然忙的晝夜不分、還受傷、還......還......
毛遂越想越氣悶,這什么狗|屁甩手掌柜,見那涼王生的好看、位高權重就天天往身邊湊么。他心里一股子怨氣郁結卻無法發泄,喘著粗氣忍了好幾口氣,然后一個轉身進屋,將房門啪的摔上。
左右兩邊的牛二牛四都是一個激靈彈坐起來,牛四還迷糊著,牛二卻反應快,被子一掀就趿著鞋出門查看情況,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可毛先生和牛四的屋子都熄了燈,莫不是進了偷,可小偷怎敢弄出這么大動靜。
牛二略一想,先對著毛先生的房門喊了一聲:“毛先生~”
等了片刻不見響動,正想換一邊喊,又聽毛遂道:“風吹了門,沒事,睡覺。”
牛二哦一聲,略一感受,沒風啊,又看了看對面屋子,掌柜的還沒睡呢。他進屋披上衣服,然后又去了對門。
“掌柜的,還沒歇呢。”牛二在門口喚一聲。
白荼先前也聽到“咚”的一聲響,嚇得他心頭一跳,聽牛二在門口,便放下石頭去開門,“剛才怎么了?聽到好大一聲響。”
“毛先生說他的房門被風吹了。”牛二自己說起來都覺得別扭,“掌柜的還沒睡嗎?早些歇息啊,挺晚了。”屋里亮著三盞燈,掌柜的在干什么?
“還是我們二丫知道關心你家掌柜的。”白荼做出一副感動模樣,拍了拍牛二腦袋:“我最近都會睡得晚,過陣兒就好了,你去睡吧,甭管我了。”
牛二羞羞一笑,掌柜的開玩笑的時候總喜歡叫他二丫。
“那我去睡了。”牛二最后又勸了一句,便轉身走了,只是要進門時,眼角余光瞅到隔壁房門口有個影子,不用看也知道是誰。
“他在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覺浪費油。”毛遂氣哼哼的嘀咕一聲,剛好能讓牛二聽到。
牛二不由得一笑,老實答了,“掌柜的好像在刻什么東西,說是最近都睡得晚,毛先生別擔心了,掌柜的白日里也沒少閑著,晚上精神頭好些也是正常。”
“誰擔心他,我是看他浪費油。”毛遂撂下一句,扭身就抹黑回床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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