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就聽黑暗中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聲音，不用看就能判斷出這群人的疲憊與狼狽。

　　果不其然，借著火光偷瞟了一眼，就看人群約莫十來個。就別說臉蛋如何如何了，光胸部以下的衣著就已經不忍直視了。

　　一個半旯褲腿完全沒了，露在外頭的大腿血痂連著血痂，另一條褲腿也是破破爛爛、血跡斑斑。還有一個直接光著膀子，裸露在外的身子亦是傷痕累累。

　　這群人彼此攙扶著一點點朝他們這里挪動過來。

　　沒錯，用挪動這倆字可能更合適一些，因為有那么幾個人幾乎已經沒力氣走路了，完全是被人架著，兩條腿時不時會在地上劃出一段段虛線。也有更加慘一點的直接被人背在身上，耷拉著腦袋垂著雙手，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昏死過去。

　　“在那邊呆著吧！”眼瞅著人太多，為了保持距離楊真干脆取出點木頭，在十步開外又弄了個篝火堆，省得這幫人湊到跟前惹人嫌。

　　原本這幫人是又累又困又餓，被吸引過來完全是因為聞到了濃郁的肉香，渴望著能來蹭頓飯，結果剛來就被楊真“分到了另一桌”，頓時露出了一絲失望。但或許是因為歷經了連番惡戰，這幫人早已沒了氣勢，所以雖然失望，但也是不敢拂逆楊真的意思。

　　“呼呼啦啦！”

　　很快，這幫人就在不遠處的篝火旁坐下。剛坐下，楊真就看到他們的目光開始朝自己這邊瞟。有的是偷瞟秦子衿，有的是看自己，但更多的還是看著篝火上正在炙烤的美味。可盡管一個個看得望眼欲穿，但貌似都不敢先開這個口向自己討要。

　　楊真也懶得理他們，烤得了之后和秦子衿一人一個，隨即又美美地吃了起來。

　　這一下，對面那幾位再也忍不住了，其中一個邋里邋遢，滿臉黢黑的家伙鼓足勇氣湊過來，低聲道：“敢……敢問閣下，您吃的這是？”

　　“哦，這是巖熊的熊掌。”

　　“巖……巖熊？”那人一愣，顯然沒聽過。

　　“是啊，從這里往西北走，有一個山谷，這巖熊就是那山谷里頭的妖獸。”楊真一邊吃，一邊解釋道。

　　“……”那人一時語塞，都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他原以為自己那樣說了之后，楊真會看在自己等人一副可憐兮兮的份兒上，分自己一點吃的，但結果楊真完全沒這個意思，這該咋辦？

　　眼看著楊真和秦子衿越吃越美，臉上喜笑顏開，這群人是真繃不住了。正這時，就聽篝火的另一側傳來一個低沉但卻很耳熟的聲音：“吃的……吃的……要到了嗎？”

　　“回殿下，還……還沒有！”那滿臉黢黑的家伙告罪道。

　　“廢……廢物！”那人喝斥了一聲。

　　“咦，小師叔，這聲音挺耳熟呀？”秦子衿突然道。

　　“是啊！”楊真點了點頭，心里也感覺到了一絲幽默。

　　剛才這幫人一個個灰頭土臉，加上黑夜籠罩，他是真沒認出他們的身份。可此刻那人一聲一出，再加上“殿下”的稱謂，除了夏文淵還能是誰？

　　看起來自從上次分開后這家伙混得著實很慘，非但自己和隨從受了傷，連帶著隨身補給也都給弄丟了。剛才他們尋著肉香找來，原以為抓到了救命稻草，結果發現竟然是自己的死對頭。

　　萬般無奈之下，夏文淵才被迫躲在篝火另一頭，盡量不露面，讓自己的手下扮慘來討吃的，結果楊真油鹽不進，同時自己的身份還暴露了。

　　“我說夏文淵，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楊真笑呵呵道。

　　而感受到楊真那戲謔的目光，夏文淵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同時他的內心也不禁多了一絲戰栗。

　　他還記得之前楊真被那大螃蟹給帶走，自己還以為他必死無疑。結果倒好，他非但沒死還去了一趟北方山谷并有所斬獲。這家伙到底是有多變態！而自己之前，更是對他不斷譏諷嘲笑，真是作大死他媽給作大死開門，作大死到家了。

　　如今這局面，對方就是把自己殺了自己都沒啥可多說的。偏偏楊真不屑動手，反而是自己有求于他，這局面真是能把人活活憋屈死。

　　然而，肚子那如同雷鳴般的“怒吼”聲不斷告誡自己要放低姿態，要隱忍，于是夏文淵只能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楊公子，又……又見面了！”

　　“呀！小師叔，這就是假笑吧？”秦子衿活學活用。

　　“沒錯，這就是假笑，”楊真咬了一口肉，指著夏文淵的臉道，“你看，他嘴巴看著在笑，但眼睛沒動彈，這就是典型的假笑。指不定他現在心里在怎樣咒罵我們呢！懂了不？”

　　“懂了懂了，多謝小師叔教誨。”秦子衿的眼睛瞇成了兩道月牙，美的不可方物，“小師叔，您看我這是真心實意的笑容吧？”

　　“那當然啦，比真的還要真。”

　　“比楊真還真嗎？”

　　“小丫頭，怎么和你小師叔說話呢？沒規矩！”

　　“呀，小師叔我錯了我錯了，您別生氣呀！”

　　“好了好了，快點吃別啰嗦，吃飽了肚子咱還要繼續趕路呢！”

　　“嗯，好的！”姑娘美眸閃閃，大口咀嚼著肥美的熊掌，那陶醉的樣子，直把對面那幫人看得都要癡了。

　　“噗……”他們是癡了，夏文淵是直接起的一口血噴了出來。這特么簡直比被活剮了還讓人難受啊！

　　“殿下，您不要緊吧！”隨行人員見狀，急忙將他扶起。

　　“不……不要緊，”夏文淵抹去嘴角的鮮血，用盡全身的力氣再度擠出一絲笑容，這一次總算眼角彎了彎，“楊公子，求您不計前嫌，能不能分我們一點吃的？”

　　“是啊楊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要和我們一般計較！”

　　“求您了楊公子，您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

　　一時間，對面哀嚎一片，讓人感覺像是死了爹一樣。

　　“小師叔，要不您就給他們一點吧？”秦子衿到底心軟，有些看不下去了。

　　“青兒啊，我今天要再給你上一課，你千萬要記住。”楊真沒有回答，而是語重心長道。

　　“哦，小師叔請說，青兒洗耳恭聽。”秦子衿一臉認真。

　　“其實也很簡單你，那就是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還記得當初在清河村外嗎？這夏文淵當時還叫王耀宗來著，他奉了一塵的命令來殺我，可曾有半分心慈手軟？”

　　“是啊，真沒有！”秦子衿義憤填膺，怒沖沖瞪了夏文淵一眼，看得他直哆嗦。

　　“還有就是之前我和大螃蟹相持的時候，這夏文淵就一直在旁邊碎碎念，恨不得我被那螃蟹給弄死，當時夏文隆和兩位劍宗的弟子都在場可以作證，你說說這是不是其心可誅？”

　　“還有這種事，那太可恨了！”秦子衿憤怒的目光再次掃過，嚇得夏文淵膽都咬破了。

　　“所以咯，這家伙心里是恨透我了，而現在為了自己活命，不得不放下架子來求我。這也算是一種能屈能伸，而這樣的敵人，往往更加可怕，你千萬不能對他們心慈手軟，懂嗎？”

　　“懂！”秦子衿點了點頭，“那我們走吧，我不想看到他們！”

　　“嗯，先別急。”楊真說著，從令牌里摸出一條剛才順手切好的熊小腿扔在了地上，然后站起身，拉著秦子衿頭也不回朝遠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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