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 客店遇僧侶
江州城的氣候,較之中州似乎要更冷一些。
冷風(fēng)如刀,茫茫荒野好似砧板,而妖妖三人便像是砧板之上被無情切割著的魚肉。
五五早在蒹葭落地之后,便匆匆躲回洪荒世界。留下各懷心思的三人,于寒風(fēng)中瑟瑟。
“我們是還要等什么人嗎?”妖妖最先捱不住城外的天寒地凍,開口打破三人間尷尬卻又微妙的靜默。
蒹葭和木玉也如獲大赦般地連忙搖頭。
于是,三個人匆匆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如今四海太平,天下不聞邊角之聲以有數(shù)十年,三人不費吹灰之力便進了城。
江州城的建筑風(fēng)格與中州還是稍有差別的。
中州多樓閣,城中鱗次櫛比,錯落有致。而江州多林園,放眼望去,儼然一副潑墨寫意的山水畫,萬千意境皆綴于木石花鳥之間。
只是如今寒冬已深,見不得草木葳蕤,花鳥多情,雖有枝頭殘雪映照紅梅,到底還是少了些許韻味。
三人找到一家客棧留宿,吃罷晚飯,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三位客官,今夜是否要留宿?”店里的伙計一邊收拾著殘羹冷炙,一邊憨厚的笑著。
“這是自然。”妖妖道。
“那您可真是好運氣,小人敢擔(dān)保除了本店,城中其它客棧都沒有空房了。”伙計拍著胸脯說道。
“此話怎講?”蒹葭疑惑道。
“不瞞您說,前些時日城中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很多異鄉(xiāng)的修仙者,昨天夜里,幾位僧侶扮相的大師住進小店,小人也是聽了他們的閑聊,才知道其他店都已經(jīng)住滿了客人。”伙計將桌子上的碗筷統(tǒng)統(tǒng)放進盛著水的木盆里,一邊用抹布擦著桌子,一邊解釋道。
“他們今日還住在店里嗎?”蒹葭問道。
“這是自然。”伙計道,“只不過今兒一大早,他們便出門了。”
談話間,一陣寒風(fēng)入堂。
客棧的門被從外面推開了。
“您瞧,他們這不是回來了么。”店家將抹布也丟進木盆里,朝著門口的方向露出一抹微笑,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妖妖三人尋著伙計的方向看去,只見三個身著麻布黃衣,無須無發(fā)的男子站在門口,他們的脖子上,手腕上都掛著青色的念珠,雙手作合十狀。
“大師們,你們可算回來了。”伙計將盛著碗筷與抹布放到一旁,迎上前去,“晚上想吃些什么,小人這就去準(zhǔn)備。”
“素齋即可。”為首的僧人眉目和善,嘴角始終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檀越有勞了。”
“好嘞,大師客氣了。”伙計折返回去,給妖妖三人上了一壺?zé)岵瑁缓蠖似鹉九瑁M了后堂。
此刻前庭便只剩下妖妖三人與僧侶三人。
為首的僧侶朝著蒹葭微微一笑,頷首道:“吾等自策州扶桑寺而來,得會道友,榮幸之至。”
蒹葭站起身,亦是微微頷首:“夢澤宗,蒹葭。”
“原來是夢澤宗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掌門,吾等失禮了。”
“大師見外了。”蒹葭道,“敢問大師法號?”
“大師不敢當(dāng)。”那僧人依舊保持著那抹若隱若現(xiàn)的微笑,“貧僧法號思欲。”
“這位是吾師弟,法號思情。”
思欲左手邊的僧人向前一步,雙手合十:“福慧雙增,吉祥如意。”
“這一位亦是師弟,法號思念。”
思欲右手邊那個年紀(jì)最小的僧人向前一步,雙手合十,卻并未講話。
“思念去歲入扶桑寺,如今正在修菩提禪中的啞口禪,故此不能講話。”思欲解釋道。
“果真英雄出少年。”
蒹葭贊嘆道,“小小年紀(jì),入寺便是思字輩。”
“只因他天生慧根,住持師兄道是與我佛有緣,便破格將他收歸座下,故此為思字輩。”思欲道。
便在此時,伙計用木盤托著幾樣素菜從后堂走了出來,嘴上還吆喝著:“素齋來了。”
蒹葭與思欲再次互相行過禮,蒹葭坐回位置上,思欲三人也找了一張方桌,圍坐下來。
伙計給三位僧人放下飯菜,再一次來到妖妖三人的桌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三位客官,實在抱歉。”
“怎么了?”妖妖問道。
“小人剛剛看錯了空房間的數(shù)量,小店今天只剩下兩間空房了。”伙計說著,目光在三人的身上游了一圈,“要不兩位先生湊合著擠一間,讓這位姑娘自己住一間?”
此話一出,妖妖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然而讓妖妖更加驚訝地是蒹葭與木玉的表現(xiàn)——二人對視一眼,竟然默契地同時點頭道:“我不介意。”
州
茶水是熱的,妖妖的心卻涼了半截。回想起自己在中看《弁而釵》的時候,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癡癡笑著,看風(fēng)翰林挑逗趙書生,如今竟有一種當(dāng)初磕完的瓜子皮,全掉在自己頭上的感覺。
她哪里知道,看似異口同聲,默契異常的兩人,不過是貌合神離,各懷“鬼胎”。
“妖妖與蒹葭相識更早,若是讓她選,八成會選蒹葭,與其如此,倒不如我先選了。”木玉如是想。
“木玉既然答應(yīng)與我友好相處,我自然也應(yīng)該有所表示,若我選了妖妖,定會寒了他的心。”蒹葭如是想。
伙計自是不曉得三人心思,見二人同意住在一間客房,便張羅著要帶三人去看房間。
以至于妖妖在隨著他去客房的路上,滿腦子都只剩一句話在反復(fù)橫跳:“怎么辦,怎么辦,蒹葭和木玉斷袖了!”
與妖妖的表現(xiàn)不同,蒹葭和木玉為了盡可能地在妖妖面前保持愉悅與友好,一路上都在沒話找話地閑聊論道。
“你說,方才那幾位僧侶,為何回叫思欲、思情和思念?”木玉道,“釋家不是講究斬情絕欲,四大皆空嗎。”
“既已斬情絕欲,四大皆空,思與不思,又有何異?”蒹葭道。
“若是無情無欲,所思為何?”木玉道。
“思天地大道,思萬物蒼生。”蒹葭道。
妖妖好不容易從那句橫沖直撞的“蒹葭和木玉斷袖了”中掙脫出來,卻聽到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親切交流,妖妖余下的那半截心也涼了。
不僅涼了,還被冰封了,雪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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