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在想，自己可能在無形中給某個人造成了很大的傷害？”

　　被拆穿了心思，蘇白苦笑一聲，“是。”

　　震驚生氣是真的，迷茫不解也是真的。

　　她在臺上表現得再自信、再無所謂，下了臺，心中的謎團依舊是解不開。

　　光看卡紙上所寫的內容，蘇白就能感受到，對方對自己有著很深的怨恨。

　　喜歡一個人或許可以沒理由，但討厭一個人，百分之九十九，是有理由的。

　　她不喜歡對方以那種方式、那種話語來表達對自己的不滿，但也無法忽略這個事實——自己或許在某種時候傷害到了別人，才會招致如今的情況。

　　“主觀地來說，我不覺得你會做出傷害別人的事情。”江墨將烤好的肉盡數夾到了蘇白的碗里。

　　“那客觀呢？”蘇白問。

　　“客觀分析的話，就是你以前和別人相處的過程中，有人誤解了你某些行為的含義，或者是你的某些行為不小心傷了人，對方一直在心里記恨你……嗯，我感覺光用‘討厭你’已經不能形容那個人的狀態了。所謂的某些行為，應該就是那人提到的——對別人請求的拒絕，意見不和時的爭論，還有故意讓人難堪。”江墨說。

　　“是。”

　　“首先，給不給別人幫忙，這本來就是一個人自己的權利，你不幫也無可厚非，就你來說，不幫別人忙無非就三個原因：一是不熟，二是沒時間，三是請求無理，如果是因為這個記恨你，這完全是那個人自己的問題。”

　　瞥了一眼蘇白的盤子，江墨說：“吃肉。”

　　“好，你繼續說。”

　　“其次，意見不和是很正常的，或許會因此討厭一個人，但記恨上你，只能說這人的包容心太差了，至于說你破口大罵，我覺得你不會，而且，這人說的話，才叫難聽。”江墨說。

　　邊吃肉邊看向江墨是，蘇白眉頭微擰。

　　她總覺得哪不太對。

　　“最后呢，你也不是會無緣無故讓別人難堪的人，如果你讓別人尷尬了，那人……”

　　“那人肯定有問題？”蘇白接了他的話。

　　“差不多這個意思。”

　　“不是，我感覺你這個分析也很主觀啊，一直在撇清我的關系。”蘇白說。

　　“沒有啊，很客觀。”江墨否認，“你為人處世的方式、說話的習慣，我都考慮進去了。”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的時候啊，說不定真的是我哪次小心眼了，欺負了別人呢？”蘇白說。

　　和她有過交集的人很多，她實在是沒辦法回憶起和每個人之間發生過的事情的，難以確定自己是否存在過傷害別人的行為。

　　“就你這性格，對別人的傷害，最多也就是拒絕個表白什么的，因為這個討厭你的話，那也太離譜了。”

　　江墨覺得，喜歡一個人，是盼著對方好的，如果只是因為自己被拒絕了就記恨對方，那這所謂的喜歡，未免太廉價了。

　　“我是真的確定，正常的人際交往中，你就算無意識地傷害了別人，也不至于造成這么大的怨恨。我更傾向于，這個人是主觀上因為某件事討厭你，在之后的相處中，無論你做什么事，在這個人眼里，都是錯誤的。”

　　“某件事……”

　　“嗯，這件事有很多種可能，你成績好被老師夸了，你打走了食堂最后一份紅燒肉，你走路時不小心擋了道，喜歡你的人是那個人喜歡的……這些都有可能成為你被討厭的原因，有些事，你自己甚至都可能不知道。”

　　江墨說完看向蘇白，眉梢一揚，“笑什么？”

　　“紅燒肉，突然想吃了。”蘇白說。

　　“明天晚上吃。”江墨又給她的盤子里堆滿了剛烤好的肉，“今天先將就著吃。”

　　“都是肉，哪就是將就了。”

　　笑了會，又吃了幾口肉，蘇白的思路倒是開闊了些。

　　“我突然想起了鐘雪，你說的是不是就像她一樣，誤以為我搶了她男朋友，所以討厭我，總想和我對著干？”蘇白問。

　　鐘雪和她的矛盾，說白了，是初中時形成的，所以她今天一直沒想到。

　　現在想想，如果說是鐘雪寫的這卡紙，好像也說得過去。

　　“嗯，差不多。”江墨放下烤肉夾，胳膊撐在桌面上，隨口問道：“鐘雪為什么會覺得你搶了她男朋友？”

　　這件事他之前也聽說過，當時就覺得不會是蘇白的錯，轉頭就忘記問了。

　　“這其實也不能怪鐘雪，是那個男生和她分手的時候，造謠說和我談戀愛了，所以鐘雪才會討厭我的，我和她解釋了，她也不信。”

　　蘇白說著有些無奈，“我連那個男生叫什么都不知道。”

　　伸長胳膊在蘇白的頭上揉了揉，江墨笑道：“真慘。”

　　“怎么感覺你在幸災樂禍呢？”

　　“沒。”江墨搖搖頭，“是同病相憐的無奈，我也遇到過這種事。”

　　蘇白：“……”

　　端起桌上的檸檬水，“敬我們相似的經歷。”

　　笑著和她碰了個杯，江墨把烤盤里的肉翻了個面，“你覺得今天這個人有可能是梁微微嗎？”

　　“我有懷疑過的，尤其是聽了你的話之后，我的懷疑更深了。”

　　“怎么說？”

　　“梁微微她好像喜歡韓智。”蘇白說。

　　江墨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后韓智他喜歡你。”

　　“嗯，嗯？”蘇白猛地看向江墨，“你怎么知道？”

　　“看出來的。”江墨解釋道。

　　蘇白忍不住低頭嘀咕：“怎么不是本班的人都能看出來？”

　　就她一個沒看出來。

　　沒接這句話，江墨問：“那你喜歡韓智嗎？”

　　“不喜歡啊。”蘇白著手去撕江墨多給自己的那袋烤肉醬，沒注意到他松了口氣的模樣，自顧自說道：“愛情真的是個神奇的東西，只要兩個人喜歡同一個人，之間立馬就多了個敵對的關系，又不是選擇題，答案就一定在這中間的，到頭來說不定是所有的爭風吃醋都是白忙活一場。”

　　話說出口的同時，蘇白在心里嘲笑自己。

　　分析得倒是有理，可想到何卉和江墨關系不錯時，她心里不也難過了嗎？

　　人啊，果然很難理性。

　　“好了，不想這事了。”她說。

　　“這就不想了？”

　　江墨有些驚訝，他還在心里想怎么去驗證是不是梁微微呢。

　　“嗯，想了也是白想，就算能確定是梁微微，我總不能跑到她面前和她說，‘我不喜歡韓智，你別討厭我了’吧？這估計會讓她更生氣。”

　　也有道理。

　　“所以啊，就隨便吧。”蘇白語氣聽著確實輕松了很多，“我之前一直糾結，只是因為我懷疑自己傷害到別人了，但經過你的分析，我覺得我可能沒那么大錯，也就寬心了。”

　　“也好，你能不被影響就行。”江墨說。

　　這種事的確不好辦。

　　他或許能試探出那人是不是梁微微，但之后呢，梁微微也沒做什么實質性的事，而他又不是什么權勢滔天的人，能將梁微微從蘇白身邊趕走。

　　只能多關注些蘇白，再讓她自己小心點了。

　　“還是那句話……”

　　“不要單獨和梁微微相處。”蘇白笑著接道。

　　“嗯。”江墨想了想，又說道：“以后晚上我接你回家吧。”

　　“不行。”蘇白連連擺手，“真用不著，大家都是學生，能做出什么事，而且我家也近，不會有事的。”

　　江墨：“……”

　　小姑娘不懂人心險惡。

　　罷了，大不了偷偷跟著，不讓蘇白發現就行了。

　　見他沒說話，蘇白還以為他不答應，“我每天晚上到家給你發消息，這總可以了吧？”

　　“好。”

　　周六沒有晚自習，吃完飯江墨陪著蘇白回教室拿了些習題出來，和耿綿綿還有陸清野一起，找了家奶茶店待著做題，等快到平時晚自習結束的時間時，才準備離店回家。

　　“蘇蘇你沒受影響真的是太好了。”耿綿綿離開前抱著蘇白的胳膊說了一句。

　　“嗯，你別擔心。”

　　“不愧是江學神，總有安慰你的辦法。”

　　耿綿綿感慨完，遠遠地看見了自家老媽的車，依依不舍地和陸清野說了幾句話，才和蘇白他們道別。

　　“墨哥，那咱也回去吧？”陸清野說。

　　“你自己回吧，我和蘇白一起走。”江墨幫著蘇白整理好桌上的資料，遞到她面前，“要買點什么帶回去吃嗎？”

　　“不了，我媽應該會準備夜宵。”

　　“好，那走吧。”

　　就這么被丟下的陸清野：“……”

　　得，大不了他一個人回去。

　　“頭疼。”蘇白說。

　　“啊？”江墨立刻看了過來，語氣中有些緊張，“是因為今天事情太多了嗎，還是剛剛學太久了？”

　　“都不是。”蘇白被他這大驚小怪的語氣給逗笑了，“我是看見宋啟了。”

　　是否繼續做朋友的決定權，當時蘇白交到了宋啟的手上。

　　那晚回到家后，宋啟發了消息，說不想結束朋友的關系，蘇白自然沒什么意見，只是之后，兩人的交往少之又少。

　　此時，宋啟在小區門口，低頭看著手機，來回小范圍地踱著步。

　　聽了蘇白的話，江墨也看見宋啟了。

　　似曾相識的場景。

　　今天三中天臺表白上有人說蘇白不好的事情，不可避免地被傳到了貼吧，宋啟知道的話，也不奇怪。

　　“這件事他應該沒有質問你的理由。”江墨在蘇白的腦袋上拍了拍，“沒事的，我送你到樓下。”

　　“嗯。”

　　蘇白多少還是有些繃著的。

　　她不是怕事的人，可確實不想總是這么遭受宋啟的質問，太累了，也很尷尬。

　　“他要是不叫我，我們就直接回去。”過馬路時，她這么對江墨說道。

　　宋啟站的是靠西的一側，他們走的是靠東的一側，是可以假裝看不見的……

　　“蘇白。”

　　宋啟的聲音打破了蘇白的幻想。

　　她停下腳步，假裝循著聲音來源才看到他，“宋啟？”

　　看了眼她身旁的江墨，宋啟“嗯”了一聲，面色有些冷，倒是符合他在一中的人設。

　　“你過來，我有話和你說。”他說。

　　蘇白沒動。

　　雖然可能會讓宋啟尷尬，但就是不想動，很累。

　　希望宋啟就此打住，別叫她了。

　　宋啟以為她沒聽見，“蘇白，你過來……”

　　“你過來不就行了嗎？”江墨皺著眉說。

　　宋啟微怔，但還是很快走了過來。

　　“蘇白，我有些話想和你說，你和我來一下吧。”他仍舊不想當著江墨的面說。

　　“直接說吧。”蘇白說，“或者邊走邊說也行，剛好時間也不早了。”

　　“行，邊走邊說。”

　　走了一小段，宋啟都沒說話。

　　他以為，江墨到拐角處就會離開，然而并沒有。

　　心頭有些堵，擔心等會在樓道里不好聊，宋啟還是開了口：“我聽說，今天你們學校舉行了天臺告白，有人說你不好了。”

　　蘇白：“嗯。”

　　江墨垂著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拍子，他都想好了，如果宋啟等會說難聽話，他就把人拉走打一頓。

　　“馬上要高考了，有些話你別太放在心上。”宋啟說。

　　江墨手上的動作停住，詫異地偏頭看了宋啟一眼。

　　走在兩人中間的蘇白也沒想到，愣了幾秒，才點點頭，“嗯，我沒放心上。”

　　宋啟：“那就行。現在還剩兩個多月了，你盡量不要和人起沖突，有什么事，可以等到高考結束后再解決。”

　　江墨：“……”

　　這話也沒好聽到哪去，打吧，又沒到那個地步，不打吧，又煩得慌。

　　蘇白：“嗯。”

　　透著股無奈。

　　到了樓梯口，蘇白和江墨道別。

　　“你先上去吧，我和宋啟說兩句話。”江墨彎腰對她笑笑，“拜拜。”

　　“拜拜。”

　　蘇白一個人上了樓，宋啟聽了江墨的話，便站在樓下沒動。

　　等了好一會兒，江墨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他終于忍不住，“江墨，你想和我說什么？”

　　“沒什么想和你說的，畢竟你今天說話的態度還算可以。”江墨說。

　　“那你剛剛讓我留下？”

　　“哦，就是不想讓你和蘇白一起走，怕你和她單獨在一起時，說話不好聽。”

　　樓上傳來一道很輕的關門聲，江墨揮揮手，“走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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