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么了？

　　龍傲天腦中回閃著剛才發生的一切。

　　在那一瞬間，月華拔出了匕首，爆發出了殺氣，可自己明明已經判定了她殺氣的目標鎖定的是她自己，為什么自己還是退了？

　　是因為門響了，萊特進來了，自己對那個人太過忌憚，根本無法承擔萬一的風險，所以退了。這說得通，沒問題，沒人能指責自己——如果沒有萊特的話。

　　那一瞬間，其實萊特和自己的處境是一模一樣的。在破魔大法的清洗下，月華已經恢復了正常，她與自己合擊萊特的可能性同樣很大，不，應該說是更大。可就是這樣的情況下，萊特選擇的是正面沖了上去，和自己的后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也許這是他有計劃的布局，但不得不承認局中他也要擔負非常大的風險。不，那不是風險，那是相信，萊特相信就算破魔大法清洗之后，月華也絕對不會將刀刃揮向自己，更相信龍傲天一定會退！

　　這個局如此簡單，可自己居然真的退了！而這一步之后，自己在月華面前永遠的輸給了萊特。

　　自己應該憤怒，憤怒這個卑鄙的間諜竟然拿月華的命來做這樣的局。但自己又憤怒不起來，這一瞬間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哪里還能去高高在上的指責別人。

　　龍傲天突然感到一切都索然無味起來。

　　這就是殺人誅心的感覺嗎？

　　不愧是萊特。

　　萊特目瞪口呆地看著龍傲天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了，連喚數聲卻沒有任何的回應。

　　“沒時間了，她快要崩潰了！”

　　龍胖子的尖叫打斷了萊特的行動，轉回頭時只見身上的血紋已經擴散到了近半的身體。

　　“用青銅龍！”

　　萊特猛醒過來，將青銅龍的懷表放在了月華身上，最大倍率的時間減速之下，血紋龜裂的速度驟然一緩。

　　“我去求玫瑰公主，特斯拉大叔，還有下邊這么多人，一定有辦法的。”

　　萊特站了起來。

　　“沒時間了。”

　　龍胖子果斷說道：

　　“就算是青銅龍也拖不了幾分鐘的。現在她心臟受創，治療無效，血紋詛咒三重效果，除非有神愈術，不然誰也救不了。”

　　“心臟受創，治療無效……那不是可以提高體質上限來硬頂嗎？”

　　萊特突然說道。

　　龍胖子一愣，隨即一拍大腿，猛然叫道：

　　“你小子他媽的簡直是個天才！快干！”

　　萊特連忙拔下巨魔血戒和泰坦護腕給月華戴上，也得虧剛才的破魔大法把這兩個位置的道具都摧毀了，否則除非人死撿尸，否則別人可替換不了魔法道具。

　　脆皮刺客的體質瞬間翻倍，月華臉上快速流失的血色漸漸止住，甚至開會回紅，萊特剛想松一口氣，卻看到胸口的血紋已經從擴散到了手臂和大腿。

　　“這個是血紋詛咒？這個該怎么辦？”

　　萊特慌忙問道。

　　“血紋詛咒屬于爆發型詛咒，中招者血紋快速擴散全身，然后爆炸成血團。這詛咒等級只算中級，普通的移除詛咒就行了，但沒時間了！”

　　龍胖子也慌了起來。解除不難，難在沒時間解除，那個天殺的龍傲天應該會移除詛咒這個法術，最次也帶著相應的卷軸，但他媽居然能拍屁股就這么走掉，也是人渣中的極品了！

　　“詛咒，詛咒的話，用龍血瓶！”

　　萊特又想起來了，慌忙掏出了紅色骨瓶。

　　“不行。”

　　龍胖子斬釘截鐵說道：

　　“女刺客已經有元素血統了，再進行龍族異化，肯定血脈沖突，原地爆炸。”

　　“那，那有什么辦法，像提高體質一樣提高個啥來對抗詛咒嗎？”

　　萊特又問道。

　　“血紋詛咒本來就是對抗體質，但它已經生效，不可能再用那一套壓回去了。”

　　龍胖子表示此路也不通。

　　“有了！”

　　萊特突然跳了起來，舉起龍血瓶一飲而盡。

　　火一般的龍血霎時間燒透了萊特全身的骨髓，真正的原初龍血從根本上改造著飲用者的體質，帶來的痛苦也不是沐浴龍血的屠龍者可以比擬的。

　　就算是萊特，這般突如其來發自身體根髓的劇痛還是讓他大叫了起來。可饒是如此仍然沒有忘記自己正與死神拼搶著時間。

　　痛苦中，萊特一把拔出了月華胸口的匕首，順手在自己左手掌上劃出了深可見骨的傷痕，再一把按到了月華的傷口之上。

　　“喂喂，小子你想干什么？你該不會以為原初龍血通過你的血稀釋之后就可以成為能夠驅散詛咒的萬能藥劑吧？你吟游詩人的故事聽多了嗎？”

　　龍胖子看得目瞪口呆，阻止已經來不及，只能咆燥跳腳。

　　萊特壓根沒搭理龍胖子這當口的廢話，唯一空余的手從腰帶里掏出一個長條盒子，用牙齒咬開之后，甩開了一張繪制著咒文和魔法陣的契約。

　　“大叔，這個怎么用？”

　　“我靠，你小子今天真的是天才！”

　　龍胖子一拍腦袋猛然頓悟，連忙說道：

　　“你這樣的操作還真可以達到血親標準，但女刺客體內你的血起碼要占到百分之三十。你這樣太慢了，我教你野蠻人的狂暴，把血壓進去！”

　　意識里傳來一套有些像冥想的呼吸法，和不久前拉轟教導自己的殺意多少有些相似。萊特囫圇吞棗般消化了這秘法，隨即右手狠狠一拳錘在了自己胸口，心臟猛然緊縮以十倍、二十倍的功率瘋狂地泵著血漿。

　　初次狂暴就拉到了極限。精神上的沖擊已經血紅了雙眼，大腦卻好像重得要從鼻孔里掉出來一樣，手掌處瘋狂的失血再帶來一陣陣的眩暈，視野中月華身上血紋卻已經蔓延到了手指處。

　　“夠了！”

　　龍胖子看著月華身體表面因為充血而變紅的皮膚，大叫聲中萊特抓起月華的手，兩個染血的手掌重重拍在了契約之上。

　　成功了嗎？

　　萊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看著面前的手掌血紋已經蔓延到了指尖。就在即將完全接合交錯的一剎那，契約亮起了來，血紋好像被揪住的植物荊條一樣，“嗖”一聲唄吸進了契約之中，隨即傳遞到了萊特的手掌上，宛如有生命的奇形線條一般爬滿了他的全身。

　　萊特松了一口氣，解除了狂暴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就算體質如他，一口氣失血了百分之三十，也是不亞于之前戰場的重傷了。

　　視野中的血紅逐漸褪去，隨著一并消失的還有手上的血紋。果然如料想的那樣，龍族體質連亡靈印記都能消除的話，就算是爆發在即的血紋詛咒，也要不了自己的命吧。

　　大概……

　　萊特又呼吸了幾口，讓身體稍微適應了一下現在的狀態，然后翻身坐了起來。眼看著月華半仰側臥還在半昏迷中，一地的狼藉仿佛剛剛經歷過一場戰斗。

　　萊特坐著沒有說話，龍胖子也沒有說話，意識里的兩人沉默了好一陣。

　　“大叔你在干嘛呢？”

　　“看拍賣會。剛才拍了個不值錢的小玩意，等會值大錢的就讓愛麗絲和這地老板去給錢。”

　　“那天我們在地下世界遇到的其實不是變形怪吧？小雪要找的哥哥其實就是龍傲天吧？”

　　“……”

　　“月華其實也和龍傲天認識，也是他派來的。他把我當成占迪的人了吧？”

　　“嗯。”

　　龍胖子沒有再編瞎話。

　　萊特其實并不傻，只是沒有絕對證據和把握的時候不愿意從壞處去推想別人。但事到如今，就算是閉起眼睛事情也已經攤開在眼前了，而那么多事情只要確定一環，其他的順藤摸瓜并不難推理。

　　“現在你打算怎么辦？”

　　龍胖子有些擔心。他老人家當然不會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對，但生怕宿主一個想不開跑去自殺謝罪，那就頭大了。

　　“這個，不是理由。”

　　萊特指了指月華，說道。

　　龍胖子一愣，隨即理解了這句沒頭沒尾的話。

　　萊特能夠理解龍傲天因為身處險地的敏感性，也知道兩人之間的誤會自己這個神也要背那么一點點的責任，但這并不是龍傲天能夠一次二次將小雪和月華搞到重傷垂死的理由。

　　騎士精神的責任讓萊特不會將“誤會”的鍋甩到龍胖子頭上摘清自己，但同樣是騎士精神也讓他不會原諒龍傲天的自私。

　　“等等，你不會還想和他做朋友吧？”

　　龍胖子突然嗅到了那么一絲不詳的氣味，大驚失色叫了起來。

　　“正因為是朋友，所以我的錯誤必須向他有交代。同時他的錯誤——”

　　萊特點點頭，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掌到眼前，緊緊攥住。

　　“必須由我來糾正！”

　　拍賣會一樓，龍傲天好像游魂一樣的來到自己的格子間。

　　這個局既然是萊特布下的，他當然有完全的準備救回月華，自己這個失敗者多站在那里的每一秒都是嘲諷，又是何必？

　　“你回來啦？跟你那兄弟談了些什么，連這么關鍵的場面都顧不上了。”

　　愛麗絲有些氣鼓鼓的吃著醋。不知什么時候，那個屎殼郎兄弟好像比自己這個女朋友更重要了。

　　“去談了一些讓自己堅定的事情。”

　　龍傲天微笑著，摸了摸女友的頭發，抬頭環視了四周那五光十色的世界，拍賣聲此起彼伏的人們，然后抬起了那只手，在愛麗絲的注視下緩緩握攏。

　　“從現在起，我將一往無前，將這個世界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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