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沒忘了老媽的囑咐，他其實早就想到了關于買年貨的事情，但是實在是沒有工夫，也沒有精力去操辦這些事。

　　等到騰出空來的時候，年關已經近了。

　　年關附近，這些肉、菜，要比平時貴上許多，即便是蘇離賺了些錢，仍然覺得很不劃算。

　　好在，這時候沒有通貨膨脹太厲害，像后世過年，一家人買上一千多塊錢的肉，甚至都吃不了幾頓。

　　趙菀提著裝雪糕的袋子，一跑一顛，像是個采蘑菇的小姑娘。

　　“別亂跑，我得上肉鋪一趟。”

　　蘇離抱著一堆東西，行動不便，只能在后邊遠遠地喊上一句。

　　“知道了。”趙菀停下來，對著他做了個鬼臉，還沒等說上話，她的表情突然一正，走近了些，對蘇離說道，“那邊那個，是不是你的同學？”

　　蘇離轉過頭，果然看見，王曉霏正在外邊，和父母在一起逛著集市。

　　“很不巧啊……”蘇離沒想到，會是王曉霏。

　　“怎么了？她不也是你的青梅竹馬么？”趙菀擠弄了一下眼睛，神情曖昧。

　　蘇離沒管她，“一邊去，本來走過去就得了，現在他們也發現我們了。”

　　王曉霏在蘇離和趙菀說話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他們，只不過沒有主動打招呼，現在目光匯聚在一起，她不得不過來了。

　　王嚴看著女兒，又看了一眼蘇離，若有所思。

　　蘇離瞬間感受到了王嚴的目光，打了一個寒顫，但是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笑道，“王曉霏，這么巧？”

　　“是啊。”王曉霏搓了一下手，笑盈盈地問道，“這位是，小姨吧？”

　　她和蘇離認識太多年了，雖然與趙菀不熟悉，但終究是見過幾次的。

　　趙菀眼中閃過一絲光芒，“王曉霏，呵呵，我可是看見過你這丫頭很多次了，學習好，長相也好。”

　　王曉霏有些不太好意思，用手扶了一下帽子，“沒有，沒有。蘇離，你倒是說話呀。”她往蘇離那邊靠了靠。

　　“等會等會，我這東西多，咱們能不能不要在這冰天雪地里面嘮，可以換個地方嘛。”

　　蘇離將東西放到地上，正好看見王嚴走過來。

　　“又見面了。”

　　即便是在風中，蘇離依然能夠清楚地聽到，王嚴那渾厚低沉的聲音。

　　“王叔叔，你好。”蘇離一見到他，就忍不住有點打怵。

　　王嚴是部隊里面的軍官，身高又有一米八多，給人的壓迫感十足。

　　蘇離總感覺自己像做了虧心事似的，王嚴的目光，侵略如火。

　　明明他沒干什么，卻像是偷了人家女兒。

　　“成績很不錯，繼續努力。”王嚴拍了一下蘇離的肩膀。

　　“我爸不常夸人的，今天可是破例了。”王曉霏驚訝地看著這倆人。

　　王嚴在部隊，很少回家，她也就是偶然間提到了一句蘇離，沒想到被王嚴一直記在心上。

　　蘇離受寵若驚，一個勁擺手，示意自己沒有說得那么好。

　　他雖然和王曉霏是發小，卻很少見到這位威嚴的父親。

　　“買了不少東西啊，大采購？”王曉霏的母親，這時候湊過來，笑呵呵地說道，“蘇離，聽說你爸媽都去了深市，回來了吧？”

　　“嗯，都回來了。”

　　對于王曉霏的母親，蘇離比較熟悉，見過許多次，平常遇見，都會聊一聊。

　　只不過，今天實在不適合聊天，天氣太冷，人又多，這一會兒，人群已經擁擠起來。

　　“蘇離，有事情過年之后再聊吧，現在不是個好時候。”

　　王曉霏左右看了看，覺得也沒什么要緊事情要和蘇離談。

　　自從上一次，兩個人聊過以后，王曉霏不再患得患失了。

　　她現在，只想著順其自然。

　　這對蘇離而言，也是一件好事情。

　　王嚴對著蘇離點點頭，王曉霏母親也笑著擺手，“有空來玩啊！”很是親切的樣子。

　　分別以后，趙菀才說道，“王曉霏的家長，挺有意思的。”

　　“那里有意思？”蘇離想聽聽趙菀能說出什么花來。

　　“算了，你不說還要買肉么？我看很多人都擠進去了，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趙菀指了指肉鋪的方向。

　　“我得趕緊去了，你在這邊逛逛，別走遠，我還準備買點鞭炮。”

　　“切……”趙菀努了一下鼻子，到底誰才是長輩啊？

　　…………

　　次日，大年三十。

　　蘇離帶著趙菀跑了不少地方，抱回來一大堆年貨。

　　當然，鞭炮是必不可少的。

　　后世，漸漸地就不再允許放鞭炮，年味少了很多。

　　其實年終歲尾，應該弄一點聲響，來作為舊一年的結束，新一年的開始。

　　蘇離是一個有儀式感的人，他一直覺得，人缺了儀式，就會缺少很多生活的意義。

　　所以，即便是蘇宏業不愿意放鞭炮，他自己也要放兩掛小鞭，聽個聲響。

　　更何況，這一年是特殊的一年。

　　趙麗茹早早就開始準備，在廚房里面忙活。

　　母親很敬業，沒讓蘇離插手，看起來，想要一手包辦。

　　父親昨天將整個屋子徹底收拾了一遍，一些積了灰的地方，被擦得锃亮，甚至要反射出人影。

　　對于這種情況，蘇離只能感嘆，母親御夫有方。

　　他也沒閑著，把自己買的那些東西，好好規整了一下。

　　現在蘇離地位降低，只能住在雜物間里面，把屋子留給了趙菀去住。

　　家里面的電視，還是那種落后的大腦袋電視，確實是彩色，但總不好使，有的時候需要拍一拍，才能顯影。

　　蘇離一直沒有換，因為趙菀和自己，對電視節目都沒什么興趣。

　　不過老爸老媽一回來，就將電視機打開，畢竟是要過年了。

　　上面的節目，也充滿了喜氣洋洋的氣息。

　　蘇離整理完東西，躺在小床上，有一些疲倦。

　　這些日子，他成長得很快。

　　接下來，還有非常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做。

　　葉芷依馬上就要高考，注冊公司的事情，必須立刻提上日程。

　　蘇離自己很清楚，葉芷依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是因為大家都是聰明人。

　　女作家不是不在意，而是選擇了相信他。

　　也就是說，葉芷依把自己綁在了蘇離的戰船上。

　　“正好，等過年以后，沈非就會過來，可以好好開誠布公地談一談。”

　　葉芷依很守信用，將五萬塊錢給了蘇離，直接轉賬。

　　蘇離在銀行又開了一個賬戶，專款專項，錢直接打到了這里面。

　　所以，現在他的手里，并不太差錢。

　　蘇離不知道，沈非究竟能不能擔起大任，他心里面也沒有底。

　　可目前來看，只有相信他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了一陣敲門聲，蘇宏業也喊了一句，“去開門！”

　　蘇離一下子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外面竟然站著的是久違的人。

　　“蘇離嗎，長這么高了都？”

　　說話的是個中年婦女，燙著時髦的卷發，嘴唇涂得紅紅的，有些妖冶。

　　“額……三姑？”蘇離試探性地問道。

　　“這孩子，這么長時間不見，把咱們都忘了。”三姑擠進門來，后面還跟著兩個人，“你倆也進來，別杵在外邊。”

　　她可沒把自己當外人。

　　蘇離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家一直有一起過年的傳統，只不過自從蘇離在外面瞎混以后，再沒回過家過年，一晃就是十幾年。

　　三姑蘇婷婷扇了兩下風，將外套扔到沙發上，“哥，我來了。”

　　蘇宏業走出來，驚訝道，“婷婷，來得挺早啊，還沒到中午。”

　　“哪呀，這不是提前點，省得不好坐車。”蘇婷婷拽了一下身后的男人，這個悶葫蘆似的男人才開口，“大哥，來看看你們。”

　　“別拘束了，都坐吧，孩子怎么樣了？”

　　蘇宏業的眼睛看向了那個十多歲的男孩。

　　“還行吧，今年評上了三好學生。”蘇婷婷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得意，開始炫耀起自己這個兒子，“當年大哥，你就說他能有出息，這不，馬上要上初中了，我想著去實驗的初中部，然后再往更好的地方奔。”

　　蘇離聽著蘇婷婷的話，皺起眉頭。

　　自己這個三姑，是一點都沒變，還那么喜歡炫耀。

　　“也不知道，這一位三姑父，是怎么和她在一起的……”

　　蘇離的目光，隱蔽地掃了一眼這一位默不作聲的男人。

　　“魏巍……”

　　這個人，蘇離是知道的，三姑和他結婚的時候，據說連全部家當，都是女方出的，可以說是窮的叮當響，過了這么些年，似乎好起來了，穿著打扮，不像過去那么土里土氣。

　　不過，即便是有了一點錢，仍然保持著沉默寡言的習慣。

　　他們倆的孩子魏哲，似乎只遺傳了母親，探頭探腦，似乎是想咋呼。

　　一家人里面，蘇婷婷能包辦三個人百分之九十的話語。

　　平時，也是蘇婷婷當家做主。

　　趙麗茹和蘇婷婷沒什么共同語言，但都是親戚，有一搭沒一搭地嘮著，說的都是些家長里短，這家怎么怎么樣了，那家又怎么怎么樣了。

　　蘇宏業和沉默的魏巍，一人拿著一支煙，在客廳猛抽。

　　因為是過年，又有客人，趙麗茹也沒去阻止，只是略微皺了皺眉毛。

　　蘇離正想回自己的小屋，自己的這位表弟卻竄到了屋子里，一聲驚呼，“電腦！”

　　一瞬間，蘇婷婷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過去。

　　蘇離快步進屋，看見魏哲正擺弄著鼠標。

　　“老弟啊，平常有玩過么？我今年新買的，上面沒有游戲。”蘇離開始循循善誘，生怕這小子把自己這臺電腦搞壞。

　　看著魏哲雀躍的勁，蘇離心里就沒譜。

　　要是壞了，修可是個麻煩事。

　　魏哲充耳不聞，瘋狂點擊，聲音大到令人頭皮發麻。

　　“哎，不是這么用的。”蘇離感覺到危機，立馬將魏哲往邊上挪了挪，自己的這個表弟，看起來要發瘋。

　　魏哲突然用仇恨的眼神看著他，嘴里面開始叫嚷，“媽！”

　　蘇離的臉擠成一團，這都是什么事啊！

　　蘇婷婷聞聲趕來，問道，“怎么了？蘇離，欺負他了？”

　　“那倒沒有，只不過魏哲玩電腦，實在是不應該，現在正是該好好學習的時候，怎么能玩電腦呢？對不對？”

　　他的聲音很輕，貌似溫柔。

　　蘇婷婷卻看穿了蘇離的把戲，“一個電腦而已，玩玩怎么了？你小的時候，我也沒少給你買玩具吧？”

　　“別吵了，過年呢。”蘇宏業走過來，將蘇離與蘇婷婷隔開，“這個東西，確實不能讓孩子玩，萬一上癮了怎么辦？你看著那些去游戲廳的學生，流連忘返，根本都不知道什么叫學習。”

　　蘇婷婷一揮手，“我家魏哲聰明，不可能上不了學，反倒是大哥，你給他買這東西，也不怕他玩物喪志。”

　　這話說得就不招人愛聽了，蘇離立刻反唇相譏，“三姑，話不能這么說吧。什么叫玩物喪志？”

　　蘇離知道蘇婷婷的性格，培養出來的魏哲，前一世游手好閑，和趙彬差不多。

　　自己好歹是有一份正經職業，雖然沒成材，卻也是個正經人。

　　魏哲就不一樣了，初中畢業以后，在網吧里面當網管，又跑到夜場看場子，干了很多的事，除了正經事。

　　三姑夫魏巍，本身就人微言輕，后來又得病，在魏哲上高中的時候，早早就去世了，沒參與到他兒子后續的人生。

　　“好了，不要吵，都是一家人。”蘇宏業將蘇離拎了過來，“你不要鬧，先保持安靜。”

　　隨后，他又說道，“婷婷，你剛才說的有些過了，蘇離雖然不成器，還談不上玩物喪志。”

　　老爸的言語中，帶上了重音，很明顯是對蘇婷婷的話有些不滿。

　　這半年多以來，蘇離的表現，歷歷在目，現在還能夠賺這么多的錢，已經可以說，是超越了他這個父親。

　　所以，蘇婷婷的話，就像是抽在他身上一樣。

　　“大哥，不對吧。”蘇婷婷眼珠子一轉，“蘇離本身成績也不好，說一句玩物喪志怎么了？”

　　“婷婷，你說的那是哪年的老黃歷了？”趙麗茹走過來，哂笑了一聲，“蘇離現在已經能夠考到五百九十分，就算是這個分數，等到高考，也是穩妥的一本生。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也是上過學的，這種道理，不會不懂吧？”

　　蘇婷婷被噎的一口氣沒上來，拍了一下胸口，卷發舞動。

　　魏巍這時候，突然開口道，“嫂子，不要生氣，剛才是她說得不對了。”

　　這位三姑夫還算明事理，將蘇婷婷拉開，不過眼神中帶著好奇，因為在他的印象中，蘇離還是那個差生。

　　竟然搖身一變，成為了優等生？

　　魏哲還想鬧，但被蘇婷婷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這一次，沒有炫耀到，反而是受到了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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