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剝皮不復返，

　　姐姐去眼也不見。”

　　歌謠幽幽響起。

　　他們好像是在唱歌，

　　又好像是在呢喃。

　　街道上的人們越走越快，

　　黑色高樓墻壁上映出來的陰影，扭動的也越發怪誕。

　　“指揮奶奶去開膛，

　　指揮爺爺去破肚，

　　指揮我把椅子搬�！�

　　“白皮餃子端上桌，

　　熱氣騰騰團團圓�！�

　　他們語速極快的呢喃，

　　像是魔怔了一樣，

　　像是被魔鬼附體了一樣，

　　嘆息著唱出了最后一句：“可是家里就剩了我一個人，哪里有團圓……”

　　車子開動，一首歌唱完，緊跟著黃昏小鎮的民眾們又開始唱起了別的童謠。

　　太歲眼睛從屏幕上移開，感覺渾身上下都有點不祥：“我怎么聽著他們唱的童謠這么恐怖呢？”

　　裴雨道，“污染發生前，這種形式的童謠，就很流行，特別是一些貧窮而高壓的地方，他們不敢把身邊發生的恐怖事件，和心里的不滿說出來，就只能借助童謠這種形式，拐彎抹角的諷刺……”

　　“和古代詩人，只有被外放被貶黜才能變成偉大的詩人是一個道理……”

　　翟楠道：“裴雨姐你懂的真多……”

　　裴雨笑了一下，接著說，“所以其實在先遣小隊進入黃昏小鎮的第一天，這里的民眾就已經開始陽奉陰違，暗搓搓表達對媽媽的不滿�！�

　　……

　　黃昏小鎮是一座幾千人口的荒野聚集點。

　　雖然占據著一片廢棄城市，可實際上，面積并不大。

　　幾首童謠的時間，他們就來到了翟楠一開始在分公司看到的，只傳回來一部分的畫面。

　　……

　　那是一座廢棄的工廠，由于太久沒用，銹跡斑斑的廠房，在白月下散發著詭異的紅光，頂上光禿禿的，車間廠房上爬滿了奇怪的污痕。

　　進行祭祀的人們將死去的鹿尸和羊尸插在樹枝上烤，至于剩下的人，則開始瘋狂的扭動著身軀，就像是一家人在這里跳舞。

　　伴隨著歌謠。

　　噼啪聲中，童謠發生了變化，原本陰暗，血腥，但來到這里之后，就開始贊頌母親的美好。

　　“媽媽！

　　媽媽！！

　　媽媽！！

　　媽媽！！！”

　　整個場面十分溫馨和諧，恐怕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這是多么美好的一家人……

　　白月之下，他們臉上的笑容都顯得真誠了些。

　　而且他們的肢體動作，看起來越來越低齡化。

　　就像是孩子！

　　是攀爬的嬰兒！

　　是還要靠母親奶水養活的巨嬰！

　　這場面詭異之極，

　　就好像你看見一個個比你還要高大的成年人，

　　用一種惺惺作態的樣子，

　　模仿著小孩兒，

　　夾著嗓子沖你喊叫：

　　“媽媽！

　　抱抱！

　　媽媽！

　　嚶嚶嚶！”

　　那種極度扭曲的聲音和變態的表情，足以讓你瞬間串起一身雞皮疙瘩！

　　“果然，他們是害怕媽媽的�！�

　　太歲看著視頻，有些好奇的道，“不過他們為什么要對媽媽進行祭祀呢？難道這個媽媽已經死了嗎？”

　　裴雨這時候搖了搖頭，“誰說祭祀一定要祭祀死人呢？”

　　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只見黑壓壓的數千人突然同時站定，猶如一片烏云陰影，他們目光虔誠的望著工廠深處的黑暗，似乎他們的媽媽就站在那里。

　　“媽媽！

　　媽媽！”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像是潮汐。

　　逐漸重合，

　　變成同一個頻率，

　　似乎帶著某種奇異的力量，在空氣中形成共鳴，震動著地面……

　　某一刻，工廠已經壞掉了的燈，

　　嘶啦，

　　突然亮起。

　　但是這樣的地方，不可能有電！

　　也同樣是在這一刻，翟楠他們看到，視頻畫面里的工廠深處，有粘稠的鮮紅瘋狂蠕動，猶如一頭頭糾纏在一起的巨大蚯蚓……

　　那是一片鮮紅的沼澤，

　　里面蠕動的，

　　不是泥。

　　而是血，

　　是肉！

　　……

　　……

　　“這個地方……”

　　像是想起了什么，裴雨從背包里，翻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

　　那是來的時候，車隊領隊李二，給他們的地圖。

　　“紅圈代表危險區域，可能存在B級以下污染源，和畸變怪物群體，紅叉代表死亡區域，該區域污染源等級超過B極，或者被荒野組織團體占據的地域……”

　　裴雨努力的回想，按照黃昏小鎮民眾的走向，在地圖上慢慢鎖定了一片區域，隨后，眼睛猛然一縮。

　　地圖上，那邊區域用紅筆，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是荒野聚集點專門標注的……死亡禁區！”

　　……

　　工廠的燈光，在沒電的情況下，以最大功率亮起。

　　刺眼的白熾光線里，巨大的血紅沼澤蠕動，發出嗤嗤的聲音，不斷地融合，最終變成了一團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異樣形狀，高度至少超過二十米，整個工廠車間，都仿佛扎根于他的背上。

　　無數的電線，鋼鐵管道，仿佛神經血管一樣，與蠕動的血肉怪物連接在一起，正是因此，這座工廠的燈光才能正常運行，就好像，它自己，就是一座怪物工廠。

　　“嗡嗡——”

　　巨大的震音響起，只見鋼鐵工廠紛紛變形，大量厚重的銹鐵粉末猶如瀑布般流淌下來，它在動，或者說，它的工廠在自發的運動。

　　只見血肉中延伸出無數鋼鐵流水線跑道，而那些黃昏小鎮的民眾們，竟然是自發的站上了跑道，紛紛被運入工廠。

　　當所有人，都進入之后，工廠燈光緩緩熄滅，怪物重新變成了巨大的血肉沼澤。

　　一個血泡噴發。

　　第一個人從血肉沼澤中爬出，大口大口的呼吸。

　　緊接著，是第二個。

　　第三個。

　　數千人從沼澤中爬出，渾身沾滿了血肉。

　　只是，他們的眼神變得更加虔誠，他們對于媽媽的愛更加澄澈。

　　“這……這是在干什么？”

　　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太歲的聲音，都變得有些干澀起來。

　　翟楠沉默了片刻，猜測道：“如果那個怪物就是媽媽的話，或許，媽媽正在對他們釋放‘母愛‘，擁抱他們……”

　　“我的意思是說，這些人身上所遭受的影響，或者說遵守的規則……”

　　“便是媽媽所釋放出來的母愛……”

　　“這種母愛，便是污染了整個黃昏小鎮的源頭……”

　　“就像蛛網用久了需要加固，傷疤好了，要重新撕開……”

　　“媽媽的影響，應該也具有一定的時效……”

　　“所以這個祭祀，名義上是孩子祭祀媽媽……

　　但實際上，

　　是媽媽在加固，囚禁著這群‘孩子‘的鎖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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