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失憶之癥
一燈如豆，燭火搖曳。
光圈就像一枚跳動的心臟，不斷收縮舒張。
為桌椅床褥，以及一位坐在椅上的少女，暈上橙黃暖色。
她，眼目澄明，嬌俏可人。
她正是姝兒。
……
暗處，走出三人。
分別是黃泉、赤腳大仙，還有楚盈香。
三人面面相覷、頷首點頭后，那赤腳大仙就拖過一張凳子，正對向姝兒坐下。
姝兒的眸中，露出怯意。
顯然，她不太習(xí)慣被這么多人盯著。
她也不喜歡看病，更不喜歡被邋里邋遢的赤腳大仙看病。
赤腳大仙笑道：“小妹妹，乖喲。待會兒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得配合哦！”
可能他是想表達(dá)善意，才笑的。
但在姝兒的眼里，這和妓院里的嫖客，看著姑娘流口水的癡笑沒啥兩樣。
她向后一縮，猛地?fù)u頭道：“人家不要！”
“哎呀，姑娘你就放心吧？你生得這么細(xì)嫩水靈，大仙我可舍不得弄疼你……嘿嘿！”
“不要，不要不要！”
這赤腳大仙的言語，就是很猥瑣嘛！
所以姝兒當(dāng)然不肯配合，還“啪”地一聲抽在了前者的腦門——那油光锃亮的禿頭上。
“誒喲，疼死我咧！”
——赤腳大仙搓著腦袋，哇哇叫喚，道：“黃島主，您，您瞧見沒有，她不給我醫(yī)！”
黃泉，是肯定勸不動姝兒的。
他折過視線，望向楚盈香道：“她，乃是解開淵海‘無相滅宗’之謎的唯一線索，你當(dāng)知道該怎么做吧？”
楚盈香分得清輕重，她莞爾一笑，走到姝兒身邊。
咬著她的耳朵，說了兩句。
那姝兒的神色就平靜了許多。
接著，楚盈香又溫柔地?fù)崞鹚募绨颍?xì)語道：“姝兒妹妹，有姐姐在這保護(hù)你，你便放心給他看病吧？”
姝兒仍舊面露難色，但最后還是勉強(qiáng)點頭答應(yīng)。
終于，赤腳大仙能夠觸碰到姝兒那嫩得出水的肌膚了。
……
他先挽住姝兒的手腕，以小指把脈。
把了一會兒，他眉頭一皺，又換了食指把脈。
“嗯？”
他狐疑一聲，再把中指也點上脈絡(luò)。
指尖輕重變換、錯落復(fù)雜。在燭光之下，就像在演繹角色極為多變的‘指影戲’。
就連黃泉與楚盈香都沒看清他究竟換了幾種指型。
“原來如此……”
——赤腳大仙長舒了口氣，緊閉的雙眼和深鎖的眉宇都漸漸松開。
黃泉問道：“怎么樣？”
赤腳大仙道：“還不能確診，這樣吧……”
話到此處，赤腳大仙手如閃電，探到了姝兒的眼睛上。
——誰都沒有看清，這赤腳大仙的是什么時候抬手的！
當(dāng)眾人反應(yīng)過來時，姝兒的眼睛已經(jīng)被前者的食指、拇指，給撐開了眼皮。
黃泉不禁心中一怔，嘆道：‘這，這赤腳大仙，還當(dāng)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但他細(xì)細(xì)一想，覺得更可怕的是——那個可以制得‘赤腳大仙’服服帖帖的‘離大懶漢’，他的本事，豈不是遠(yuǎn)在赤腳大仙之上？
正當(dāng)黃泉迷思之際……
赤腳大仙催促道：“喂！趕緊問她幾個問題！”
黃泉問：“什么問題？”
赤腳大仙道：“你想知道的問題！”
黃泉望向姝兒，那雙仿佛掛滿晶瑩寶石的大眼睛，問道——
“你真叫‘姝兒’嗎？”
“是啊。”
“你知道‘無相滅宗’嗎？”
“不知道。”
“那‘鹿面明王’呢？”
“也不知道。”
黃泉想得片刻，狠狠地道：“我殺了‘鹿面明王’，你會替他報仇嗎？”
“報！”
這聲回答，異常響亮，而且直接！
在那一刻，黃泉切切地感受到了殺氣……
——從那對純真無邪的眼眸中，流露出的肅殺之氣！
可很快，這殺氣就自然而然消失了。
就像是落入海里的泡沫，無影無蹤。
但好在黃泉已經(jīng)試出：這‘姝兒’與‘鹿面明王’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
赤腳大仙松開了手指，思得片刻。
他才緩緩道：“這是‘失憶癥’啊……”
“失憶癥？”
“沒錯，就是喪失了部分記憶。”
“為什么會得此病？”
“人在腦部受了外傷，或者重大刺激、藥物作用下，都會產(chǎn)生‘失憶癥’。”
黃泉追問：“那這些‘失去的記憶’，還能找回來嗎？”
赤腳大仙搓著胡須，道：“理論上是可以尋回的。你先前問的三個問題，對她而言刺激不大，她的瞳孔沒有絲毫的反饋。
可當(dāng)你提出最后一個問題時，她立馬回應(yīng)了，且瞳孔極具收縮，這就意味著……她潛意識之中，還存有相關(guān)的記憶！”
“那有什么辦法，能夠找回這些記憶？”
“辦法自然有的。”
赤腳大仙望向姝兒那畏縮的模樣，就像看一只光天化日下的小老鼠。
他緩然道：“可我暫時還無法確定，她究竟是因為‘外傷’、‘刺激’，還是‘藥物’才導(dǎo)致失憶。我得回去查查奇經(jīng)醫(yī)書，再來為她復(fù)診，方可對癥下藥。”
這字里行間，說得義正言辭、頭頭是道。
黃泉實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絕，反倒只有拱手稱謝：“那就有勞先生了！”
“不客氣，我赤腳大仙從來不會‘自食其屁’，都是說到做到的。”
“我黃某人，自然也是。”
黃泉道完，便伸手探入靈甕，將半塊‘血玉靈璽’拎出……
就在‘血玉靈璽’露在燭光下的那一刻！
“啊！”
——姝兒眼波驟變，忽然大叫了一聲。
她的眼珠子里，充滿了恐懼之色。
而且，她的瞳孔，又再度極劇收縮！
——很顯然，她對‘血玉靈璽’有記憶！
楚盈香輕柔地問：“姝兒，你記起來什么了？”
姝兒的呼吸愈發(fā)急促，可她什么都不敢說。
“我，我不知道！”
她突然掙脫開楚盈香的纖細(xì)雙手，奪門奔出。
楚盈香與黃泉對視了一眼，便即追去。
獨留下黃泉與赤腳大仙兩個人，以及……
——一綹兒魂。
離腸如霧般飄然現(xiàn)身，顯出邋遢漢子的人形。
他嘖嘖道：“這小妮子失憶前，好像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黃頷首稱是。
“離，離腸大師！”
那赤腳大仙就如見到活菩薩，先磕了三記響頭，接著又像見了地獄魔尊，轉(zhuǎn)身就逃。
他邊逃邊喊：“黃大恩公，他日尋得斷病之法，我‘赤腳小兒’定然會登門拜訪！請閣下務(wù)必相信我，金足留步，千萬莫送！”
說道最后“金足留步，千萬莫送”之時，那聲音已經(jīng)愈來愈模糊。
想必他是逃到甲板，上了自己的小船，灰溜溜地滑腳了。
火光依舊搖曳。
船艙內(nèi)又只剩下黃泉、離腸，一人一魂。
半個多月不見……
——黃泉與離腸陌生了？
他們竟然你看我，我看你，半晌都沒人講話。
兩者都一副很嫌棄對方的表情，異口同聲問——
“喝酒？”
“喝不喝？”
一個死了都要喝酒的老酒鬼。
一個年紀(jì)不大，就愛小酌兩盅的小酒鬼。
兩個酒鬼相遇，哪能陌生？說是默契十足，都還有些見外了！
一人一魂，相視大笑！
“來，喝酒！”
“好！”
黃泉頂開了酒囊塞子，一股烈酒濃香頃刻鉆入口鼻之中。
酒，讓人忘了今宵苦惱，明日煩憂……
——只叫人快活無比！
※※※
一夜酣暢豪飲之間。
黃泉將此番如何從‘南宮主島’出發(fā)，又是如何遇到‘北冥凜’主仆；再到深入‘鏡月湖底’的‘水晶冰宮’，大戰(zhàn)‘鹿面明王’，救出‘冰封少女’——姝兒；以及最后取得四海靈器‘白海螺塤’、降服‘八須海螺’的經(jīng)歷逐一敘述，毫無避諱。
而離腸這個老江湖，卻什么都沒講。
——他被赤腳大仙擄走后，經(jīng)歷了什么？
——他又是以什么法子，制得赤腳大仙服服帖帖的呢？
誰都不會知道。
只有‘離腸’和‘赤腳大仙’兩個知道。
黃泉也不多問，畢竟只要這半塊‘血玉靈璽’回歸，離腸使什么法子他都不介意。
黃泉只問：“離大師，你講這‘九轉(zhuǎn)靈鹿丸’……是真如他所言般這么難得？”
離腸咬著酒杯，頭一仰，就嘬了口烈酒。
“唉呀，本以為讓你獨自歷練半個多月，能稍稍長些腦漿子出來……沒想啊，這都長成漿糊咧！嘖嘖，太讓為師失望咯！”
“哼哼，有漿糊總比沒腦子要好。離大師，您還是明言吧”
“笨啊！”
——離腸長嘆口氣，又夾了三四片醬牛肉塞到嘴里，邊嚼邊道：“他給你的若不是最好的東西，本大師能放他過馬？”
黃泉故意又問：“那也就是說，這丹藥是寶貝咯？”
“那是當(dāng)然！”
“有東方世家的‘藏丹閣’中的丹藥名貴嗎？”
“有！這‘藏丹閣’我雖不太了解，但我知道這‘九轉(zhuǎn)靈鹿丸’，就算放在西方荒漠大陸上，也算是數(shù)得上的寶貝。”
“那我還真算是得了大便宜哩？”
“對，天大的便宜！”
黃泉又在桌上攤開數(shù)本靈訣，其中有本《混元寶典》。
他拿筷子一點這本裝幀格外精致的寶典，問：“此書如何？”
“嗯……”
“怎么？這本秘籍不好？”
離腸皺了半晌眉頭，猶豫不決道：“這怎么說呢……書是好書，修靈的法門也獨特。若是練得此中心法要訣，定然能速成‘大行者’，且日后配合其上乘的靈技妙法，定能成為雄霸一方的修靈高手。”
能讓離腸贊賞的靈訣，那一定不賴！
可黃泉還是忍不住討罵，問：“這《混元寶典》比起《獅王訣》又如何？”
這回離腸倒沒開罵，只白了黃泉一眼，淡淡道：“完全沒可比性，那是‘一天一地’啊！”
“那我要練！”
——黃泉捧起這本《混元寶典》，心中喜不自勝。
——這速成‘大行者’的誘惑，可不是尋常的黃金、黑曜石能夠比擬的。
畢竟，要封印‘海妖王’，就必須要仰仗四海靈獸——‘八須海螺’的力量。而施展其力量的唯一途徑，那就是以自身源源不絕的靈力、靈氣來催動！
若是能盡快成為‘大行者’，那成功封印海妖王的概率，也就將大大提高！
而阿瑤，也有最大的可能留在淵海，留在他的身邊。
所以，黃泉翻開《混元寶典》之前，已然下定決心……
——無論有多艱難，他都要學(xué)這《混元寶典》！
可當(dāng)他滿懷信心，翻開此典第一頁時……
他的臉，就繃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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