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銅缸之謎
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間，誰都沒看清楚那柔媚無限的胴體。
因?yàn)楸壁C已繞到了納蘭秋霜的背后，瞥著她那蜘蛛般燙傷的疤痕，眼珠一晃不晃。
納蘭秋霜羞紅著臉，抵著腦袋喃喃道：“北……北冥大俠，你……”
北冥凜微微一嘆，搶道：“你的傷……還真不輕。”
納蘭秋霜搖了搖頭，笑道：“這點(diǎn)皮外傷不算什么的，北冥大俠切莫掛懷吶……”
“不掛懷，我還能算是男人嗎？”說罷，北冥凜從衣襟里取出一瓶碧綠的藥膏，拋到那被煙霧遮蔽的銅缸浴盆之內(nèi)，道，“這乃是我向‘萬花神尼’求來的祛疤靈藥，每日早晚和（huo）溫水擦拭傷口兩次，三月后便能恢復(fù)七成左右了。”
“啊？多謝北冥大俠的關(guān)心……”納蘭秋霜的瞳孔一縮，似是萬沒料到北冥凜竟會如此在意她舍身相救之恩，“小女子定當(dāng)悉心呵護(hù)傷口，不負(fù)‘北冥大俠’與‘萬花神尼’的一番美意。”
北冥凜瞧著迷人的背影良久，眼神之中耀起了前所未有的動容光彩。
可這光彩很快就被他冰冷的眼皮刷去，道：“我走了，你記得按時(shí)上藥。”
就在北冥凜推開房門，腳要跨出門檻之際……那門，咯咯一聲就關(guān)攏了起來——一只纖細(xì)、柔嫩，仿佛是剝殼荔枝般晶瑩的玉手，稍稍牽上了門。
一團(tuán)柔糯、溫潤的胴體，如水蛇一般依附在了北冥凜的背脊后，親密無間。那是納蘭秋霜正從身后環(huán)抱著他，并嚶嚶呢喃道：“今晚……留下來陪我吧？”
北冥凜冰冷的身軀，忽莫名地燃起了難以抑制的情欲火焰，仿佛他就坐身于那暖熱的銅缸之中，被缸底的柴火燒得汗大如斗。可他畢竟是冰。他長舒口氣后，便冷靜地道：“不了，孤男寡女夜處一室，只怕有損于你的清白名節(jié)。”
納蘭秋霜搖搖頭，吐出靡靡之音：“不會，我愿意陪你的……不在乎別人怎么看我……”
北冥凜沉吟半晌，稍一側(cè)首言道：“今夜，我絕不會留下來。倘若你我真有緣分……那他朝一定會有共享良宵之際，何必急在一時(shí)？”
納蘭秋霜聞之，雙手圈得更緊了。她似是握住了海上的北風(fēng)，松手便會逝去。她道：“別走，我求求你……今晚，就留在這兒陪我一宿吧？”
聽罷，北冥凜并未再開口。
他只曲指微微一彈，那納蘭秋霜的雙掌，便像是軟豆腐般松塌了下來。
嘎吱帶門，腳步漸漸行遠(yuǎn)。納蘭秋霜的眼睛，也泛動起了綹綹恍惚的波紋。
她沉了口氣，走到屏風(fēng)之旁，拽下了蠶絲睡袍披在肩上，并慢悠悠地踱到了銅缸邊。彎腰，撩起那瓶隨水波上下浮動的藥膏，緊緊攢在掌心。
不知過了多久，銅缸底下的柴火已經(jīng)燒完，熱湯上的蒸汽也像是被日光照耀后的冷霧，轉(zhuǎn)眼便消失不見。納蘭秋霜的眼睛，正凝神望著銅缸水底……
——倏然，她的眼波一定，映出了一個(gè)人！
——這個(gè)人不是她自己，而是另外的一個(gè)男人。一個(gè)藏身于銅缸之中的男人！
……
銅盆水波泛動，映在其中的臉龐也隨之顫抖不止。
正如這青澀臉龐的主人——妙琳女尼的心，始終被凡塵所牽絆。
她絞完熱毛巾，擦完了臉。可沒在床沿上坐得多久，又起身去擦了一把臉。
推開窗，風(fēng)雪依舊，月兒仍如銀鉤那般鑲在紫夜之央。她實(shí)在安奈不住心中念想，披上斗篷、帶起斗笠，便繞過大半個(gè)白玉庵，來到了北冥長老的宿屋之前。
她還未敲門，北冥凜便正巧從風(fēng)雪之中緩步行來。他看上去有一絲疲倦，似乎連日來的緊湊劍道修行已將堅(jiān)冰般的他折騰得夠嗆。不過，他的眼睛依舊閃爍著奪目的銳氣，他腰際掛著的朧月劍……還殘存著極上的、白霧般的殺氣。
北冥凜駐足，問：“你，找我？”
妙琳雙掌合十，躬身行禮道：“參見長老，弟子的確尋您有事。”
北冥凜道：“有什么事，大可明朝再來問我，何必急在這幾個(gè)時(shí)辰？”
妙琳垂下了腦袋，不敢再逼問。只等前者推開門，一只腳都跨進(jìn)去時(shí)……她才陡然喊道：“北冥長老！敢問您是否告知了那位‘芝瑤宮主’，讓她來勸黃大哥回頭？”
北冥凜一頓，轉(zhuǎn)首露出刀鋒般的側(cè)顏道：“南宮燕已經(jīng)派人去通知了，想必不出兩個(gè)月，她便會來到西漠見那小子的。你，放心去休息罷！”
妙琳懸著的那顆心，略微沉下了一些……可未過片刻又被吊了起來。她逮著問：“北冥長老，那咱們究竟何時(shí)才能再見到‘黃大哥’啊？他自從一個(gè)月前與魔頭西行之后，便已消聲滅跡，我們……我們該從哪里尋他呀？”
北冥凜瞧著妙琳那愁苦的面容，語氣也似冰融了幾分：“不必?fù)?dān)心，據(jù)你師姐‘妙嵐’來報(bào)，一個(gè)月后便是他們魔宗的‘宗比大會’。屆時(shí)，他們將確定何日何處復(fù)蘇‘天子魔’的帳下大將——明尊邪神。到那一朝……即是我西漠正派與魔宗決戰(zhàn)之日，亦是規(guī)勸黃泉重歸正道之時(shí)。”他頓了一頓，又補(bǔ)充道，“當(dāng)然，他也有可能是藏身魔宗的臥底，根本不必我等煞費(fèi)苦心地去勸解。”
聽聞此言，妙琳直良久呆立。
北冥凜則扭頭步入屋中，捎上了門。他已說盡了自己十天的話，是無話可以再講。
妙琳遙望天際飛雪，心中念佛道：‘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求您讓我們西漠正派的除魔之路，走得順暢些。最好是能不殺一個(gè)人、不折一件兵刃地規(guī)勸所有魔宗子弟……還有，希望您也成全‘黃大哥’與‘芝瑤宮主’這一對有情人，讓他們一輩子幸福安康……’
上蒼是否能聽到這虔誠尼姑的祈愿？誰都不知道。何況人的命數(shù)，那早已是萬事萬代之前，就已被不可逆地樹立完畢。一切，本都又因又有果。一切，本就皆是輪回與宿命……
※※※
混沌紫霧，如山泉分流般迷漫著整座刀鋒地獄。
一百零八口骷髏血刀，緊握在一百零八人的手中。刀尖，皆沖向墨龍淵，并耀著兇芒。
這一百零八人，每個(gè)都長得一模一樣，就連上半身的疤痕形狀都如出一轍。因?yàn)樗麄儯⒉皇切┗钊恕⑺拦恚际鞘藢永洗蟮臍⒁夥稚怼?br />
十八層老大的真身，則負(fù)手懸立在石臺中央。
他那淡若清水的眼眸之中，早已混入了無窮的敬意與感嘆，并泛出了墨龍淵的身影。
墨龍淵披頭散發(fā)，不人不鬼。他的軀干布滿了反復(fù)傷愈的交錯(cuò)刀傷，刀傷還流淌著新鮮的血。他的衣袍，也早就四分五裂，只余下了遮羞的下身薄褲。不過，他的眼睛仍舊在放光，就像是永夜中的北極之星。
倏然，十八層老大喝問：“黃幽海，這是最后的的試煉！你準(zhǔn)備好了沒有？”
墨龍淵輕吐出了口濁氣，并緩緩拉開馬步，架起防御反擊的太刀招式道：“來罷！”
十八層老大點(diǎn)得點(diǎn)頭，眸中忽有明光閃過道：“破元二十九式，八荒六合千光破！”
話音一落，他周遭的一百零八道分身皆注靈入刀，并催動自身‘天賜之力’揮砍出足矣斬裂時(shí)空的《破元刀法》！
噼噼啪啪！
一百零八根刀劍，從一百零八個(gè)神鬼莫測的角度掠向墨龍淵！
且每一刀都秉承了‘十八層老大’那天下第一的精湛刀功，與豐富萬變的實(shí)戰(zhàn)技巧。
可以說，這每一劍都足以要了任何一位當(dāng)世靈王的命！甚至有些靈皇都招架不下十劍！
墨龍淵并不是靈皇，且他踏入‘靈王境界’也只不過區(qū)區(qū)兩月不到。可他卻有連‘靈帝’都未必?fù)碛械难鄱兄Ψ颉?br />
他左瞟一眼，便判定自己的閃避無誤；右瞧一記，當(dāng)即撩起骷髏太刀，當(dāng)當(dāng)削開了二十余道要命的快刀；就算他被背后的三十六刀鎖定，已是避無可避——他也能后發(fā)先至，閃電般地拋出掌中太刀，刺穿十八層老大的心窩！
十八層老大的黑血，如墨汁般滴答流下。他的遠(yuǎn)近分身也都隨之化為團(tuán)團(tuán)黑煙，流入了阿鼻地獄的谷底……他哈哈大笑，拔出‘骷髏太刀’拋給了墨龍淵，道：“你，已經(jīng)夠資格去挑戰(zhàn)所有‘靈皇境界’的高手了。就算是遇到貓三、狗四這種檔次的劍客，也可以搏命與他們一戰(zhàn)了！”
貓三狗四，那都是何等厲害的絕頂劍客啊？
貓老三排行第三，狗老四就排在緊隨其后的位置。
要說他們的硬實(shí)力……那遠(yuǎn)比同等階位的靈皇還強(qiáng)上一截！想來，若不是那波多摩有‘明尊轉(zhuǎn)世襁褓袈裟’增持，他必也難敵貓老三肉墊夾著的‘將軍木劍’。
墨龍淵撩起長發(fā)一蜷，望著十八層老大那自豪的目光，心中感激無限。他明白后者是真心實(shí)意欣賞自己，并為自己能堅(jiān)持下這兩月來的地獄折磨而感到萬分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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