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回想起陳徑后方卑鄙偷襲，江芹手上微微用力，那跳動的脈搏顫打著掌心，突突突突地跳著。

　　“宋……宋延……沒死………”陳徑呼吸沉重，嗓音沙啞，“不止沒死……他還………………放開……我……”

　　聽見宋延沒死的消息，江芹渾身猶如過電，手上不覺多用了幾分力道，這幾分，足夠讓陳徑臉色漲得血紅。他不是不想還擊，而是內傷太重。

　　一旦出手，氣海震蕩，等著他的就是萬劫不復。

　　且眼下絕不是還手的好時機。

　　“江姑娘！”

　　一聲凄楚的哭聲從底下傳來，飄飄搖搖，像風中顫抖不止的火燭，那樣微弱，那樣惹人憐愛。

　　江芹微微轉頭。

　　江晚云多愁多病，小跑一陣身子已經快要堅持不住，鬢發松散，額上一層豆大汗珠，像剛才從水里撈起來，眼里全是淚水，扶著墻大口大口喘氣。

　　仿佛再多行幾步，就要一命嗚呼似的。

　　知道她體弱，沒想到竟弱到這種地步。

　　活像被人捅了一刀，心有執念，不肯就死，茍延殘喘著，眼中淚像汩汩泉水，源源不絕。

　　江晚云哭得幾乎暈厥，一下又一下地求她，求她放過陳徑，要殺就殺她。非要取走一個人性命，她愿意替陳徑去死。

　　在一群死物一樣的侍女襯托下，泣不成聲的江晚云鮮活得叫人不忍。江芹不懂她到底經歷過什么，又是為何陪在陳徑身邊，但這樣哀痛的神情，她懂。

　　她太懂不過了。

　　江晚云癡心戀著陳徑，哪怕柔弱，不堪一擊，仍然肯為他去死，替他去死。

　　江芹別開臉，擒著陳徑向邊緣進了一步，身后立即爆發出女子凄楚的尖叫聲。

　　距離萬丈懸崖只有半步。

　　狂風呼嘯，法咒像感應到什么，金光蔓延上來。就在這時，江芹驀然松開手，周身妖力迸發，紅如火焰：“我沒有太多耐心，你只有一次機會，宋延到底在哪里！”

　　說到最后，一字一字，如同巨石接連壓在心頭。

　　陳徑霍然得到解脫，劇烈地喘息咳嗽。

　　修門弟子五感本就比常人強上許多，即便失去雙眼，耳力和身體感觸也足夠讓他辨認出此時此刻他身在哪里，危險近在咫，立即穩住身形。

　　江晚云已嚇得臉色蒼白，踉蹌幾步，頹然癱坐在地。

　　陳徑喘過氣，似有所感，側耳聽了聽，向著她所在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姍姍趕來的侍女見狀，飛撲上去扶住江晚云，卻見她抖如篩糠，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擁著哭了起來，哭聲嗚嗚咽咽。

　　江芹低頭，望著手肘處被法咒灼開的破洞，這些與神書法咒強勁如斯，如果不是妖身，大概已經穿透皮膚，將她燒出個窟窿來。

　　“宋延沒死，就在此地�！标悘秸驹谒咎毂O拔地而生的邊緣，聽著萬丈高空長風，不覺向前幾步。

　　江芹望著他挪步的動作，雙拳握著，指甲重重抵著掌心，“帶我去見他。”

谷仰</span>　　“見他？”陳徑頓了頓，“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

　　起初大有諷刺意味，隨后笑容收斂，笑聲拖長到最后，仿佛是從肺腑里擠出來的一口嘆息，“我這雙眼睛，這身傷，皆拜他所賜，再見他，我豈還會有命？到那時，陰山九尾要親自引渡我的亡魂，進入幽冥嗎？”

　　江芹抬起眼眸。

　　陳徑走到她身邊，腦后黑帶擦過發絲隨風舞動，即便看不見他的眼，也能看見暗淡薄唇邊扯出的幾分笑，含著一絲顯而易見的深意。

　　“宋延心高氣傲，自詡天下蒼生的靈藥。如若叫他知道，他的雙手已經沾滿鮮血，更要日日以無數活人血元為食，賴以生存�！标悘睫D過頭，唇齒間溫熱打在江芹臉頰，“你說，他會不會恨不得立時結果了自己？”

　　“你又在打什么啞謎？”江芹不悅，妖力震開。

　　陳徑當即倒催數丈，雙臂展開穩住身形，足下卻在地面滑出兩道赫然痕跡，塵土飛揚，磚石俱碎。

　　“融了秦帝血玉的妖力果然霸烈�！�

　　如果沒有李道生布下的上古法咒削弱妖力，司天監這方恐怕要被夷為平地。

　　陳徑站穩之后，抬手捂住胸口。

　　虛白的雙唇動了動，臉上看著平靜，鬢發里其實全是汗珠，背后已然汗濕。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觸怒江芹，否則，以她如今的妖力，捏死他與捏死一只螞蟻沒有分別。

　　沒有天梯，修為再高，他也只是一介凡人。

　　又怎么能和陰山大妖抗衡？

　　況且，她一心牽掛宋延安危，遲早都會知道，沒有隱瞞的必要。

　　與其旁人說明，不如由他親口說，也算賣江芹一個好。

　　“宋延受云岫盤龍濁氣所攝，心性全變。我師父已經為他調養過斷臂傷口，而今他每日需要吞食數十顆活人血元，才能保住氣海，不至于讓十幾年的修行一朝散盡。”

　　江芹冷冷掃了一眼。

　　他雙目不能視覺，但妖力暴漲，空氣里充滿威壓，瞬間變得稀薄。

　　陳徑尚能堅持，但是他知道，江晚云堅持不住的，忙道：“江姑娘別動怒，我向你保證，一會兒你就能見到他�！�

　　空氣得薄得發緊，他心頭一悸，忍著痛喘了幾口氣。

　　“師父已經猜出你們將阿備等人送往何處。江姑娘，宋延如今斷了右臂，普天之下，能救他讓他重獲一臂的，只有軒轅神樹上復生之力。江姑娘想知道什么，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求江姑娘收斂妖力，不要傷及無辜之人。”

　　“公子，小姐昏過去了！”侍女悲呼一聲。

　　江晚云本就體弱，大驚大悲之余，空氣稀薄導致呼吸不暢，當即暈厥過去。侍女身有修為，多撐幾瞬，可也快要撐不下去了，用盡全力大喊。

　　離江芹最近的七八個傀儡承受不住，陸續癱倒。

　　這些皆是三星宮修為較高的女弟子，即便沒有牝珠腰牌，本能起手抵御的招式，和傅紫荊一樣，足證師出同門。

　　“還未來得及……恭賀江姑娘與宋兄大喜。”

　　江芹眸光流轉，愣怔半瞬，妖力收起：“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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