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死囚到畫尸人
凌寒睜開眼睛,一只老鼠正在和他對視。
稍頃,老鼠輸了,慢悠悠從墻根兒下面的一個破洞里走了。
看房間的樣子,這里應(yīng)該是一處監(jiān)牢。
可我為什么會在監(jiān)牢里?
稍微緩了緩,大腦像是一臺老舊的機(jī)器慢慢啟動,記憶碎片開始慢慢地拼合起來。
但只有前世,沒有今生。
上輩子一場車禍之后高位截癱躺家里一年多,媳婦親手拔了他呼吸機(jī)的管兒。
凌寒讓她做的。
夫妻一場。
對她,對自己,都是解脫。
原本以為萬事皆空,一了百了,沒成想還能在這個世界再活一次。
看了看身上的衣著,不是現(xiàn)代文明世界的打扮,兩只腳上還鎖著大鐵鏈子。
又對著地面上的一潭污水照了照,里面是一張完全沒見過的臉。
穿越了。
有前世網(wǎng)絡(luò)小說的熏陶,這種離奇的事情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也不至于會太過驚訝。
“呵——”
凌寒苦笑了下,這開局有點(diǎn)慘。
吃牢飯的。
也不知道犯了啥事兒。
不過好在四肢健全,無病無災(zāi)。
只要不死,總有翻身的一天。
剛剛定下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小目標(biāo),凌寒就聽到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還有一個尖細(xì)嘶啞聽起來就跟個尖叫雞一樣的聲音:“大人!這里的都是死囚,您看中哪個盡管言語!
死囚?
凌寒臉一垮,心說這尼瑪死局啊!
小目標(biāo)看來夠嗆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牢門外走過去兩個人。
一個是身穿藏青色差服腰挎樸刀的衙役,另一個則穿著酒紅色的官服,應(yīng)該是個小領(lǐng)導(dǎo)之類的。
又過了一會兒,那個好像尖叫雞一樣的聲音又響起來了,還伴隨著“鐺鐺鐺”敲打牢門的聲音:“都醒醒!都醒醒!有還沒斷氣兒的給我聽清楚了,有會做針線活兒的、會畫畫兒的都給我滾門口來,能活命!”
能活命?
凌寒一聽這個,立馬支棱起來了。
“我會畫畫!”
“我會針線活兒!”
“大人,我什么都能干!能活就行!”
……
死囚牢里好像熱油鍋里撒了一把鹽,瞬間熱鬧了起來。
這兩樣兒,凌寒其實(shí)都會。
可要說起來,更擅長的還是畫畫。
畢竟是專業(yè)美術(shù)院校畢業(yè)的,走上社會后雖然改行做生意了,但閑暇無聊的時候,還是會拿起畫筆胡亂劃拉幾下子。
沒一會兒,報名的死囚們被叫出來排成了兩隊,然后凌寒就跟著這兩隊人被穿酒紅色官袍的人帶走了。
不過死囚不都應(yīng)該是重犯嗎?
就這么隨隨便便就帶走了?
出了死囚牢,才發(fā)現(xiàn)外面已是半夜三更,滿天星斗。
兩列全副武裝的兵丁一左一右,將這死囚們夾在中間兒,慢慢悠悠向著夜幕之中走去。
……
“各位說這大好的花花世界,咱圖的是不是就一個好死不如賴活著?”
“出了那死囚牢,能活下來就是賺,咱也就不挑挑揀揀了!
“諸位都聽過這陰門四大行吧?劊子手的刀,仵作的眼,扎紙匠的手藝,二皮匠的針線,吃的是活人飯,掙的是死人錢!
“和你們一起出來的那隊人,他們就是二皮匠,也就是縫尸匠!
“你要問咱們是做什么的?”
“咱們這行當(dāng),和他們差不太多,但咱們不在陰門四大行之中,咱們做的是獨(dú)一無二的鬼門生意!
“筆下死人像,紙上活人魂。紙筆通陰陽,大盛畫尸人!”
……
凌寒“噸噸噸”喝下一碗稀得能照見臉的熱粥,肚子里勉強(qiáng)算是有了點(diǎn)兒東西,然后和死囚們一起,聽一個花白頭發(fā)五短身材白白胖胖長得跟個土地爺似的老頭兒在那里講話。
老頭兒跟說評書似的講得唾沫飛濺,神采飛揚(yáng),不過倒也是言簡意賅,通俗易懂。
凌寒大概也就明白了自己被帶來這里的目的。
給死人畫像的。
在凌寒前世,人死之后會有遺照。
不過遺照一般都貼在墓碑或者骨灰盒上,是給活人看的。
這個世界沒有照相機(jī),所以只能靠人工畫。
而且這個畫也不是畫給活人看的,而是給前來拘魂的無常鬼看的。
出殯的時候,把死者的畫像跟著紙人車馬一起燒了,無常鬼收到畫像就能按圖索驥,把死者的魂魄拘了帶到地府再入輪回去了。
一般的畫兒還不行,必須是人死之后,交由專業(yè)的畫尸人用特殊的紙和筆墨畫出來的才有效果。
因此就有了專門為死人畫像的畫尸人這個職業(yè)。
畫尸人畫出來的畫,叫陰畫兒。
也叫做無常引、死人像。
如果不畫這個死人像會怎么樣?
那麻煩可就大了!
魂魄附在尸體上一直不入輪回,長此以往,輕則魂飛魄散,重則成為厲鬼惡靈,禍害人間。
所以朝廷下令,死人下葬必須要有陰畫兒,否則一經(jīng)查實(shí),輕則罰款,重則入獄。
凌寒聽了直想笑。
封建迷信害死人!
人死燈滅,哪來那么多鬼啊魂的?
這奇葩的時代,遺像竟然還給立法了!
白頭發(fā)老頭兒又“嘚吧嘚吧嘚”講了一大通,基本都是一些注意事項,行業(yè)規(guī)矩之類的。
凌寒很努力也很認(rèn)真地在聽,但就是控制不住地犯困。
沒辦法,一上課就忍不住犯困應(yīng)激癥。
不知是自己前世帶來的毛病,還是這身體的原主兒也這樣。
正在半睡半醒之間呢,凌寒聽到一陣喧嘩,然后有一只手在后面使勁推了自己一把。
回頭一看,是一個佝僂著腰的駝背中年人,手里抱著一個長方形的木頭盒子。
“嘛呢?想啥呢?”駝背中年人耷拉著眼皮,說話好像嘴里含著個雞爪子一樣,含混不清,“準(zhǔn)備干活了!我?guī)汩_工,機(jī)會就這一次,下次你就自己干了!
凌寒不明就里,四處看去,和自己一起來的這批死囚每人都有一個抱盒子的老手畫尸人帶著,緩緩?fù)庾呷ァ?br />
這就,開始了?
跟著駝背中年人走出去,外面是一條燈光昏暗的走廊,走廊兩側(cè)是一個又一個的小房間。
老手帶新手,各自找了個房間在門口停住了。
走廊盡頭走出一個穿黑色差服的差役,手中一面銅鑼“咣”地敲響,口中兀自高聲唱道:“鬼差辦事,諸邪莫擾!”
然后畫尸人們聲調(diào)各異,參差不齊地跟著應(yīng)道:“敕!”
鑼響九遍,口號也跟著喊了九遍,縱是凌寒這種接受現(xiàn)代唯物主義教育長大的人也禁不住覺得有些鬼氣森森,后背發(fā)涼。
小房間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凌寒跟在駝背中年人身后走了進(jìn)去。
一盞油燈細(xì)小如豆,燈下是一張板兒床,床上仰面朝天躺著一具男尸。
許是死了時間有些久了,男尸已經(jīng)有了些許巨人觀,看起來面目猙獰,還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臭味。
“尸前三炷香,點(diǎn)香不拜香!瘪劚持心耆藦暮凶永锶〕鋈南憔椭蜔酎c(diǎn)著,然后插在了尸體身前的香爐中,“畫尸人是為鬼差辦事的,氣場要硬,不能失了銳氣!
“點(diǎn)香是敬他為人不易,不拜香則是擺明立場!
“不要以為畫尸人就是畫副畫兒就完事兒了,這其中規(guī)矩頗多,你需要一字一句都記清楚!
“這都是你以后拿來保命的,否則任何一條做錯了你都會小命不保。”
“就比如,畫尸就畫尸,千萬不要碰尸體。一旦入了畫尸人這個行當(dāng),你一輩子就是個鬼差,身上有鬼氣,一旦碰到尸體,他以為是鬼差來抓他了,保不齊就給嚇得詐尸了!
“小王八蛋!你干嘛呢!。
……
這房間里燈光昏暗,凌寒腳底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東西,滑膩膩的腳下一出溜兒整個身子就往前倒了下去。
他的前面正是那具尸體。
情急之下,凌寒也顧不得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了,伸手往前一撐,正好扶住了那具男尸的胸脯兒。
不用手的話,就得用臉貼上去了。
“不好意思!這腳底下不知道是啥,怎么這么滑?”凌寒趕忙抽回手,滿臉的歉意,“我新來的,應(yīng)該還算不上鬼差,你看這尸體他也沒事兒,對吧把啊啊啊啊——”
一句話說到最后,凌寒的聲調(diào)控制不住地拉高,一連串喊出了好多個“啊”……
面前的尸體毫無征兆地眼皮動了動,然后胸脯上下起伏,竟然開始有了呼吸。
細(xì)細(xì)看去,其呼吸的頻率竟然和凌寒一模一樣。
這是……
要詐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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