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請客計劃
“罷了,你即如此說,也由得你。”孔璐華也只是看這人眼熟,卻也叫不上名字,一時猶豫,便也沒去在意儒生家世之事,只看著他書畫攤上張開的幾幅字畫,看到左手邊一幅墨梅時,眼中忽然亮了一亮,雙目竟在那墨梅之上凝視了半晌。
“娘,怎么了,您看得那幅畫,果然畫得很好么?”阮安見孔璐華神情有異,也主動向母親問道。
“這位先生,那邊那幅墨梅,我看不是你畫的吧?”孔璐華一時卻沒回答阮安,反而向那儒生問了這樣一句。
“夫人真是明察啊……”那儒生也連忙答道:“實不相瞞,這墨梅是小人家中長子所繪,確實不是我自己的畫作,小人也是看他學(xué)畫多年,頗為認(rèn)真,這梅看起來卻也不錯,便攜了他這幅畫出來,想著若是能賣些錢,也能補貼家用了。卻不想遇到夫人這般貴人。”
“果然如此。”孔璐華似乎有些得意,也對一旁的阮安說道:“安兒,這幅畫娘看起來,雖然還算不得上乘之作,卻也是難得的一幅畫作了。娘也是這個年紀(jì)開始學(xué)畫,其中門路最為清楚,這墨梅之長,在于意境開闊,枝條花瓣,俱皆開放自然,毫無拘謹(jǐn)之感,若說不足,便是筆力尚不夠渾厚,轉(zhuǎn)折之處,多有氣弱之象了,但這筆力可以日漸成熟,意象卻不是常人能學(xué)得來的。安兒,你也自過來看看吧,還有,這位先生,令郎如今年壽幾何,可否告知于我啊?”
“夫人,小兒今年方才十二,學(xué)畫也不過是最近兩年的事。”那儒生答道。
“是嗎,學(xué)畫兩年,有此畫作,果然不易呢。”孔璐華也點了點頭。
“娘,這畫上還有一首詩呢,您看,寫的是……”阮安一邊看著這幅墨梅圖,一邊輕輕念道:“早梅當(dāng)臘放,寒重愈精神。已遠(yuǎn)小陽月,還欣歲暮辰。檐前幽韻冷,閣外瘦枝新。清友難隨俗,花開不待春。下面落款是……張熙,這位先生,這便是您家長子的名字嗎?”
“正是,姑娘真是聰明。”那張儒生也連忙稱贊道。
“安兒,娘也教了你作畫之法,你今年也是十二歲,你且看看,這樣的墨梅,若是你來畫,你可畫得出啊?”孔璐華向阮安笑道。
“娘,這作畫高下,也不全在學(xué)畫之人吧?”阮安小聲對孔璐華道。
“哈哈,安兒還不服?那好啊,要不,娘今日就買了這幅畫回去,也讓你看看,就算你這個年紀(jì)啊,若是勤于繪事,一樣可以有所小成,怎么樣?”孔璐華自然不會被阮安的言語所激,而是很快反客為主。
“買就買,孩兒倒是覺得,這畫也很不錯呢。”
讓孔璐華略顯詫異的是,這一次阮安居然沒有任何不滿之意。而且回到家中,入夜之前,阮安一直認(rèn)真地看著這幅墨梅,似乎那細(xì)瘦而別有一番遒勁之感的梅花枝條之中,尚有一個全新的世界一般,看得阮元一時也頗為不解。
“夫人,你不是說安兒房里那幅墨梅,只是今日你們在集市上偶然所得嗎?而且畫那幅畫的人,也只是那書生十二歲的兒子,這樣看來,這幅畫作即便已有小成,終究也算不得絕佳之作啊?安兒她連董太保的牡丹都見過不下十幅了,竟忽然對這墨梅有了興趣,還真是不容易啊?”阮元回到自己房中,也頗有些不解地向孔璐華問道。
“夫子,你真的以為,安兒看那幅畫,就只是喜歡那幅畫嗎?嘻嘻,夫子還真是天真啊,是不是你這個年紀(jì),工夫就全都放在讀書上了?”孔璐華卻依稀看出了阮安的心思,對阮元笑道。
“夫人,這……是這個意思啊?”阮元似乎也揣摩到了女兒心思,可仔細(xì)想想,卻也只得嘆道:“其實看這張生詩畫之才,倒是個可以讀書作文的材料,只是他家世如何,我們卻是一無所知,以后的事啊……夫人,你這個做娘的,卻是要辛苦了。”
“夫子,安兒的事,你若是不著急,夫人也不著急的。只是看你今日神色,卻也有些不對,怎么?你那些學(xué)生平日對你畢恭畢敬,還能頂撞你不成?”看起來,孔璐華還是更關(guān)心阮元眼下之事。
“那倒是沒有,只是……”阮元想著百齡舊事,其實孔璐華也都知曉,便也將各人談?wù)摪冽g的行跡告訴了孔璐華,道:“百制府當(dāng)年在浙江,論仗義執(zhí)言,為民請命,就連我見了也都敬他三分,可這十年下來,他……他果真變成儉卿他們說得那個樣子了么?”
“夫子,百制府為人如何,我想著你總是該見他一面,又或者尋個法子,和他相談一日,方才能夠知曉吧?更何況,你這次不過是要修兩處閘口,只要百制府點個頭,這件事就能辦下來了,對他而言,也沒有什么損害,他何必阻攔你呢?”孔璐華聽著阮元之言,也幫他商議道:“要不這樣吧,夫子,你以前也和我說過,修閘的事,至少需要你、百制府,和現(xiàn)下那位南河總督一并同意,方可實行,我記得沒錯吧?”
“是啊,可是夫人,南河的黎總河,我先前交往就更少了啊?”阮元嘆道。
“夫子,夫人有個辦法,或許你試試,可以尋個出路呢。”孔璐華說到這里,也略帶著幾分得意,對阮元笑道:“夫子你平時啊,就是太老實了,別說送禮收禮這些事,你連擺個酒宴,請下面吃飯都不會,你還擔(dān)心這一頓飯下來,家里就沒錢啦?可是夫子,這里畢竟是江蘇啊,正二品以上的督撫大員,夫人這簡單數(shù)了一下,都有四個,你若是一點交際之事都不愿做,那他們憑什么幫你啊?所以夫人想著,要不,你就把百制府、黎總河都請來咱們淮安,咱們好好設(shè)下一宴,對他們厚加款待,其間就可以說起這筑閘之事,這修兩處閘,又不是用他們的錢,把話說開了,他們?yōu)槭裁催不同意啊?夫子,就算你沒有自信,咱們家里還有孔順呢,有孔順哥哥在你身后撐著,這頓飯,你這底氣一點也不會差的。”
“這樣說……夫人,你說得也有道理啊?”阮元為人從來清廉,又長年在杭州擔(dān)任巡撫,請客設(shè)宴之事,平日確實做得不多,聽孔璐華這樣一說,自己卻也有了更多想法,喃喃道:“而且,蘇州的朱中丞也算是我當(dāng)年的同學(xué),若是也讓他一并過來,或許朱中丞能夠相助于我呢……那個時候,即便百制府他……黎總河也不像阿諛奉承之人,百制府又何必跟我過不去呢……夫人,這個辦法妙啊。”原來,阮元想著若是能尋得以前的翰林同學(xué)朱理相助,即便黎世序與自己不熟,他多半也不會跟百齡相互聲援,到時候百齡既沒必要和自己作對,又只是孤身一人,即便他是江蘇督撫中地位最高之人,多半也會認(rèn)同自己的計劃,同意修閘。
“嘻嘻,夫人這個計策不錯吧?”孔璐華想著阮元又在設(shè)宴之人中加上了朱理,多半會更加順利,也輕輕拉住阮元手臂,對他笑道:
“那夫子是不是也應(yīng)該……應(yīng)該給夫人一些回報呢?”
“夫人,你又想要什么禮物啊?”
“夫子,剩下的……應(yīng)該你自己說吧?”孔璐華也輕輕地握住了阮元一只手掌,將身子貼近前來。
“夫人,這……你說安兒這都快要嫁人了,我……我這也都五十歲了,所以我這……”
“這些有什么關(guān)系嗎?夫子,安兒要嫁人了,所以夫人就不是夫人了?你說自己五十歲了,那夫人才三十七,你怎么忘了?你自己想想,是你的五十重要,還是夫人的三十七更重要?”
“……”
第二天,孔璐華果然叫來了孔順,將他暫時“借用”給了阮元,而阮元也依照先前計議,向百齡、朱理、黎世序三人都發(fā)出了請貼,希望各人能應(yīng)邀前往淮安,在鎮(zhèn)淮樓飲宴一敘。不過數(shù)日,三人也都同意了前赴阮元之宴,相繼備下了坐船,前往淮安而來。
鎮(zhèn)淮樓本是淮安城中一處望樓,相傳晉代便已修建,然而這時承平日久,江淮并無戰(zhàn)亂之事,鎮(zhèn)淮樓也逐漸變成了淮安士人百姓登高游賞之處,從樓上俯瞰淮安全城,自是別有氣象。這一日鎮(zhèn)淮樓上,早已擺好了阮元準(zhǔn)備的數(shù)十品淮揚名菜,百齡等三名督撫,也果然如期登樓,阮元與各人交拜之后,便也請百齡坐了上首,自己則在下首做東,朱理和黎世序一左一右,分列兩側(cè),一時外有楚州商貿(mào)水運之繁華,內(nèi)有淮海天下聞名之佳肴,更兼江蘇境內(nèi)四大督撫齊聚一堂,如此盛景,雖此后百年,亦是再難重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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