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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三章 丁香花公案(上)


“春圃啊,難得你這般關(guān)心后學(xué)之輩,倒是比我之前心境寬廣多了。你今年是四十五歲吧?聽說軍機(jī)處里已經(jīng)在商議,讓你先補(bǔ)都察院之位,那不就算是七卿了嘛。”阮元也對祁雋藻笑道:“說到老臣,老成持國,其實(shí)也是好事,只是所謂持國,總要心有余力才是啊?這些年我雖也是一如既往,內(nèi)閣之事無不盡心,卻也總是……總是覺得還有許多事沒做好。或許,我卻是真的……真的有心無力了啊?”

        “老師,內(nèi)閣也好,八旗軍政也好,這些年天下總算太平,自然也沒什么大事一定要到老師這里來議決,怎么能是老師的錯呢?”湯金釗也向阮元勸勉道:“其實(shí)學(xué)生倒是認(rèn)為,老師既然已經(jīng)做了宰相,也不用去為了軍機(jī)處那些雜亂之事勞心費(fèi)神,那就在內(nèi)閣講論學(xué)問,垂教后世,也是力持大體之道啊?這大清朝廷,總還是需要老師這樣的楷模之人,為后來之人做個表率嘛?”

        “講學(xué)問,哈哈……話說回來,年輕時候那些講論經(jīng)典,意氣風(fēng)發(fā)的朋友,如今也全都不在了啊?”阮元看著眼前眾人,卻依稀發(fā)覺少了一人,也向各人問道:“我入朝之后也有所耳聞,其實(shí)你們這些后輩之中,春海的學(xué)問最好,前些日子他所著那《戰(zhàn)國策地名考》,若非功底深厚,不能成書啊。把咱們兩代人都算上,乾嘉治學(xué)之人,除了我,功夫最深的就是春海了,春海今日怎么沒來呢?按理說我跟你們討論詩書之言,春海從來不會缺席的啊?”

        “老師,這……”湯金釗也向阮元嘆道:“春海他最近好像是病了,戶部那邊,說是也有好幾日沒去了,若是咱們有了閑暇,也一并去看看春海吧。”

        “好啊,那么……”阮元正在沉吟之際,忽然聽得腳步匆匆,很快,一個人影便即出現(xiàn)在集賢院之前,卻是阮元在翰林院所識新科進(jìn)士何紹基,他素來仰慕阮元等人學(xué)識,與阮元、程恩澤俱皆親善。可這時何紹基面上卻盡是憂急之色,手中還拿著一封書信,向阮元等人道:“老師,湯冢宰,各位大人,春海先生他……他快要不行了!”

        “你說什么?!”阮元等人聽聞程恩澤已經(jīng)病危,也相繼大驚失色,一同站了起來。

        而后續(xù)之事,更是讓阮元等人痛心不已。

        道光十七年夏,乾嘉漢學(xué)后進(jìn)學(xué)者之中,被公認(rèn)學(xué)問名位兼?zhèn)涞膽舨渴汤沙潭鳚桑蝗簧砣局夭。芸毂慵创刮#疗咴碌祝潭鳚杀慵崔o世,又一位學(xué)者名臣就此隕落。阮元、湯金釗等人也幫程恩澤料理了喪事,并將其遺稿整理成集,交由其子程德威刊印,以求程恩澤身故以后,仍能立言垂訓(xùn)于后世。

        而程恩澤出殯之日,眼見后學(xué)之人,亦長眠于棺槨之中,阮元內(nèi)心深處,也自是刺痛不止。

        “難道,舊時之人,就要盡數(shù)離我而去了嗎?既然如此,我也……”

        入秋之后,舊人凋零的失落之感,始終在阮元心里揮之不去。不知不覺之間,就連內(nèi)閣的日常公務(wù),對于阮元而言,也漸漸成了一種負(fù)擔(dān)。這一日顧太清又給阮府來了信,希望阮元閑暇之際,能夠再次前往貝勒府一敘。只是此時阮元尚且不知,眼前自己所要面對的,竟又是一樁難解之事。

        “阮相國,去年您送給我們家的這個竹桶,今年我用來養(yǎng)花,這些日子下來,花開得可是格外繁盛呢。”顧太清這日看起來卻還是笑意盈盈,手中拿著一個竹制花桶,上面已經(jīng)插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果然艷麗。是以顧太清也向阮元笑道:“您這個竹桶做得確是精致,這每一節(jié)竹子之內(nèi),竟都可以蓄水,栽花之時層層交錯,更是尋常花桶所不及。世人皆言相國精于學(xué)問政事,不想相國安閑起來,手藝竟要比尋常匠人更勝一籌呢。”

        “太清夫人謬贊了,其實(shí)這些竹花桶,是我四年前所制,當(dāng)時云南并無要事,日子過得還算太平。而且那個時候,拙荊過世,我尚在守制之期,心中落寞,便索性也不去想身外之事,只是信手而成,不想就做出了這個竹花桶。如今若是再做一個,只怕也是有心無力了啊。”阮元也向顧太清謙辭道,只是看著顧太清神貌,雖是言笑晏晏,眉宇間竟似乎另有一重憂愁之色,便也向她問道:“太清夫人,您今日特意找我過來,只怕也不是因?yàn)檫@個花桶吧?若是夫人另有為難之處,我能幫上的忙,也一定會幫的。”

        “這……多謝阮相國了。只是……這件事說得出來,確實(shí)也有些……有些難為相國。”顧太清眼見阮元點(diǎn)破她相邀用意,便也不再掩飾,只是這件事方才到了口邊,卻又不知何故,竟被她咽了回去。

        “夫人,今日這里也沒有外人,若是夫人有什么難為之事,我……我自然會幫夫人保密的。”阮元也向顧太清答道。

        “請相國救命!”顧太清見阮元寬和如此,竟是再也按捺不住,起身向阮元拜倒,隨即便哭訴道:“相國,您的后學(xué)龔主事,確是才華橫溢之人,是以他在宗人府的時候,夫子一直對他照顧有加,夫子也賞識他詩文之才,經(jīng)常請他到我們府上,講論各家詩作,我也曾和他們二人一同和詩,以盡同好之樂。可是卻不曾想到……今年春天,坊間便忽然風(fēng)傳,說我……我和那龔主事竟然有染,如今旗人世家之中,竟然都有不少人開始議論這件事了。我也聽說,龔主事那邊,情況也不好,難道……難道真的是我們與他吟詩聯(lián)句,竟而害了他嗎?阮相國,您在文人之中素有德望,是以我和夫子想著,能解我家與龔主事之困的人,也只有您了。龔主事也是相國高足,連累他受此聲名之累,自然是我夫婦不好,可我們……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太清夫人,您說什么?這……這是怎么回事啊?”阮元聽著顧太清突然向自己哭訴,一時也是大驚,不知龔自珍從來品行端正,卻為何莫名其妙卷入這一出鬧劇之中,可是若是見不到龔自珍,僅聽顧太清之言,又弄不清其中來龍去脈,沉吟半晌,也只得向顧太清道:“夫人,若是如此,不如……不如我尋個閑暇的日子,請你和定庵一同到我府上一敘,這件事我總是要問個清楚,才能幫太清夫人想出辦法啊?”

        “那……那就多謝阮相國了。”顧太清也向阮元謝道。

        三日之后,阮元果然尋了個空閑時分,安排顧太清從蝶夢園后院進(jìn)了阮府,龔自珍也應(yīng)阮元之邀,以問學(xué)為名從正門進(jìn)入阮家,以便外人不會輕易發(fā)覺。而聽聞龔自珍完整講出這件事的前后始末,阮元卻也是惱怒不已,不知坊巷之間,為何會有人對龔自珍和顧太清如此心存惡念。

        原來兩年之前,阮元聽說了龔自珍不得志之事,便也主動請求奕繪夫婦,日后可以善待龔自珍一二。奕繪便也同意了阮元的建議,很快和宗人府達(dá)成了約定,每次宗人府有涉及奕繪貝勒府的相關(guān)事務(wù),都由龔自珍前往辦理,宗人府遠(yuǎn)離政治中心,是以這種約定也沒有人在意。一來二去,龔自珍便成了貝勒府的座上賓,奕繪素來雅好文才,眼見龔自珍詩文雙絕,便也主動請他閑暇時前來府中,與自己詩文唱和。顧太清同樣仰慕龔自珍才學(xué),幾次奕繪與龔自珍吟詩作對,顧太清也一并參與其中。至少對于龔自珍而言,他客居京城十余年,始終不能得志,突然一日,朝中一位宗室貴族對自己賞識有加,他自然心懷感激,甚至不知不覺之間,也漸漸習(xí)慣了來貝勒府做客的生活。

        道光十七年春,龔自珍與朋友品評詩文之際,多有新作,其中一首詩中便有:“空山徙倚倦游身,夢見城西閬苑春”之句,同時他所作一篇詞作中,又有一句“九霄一脈銀河水,流過紅墻不見人”,除此之外,那首詩的結(jié)尾之處,龔自珍還加了一句注釋,曰:憶宣武門內(nèi)太平湖之丁香花一首。這兩首詩詞本是寫景抒懷之作,可過了幾個月,京城之中卻意外爆出了一系列傳言,稱他所作“城西閬苑春”并非實(shí)際春景,而是名為顧春的顧太清,更兼奕繪貝勒府所在,就是城西宣武門一側(cè),如此解釋,那“紅墻不見人”所言之人,便也是顧太清了。如此傳聞擴(kuò)散開來,便出現(xiàn)了龔自珍與顧太清有染的緋聞。到了秋天,二人凡有出門之時,便往往受人側(cè)目,看來京中果然有不少游手好閑之輩,果真相信了這般流言,此事即為道光中葉轟動一時之“丁香花公案”。

        “老師,外面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了。”龔自珍向阮元講述了這樁傳聞之后,心中卻也頗為歉然,想著或許正是因?yàn)樽约海惯B累了顧太清,也向眾人賠罪道:“老師,劉宜人,太清夫人,這件事說起來,或許也是我的不對,我一生未曾得志,這兩年來,承蒙太清夫人和貝勒爺照顧,終于……終于在朝廷之中遇到知音了,一時得意,未免有輕狂之舉。可是……可是我與太清夫人今日之前,就只在貝勒府中見過幾次,所言也只是詩詞之道,并無其他,我……我確是仰慕太清夫人才華,可詩詞之外的事,我從未動過念頭,更絕無可能有那什么……什么瓜田李下之事啊?太清夫人,這件事連累了您,是我做的不對。”說罷,龔自珍便也向顧太清連連拜過,以示悔意。

        阮元聽著龔自珍之言,激憤之下未免也有些嘆息,龔自珍先前未曾得志,此語不假,可奕繪只是閑散貝勒,不過偶在宗人府與八旗之內(nèi)當(dāng)差,既非樞臣卿貳,也從未擔(dān)任過督撫將軍,如此“知音”,卻又能相助龔自珍多少?然而不過片刻,阮元卻也冷靜了下來,向龔自珍問道:“定庵,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大概清楚了。這件事本是或許不假,但我也有一事不明,你如今雖改了禮部主事,但這京城之中,達(dá)官貴人如此眾多,無論是誰,都沒有必要難為你一個主事啊?就算這背后真的有人在針對你,那個人他……他有何所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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