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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漢宋議和


盡管對于以后的道路,阮元已經(jīng)無力探究,但幾年的戰(zhàn)事卻也讓阮元多了一些隱憂,想著未來之路,可能會比如今更為艱難,既然如此,那么學(xué)者士人之間,更要擺脫無用的內(nèi)耗,將主要精力放在應(yīng)對日后的問題上。想到這些,阮元也為先前的宿敵方東樹去信一封,對其學(xué)術(shù)成就大為肯定,方東樹見了阮元來信,自然大喜,這年冬天,方東樹也特意來到揚州拜訪阮元。

        “阮相國,沒想到啊,距離咱們那次學(xué)海堂辯論,這已經(jīng)是……已經(jīng)是二十年過去了啊?”方東樹這時尚拿著阮元書信,看著阮元終于承認(rèn)了自己宋學(xué)成就,自是一臉得意,向阮元笑道:“怎么,阮相國,二十年了,你終于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你那套想法是錯的了?”

        “我可不認(rèn)為我錯了。”阮元自也不會輕易示弱,向方東樹道:“若是如今天下,依然和二十年前一樣太平,我定要再尋個日子,和你繼續(xù)辯論一次。但沒辦法啊,如今這天下……要變了。或許未來的大清,會出現(xiàn)許多更難辦,更需要花時間面對的問題,我……我有預(yù)感,在那些新問題面前,漢宋之爭已經(jīng)不重要了。所以我這次給你寫信,也是想著,無論如何咱們之間該議和了。若是日后還有乾嘉那個時候的盛世太平,后人能把那些新問題都解決了,那個時候,再讓我們的后人來一場漢宋之辯吧。”

        “阮相國,沒想到你想得那么多啊。”方東樹也不禁感慨道:“其實說句實話,我也知道你們漢學(xué)之內(nèi),有不少學(xué)問都是扎實可靠的,你們治學(xué)的功夫都是很不錯的。所以漢宋融合,或許也是以后的必經(jīng)之路吧。這一次,我愿意和你言和。”

        “好啊,可是以后的路,或許僅僅靠漢宋言和,還不夠啊。”阮元回憶起昔年廣州舊事,也不禁感嘆道:“以前在廣州的時候,我曾經(jīng)有過預(yù)感,幾十年后英吉利人還會把兵船開回來,可沒想到,這才過了十幾年啊……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如今這時間過得比以前快了?按我舊日的經(jīng)驗,無論英吉利人回來的時間,還是這場仗可能持續(xù)的時間,都不會這么快啊?或許我們的后人,他們一年要做的事,是我們的三四倍,只有這樣,才能勉強維持今日的太平吧?”

        “是嗎……阮相國這般預(yù)感,倒是讓老夫想起來了,咱們跟英吉利這場仗,確實很奇怪啊,我大清堂堂天朝,怎么這場仗打了兩年,就打不下去了呢?”方東樹也向阮元嘆道:“老夫和相國不一樣,相國道光六年之后,就沒回過廣州吧?老夫還在廣州待過一段時間,所以老夫見了朝廷如此之狀,自也氣憤,最開始以為是那些欽差大吏昏庸無能,可老夫跟他們的幕僚也談過幾次,發(fā)現(xiàn)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或許老夫年紀(jì)也大了,這些問題這輩子是想不明白了。但相國想要走的這條路,老夫覺得是對的。相國自可放心,老夫回了桐城之后,自也會告知那些宋學(xué)后輩,以后這門戶之見,是可以放下了。”

        “那我也多謝植之了。”阮元也向方東樹作揖拜道。

        “不過話說回來,阮相國方才可是說了,如今咱們漢宋言和,是因為天下有變,咱們需要共同應(yīng)對這許多變化,卻不是因為相國已然轉(zhuǎn)投了我宋學(xué)一派,是吧?”方東樹忽然又向阮元笑道:“相國還說,若是咱們的后人沒有這許多難解之事,還能重新安享太平,那咱們的后人,還是要好好比拼一番的。這話我可得告訴我那些學(xué)生啊,若是他們能見到那一天,那咱們學(xué)海堂的未盡之辯,我可得讓他們再來一次!怎么樣,阮相國,您自己學(xué)行治才,俱是天下首屈一指,可你教徒弟的功夫,我看跟我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嘛。”

        “好啊,那等如今這些問題都解決了,就讓咱們的后學(xué)再來比試一次吧。”阮元卻也答應(yīng)了方東樹這個未來的弟子挑戰(zhàn)。

        這日方東樹與阮元暢談一番,自也愜意而歸。七年之后,方東樹在祁門去世,終年八十歲。他離世之際江南尚屬太平,他也沒有見到后世真正的巨變。

        阮元與方東樹握手言和的同時,京城里的另一段友誼卻也還在持續(xù)之中。這年除夕,身在京城的許延錦也尋了幾個昔日秋紅吟社的舊友,一并帶了些酒食點心,前往西城探望顧太清。此時距離顧太清被趕出貝子府也已過去了將近四年,顧太清與載釗母子住在城西一間小院之中,不過勉強度日。是以見了昔年一眾姐妹前來陪伴過年,顧太清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云姜,真是沒想到啊,你說咱們最初相識的時候,你對我和夫子,都是畢恭畢敬的樣子,那時候夫子還是貝勒。沒想到轉(zhuǎn)眼十年,竟然發(fā)生了這么多變化。”顧太清回想著家中變故,卻也嘆道:“所以我要謝謝你啊,如今的我,不過是八旗中一個普通婦人,多虧了當(dāng)年還有幾門親戚,靠他們接濟,我和載釗方能度日。可你們還是認(rèn)著我做姐妹,這除夕之日還能陪我一起過,無論如何,我都該敬你們一杯,是我無能,我對不起你們啊。”

        “太清姐姐,你又何必這樣說呢?”許延錦見顧太清感激之狀,自也回禮道:“若說十年前你我初識那日,我……我和夫子確實念著你們是宗室貴胄,心中仰慕,也沒什么說不得的。可那之后,我與姐姐多年吟詩作對,家中幾番往來,在我心里,姐姐早已是我不可或缺的朋友,又何必在意其他什么身世、什么變故呢?無論爹爹還是夫子都和我說過,真正的朋友,無論同安樂還是共患難,都應(yīng)該是朋友的,所以姐姐也不必自責(zé)了。”

        “是啊,以后無論是貧寒還是東山再起,我永遠(yuǎn)……永遠(yuǎn)會記得你們這些姐妹。”顧太清看著一旁的載釗,卻也有種莫名的信心,向眾人道:“你們或許不知,但我看得清楚,載均如今占了貝子府,可那又如何?載均成日不學(xué)無術(shù),更兼花天酒地,他如今尚無子嗣,以后多半也不會有了。到時候?qū)儆谳d釗的那一份家產(chǎn),我們一定能要回來的!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們……我們再擺一次宴,我定要再同姐妹們共飲一日!云姜,既然你們都帶了酒來,我便也不客氣了,只是……你們不會喝醉吧?”

        “姐姐,我們今日既然帶了酒過來,自然是有準(zhǔn)備的啊?今日就同姐姐同飲一日,以后的事,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許延錦也將帶來的美酒一一斟上,同眾女笑道。

        “好,我西林春今日便以此酒為誓,無論今生來世,無論日后貧賤亦或富貴,在我心里,大家都是永遠(yuǎn)的姐妹!”顧太清之言方畢,諸女便也相繼舉杯,一飲而盡。

        十余年后,這一日顧太清的預(yù)言竟成了現(xiàn)實,載均襲爵不過二十年,便即早卒,身后無子。后經(jīng)朝廷議定,由載釗之子溥蕓繼承榮親王永琪一脈,雖然溥蕓所繼承的只是奉恩鎮(zhèn)國公,但這也意味著,顧太清終于回到了舊日家中。顧太清直至七十八歲高齡方才過世,于當(dāng)時清人之中,自也屬于高壽。

        道光二十五年,因江寧和約中支付款項漸已繳清之故,先前多年駐扎在定海等地的英軍終于漸漸撤回國內(nèi)。可江浙閩粵四省海防,卻是一副殘破之狀。無奈之下,道光只得開放海防捐納,為恢復(fù)海防籌措經(jīng)費。阮元也以阮福、阮祜及次孫阮恩洪的名義向朝廷捐輸,以備海防之用,海防捐自也可以加快二子一孫的升遷速度,由于阮福、阮祜在六部擔(dān)任郎中已有十八年之久,又兼近年以來,二人亦曾多次在各司主稿,是以此次捐納之后,二人當(dāng)即轉(zhuǎn)正,分別前往戶部、刑部擔(dān)任實職郎中,且因捐納之故,二人俱可成為知府候補,只待日后各省知府出缺,便可參與選用。阮恩洪也因捐納之故,得了候補知縣前往浙江學(xué)習(xí)待用。

        這一日阮元家中卻又多了一位新客人,先前在淮安漕督任上便與阮元熟識的包世臣,竟意外來到了阮元家中。而更讓阮元感到詫異的是,這次包世臣居然還帶了十幾個城外村民前來,問過這些村民之后,阮元方才發(fā)現(xiàn),這些人居住的村子,正是昔年孔璐華傳授養(yǎng)蠶技藝的永勝村。

        “慎伯,他們這是……這是怎么回事?”阮元眼看村民們眼中皆有愁苦之色,也向包世臣問道。

        “阮相國,在下也是近日路過永勝村,方知他們以前還與相國一家有舊。既然如此,在下也想請相國施以援手,多幫幫這些村民吧。”包世臣卻向阮元答道:“在下聽聞,永勝村四十年前便即開始養(yǎng)蠶,平日農(nóng)閑之際出售蠶絲為生,四十年來一向富足。可今年……今年整個江南的絲綿集市上,絲和棉布都賣不上價錢,這些村民囤積了不少新絲,卻都只能放在村里。若是長此以往,蠶絲的行情不能改善,他們怕是……怕是有破產(chǎn)之虞啊?”

        “賣不上價錢,這不應(yīng)該的啊?”阮元聽著包世臣之言,也向一旁的幾個村民問道:“你們永勝村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慎伯方才說得賣不上價錢,是只你們一個村子,還是其他村子都出現(xiàn)了這種情況啊?”

        “老爺,今年別說我們村子了,揚州的市集之上,蠶絲棉布也都……都賣不出去啊?”為首一個村民也向阮元說道:“今年市集之上,突然出現(xiàn)了許多上海進貨的洋布,而且這些洋布,市價竟只有我們棉布的六成,所以這一下子,咱們無論賣絲的,還是賣棉布的,這絲棉都只能囤在手里,根本賣不上價啊?要是非得出手,那咱們的絲和棉布,都要按市價的六成甚至更低去賣,這樣的話,咱們根本不能賺錢啊?老爺,小人從小的時候就跟著家里人養(yǎng)蠶,這些年總也能賣不少蠶絲補貼家用,這樣的情況還是第一次見呢。”

        “洋布?這……沒道理啊?”阮元聽著自也不解,又向那村民問道:“你可看過那些洋布的模樣,他們的布質(zhì)地如何?夫人在世的時候,也曾跟我說起養(yǎng)蠶之事,你們的蠶若是精心喂養(yǎng),定能產(chǎn)出上好的蠶絲,放在市集之上,不愁賣不出去的啊?”

        “老爺,洋布若是只論質(zhì)地,我們看著都很一般,或者說……也沒比咱們的棉布好多少。可不說別的,洋布便宜啊?就算洋布質(zhì)地不如咱們,誰經(jīng)得起他按市價六成去賣呢?老爺,夫人她老人家的面,小人是見過的,那時候小人才十五歲,見夫人幫咱們養(yǎng)蠶,那時真是……真是驚為天人啊?當(dāng)時咱們都想著定是祖上積德,方才換來阮夫人這般恩賜。一晃四十年過去了,永勝村一直受夫人庇佑,年年家給人足,誰知道小人年紀(jì)大了,竟遇上這般怪事呢?可若是行市再這樣下去,咱們……”那村民看年紀(jì)大概五十來歲,如此推算,孔璐華傳授養(yǎng)蠶技藝之時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而見他傷感之狀,阮元心中也不覺有些難過,不想昔年受孔璐華照顧的永勝村,今日竟遇到了如此危機。

        “既然如此,這件事也難為你們了,我……我?guī)湍銈兿胂朕k法吧。”阮元念及孔璐華舊日照料永勝村之恩,自也不忍看著村民因為蠶絲滯銷,竟而破產(chǎn),便也向那村民道:“當(dāng)年的事我還記得一些,夫人,還有那位教你們養(yǎng)蠶的蘇姓前輩,她們傳授的是最好的養(yǎng)蠶之法,所以你們的蠶絲,論質(zhì)地不會比任何其他的絲差。就算揚州這邊賣不出去,我?guī)湍銈冊囈辉嚕呀z賣到湖廣、河南那邊,總還是能賣錢的。我也去問問官府,看看能不能幫你們找到去那邊的商人,總是……總是有辦法的,你們就不用擔(dān)心了。”

        “那就多謝阮相國了。”包世臣也和幾個村民一同向阮元拜道。

        此后數(shù)月,阮元便和包世臣一道聯(lián)系了揚州府衙及鹽運使司,總是將村民們囤積的蠶絲盡數(shù)運了出去。可即便如此,阮元卻也清楚,如果洋布依然按照這樣的勢頭發(fā)展,以后不僅僅是永勝村,整個江南的絲棉行業(yè),都會受到巨大沖擊,日益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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