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敏勤出了門后想了很久，才終于想明白，這件事情，自己瞎跟著著急什么啊？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必要，看來還是被最近科室里搞出來的傳言給弄得都有點神經(jīng)質(zhì)了。


　　不過，最近的確是特殊的時期，劉敏勤是真的不想科室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出事。


　　只是，劉敏勤不知道，最終是自己被遣派出去了，還是繼續(xù)留在科室里，好像到時候人事關(guān)系一旦調(diào)整和分離，待在哪里都不是個好地方。


　　唉，想歸想，當(dāng)年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最終還是要解決掉，不能成為一根刺，總是卡在喉嚨里，上下不得，就只是讓人難受去了。


　　再怎么不濟，也要比骨二科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要好啊。


　　劉敏勤索性就懶得想了，只是在走到7間門口的時候，劉敏勤越看還是越覺得這事情有點詭異。一個研究生在這么熟練的做著手術(shù)，沒上級跟臺，沒上級指導(dǎo)。


　　就像個野生的人一樣，就自己在那里胡亂地搞，這不是瞎**亂搞嘛。


　　這能是人做出來的事？


　　骨四科，還真的像傳聞中的一樣，膽子真的大。反正這種事情在骨一科是不可能發(fā)生咯。


　　劉敏勤現(xiàn)在主刀的手術(shù)是一臺皮瓣的移植手術(shù)，他已經(jīng)完成了帶蒂皮瓣的主要操作部分，剩下的就只要丟給研究生和主治去做就行了，他沒必要從頭縫合到尾。


　　就算主治偷懶，也還有兩個專業(yè)博士在那里，也能搞得定。


　　于是劉敏勤就跑到樓下抽煙去了。


　　大概抽了十幾分鐘，準(zhǔn)備點第二根的時候，劉敏勤就趕緊站起來說：“老朱，來，搞一個！”


　　劉敏勤雖然比朱歷宏早升副高，是因為他是研究生畢業(yè)之后就直接讀的博士，其實他比朱歷宏還要晚一屆，但是因為先從博士開始畢業(yè)嘛，就把職稱先升了。


　　可進骨科的時間有早晚，他雖然算起來是比朱歷宏大一級，可也絲毫不敢和朱歷宏造次。


　　朱歷宏看著劉敏勤遞過來的華子，說：“我就曉得你在這里。喲，這生活水平上漲了啊。”


　　劉敏勤趕緊點火捧風(fēng)說：“嗨，老朱你這么說可就挖苦我了，我們當(dāng)年一個宿舍出來的，誰不是就只習(xí)慣抽黃芙的。這包是我岳老子送的，他也抽不慣，反正我去一次他給一包。兩條快給完了。”


　　“直接擱家里也浪費不，窮苦人家，得勤儉持家啊。”


　　劉敏勤是常市人，所以把岳父喊的岳老子。


　　朱歷宏真誠道：“敏勤哥，今天謝謝啊，這件事的確是我們沒有溝通到位，才害得你鬧這么大一個烏龍。”


　　如果劉敏勤心大一點，骨四科違規(guī)不違規(guī)，搞不搞死人，和他有一毛錢關(guān)系么？


　　醫(yī)院里是首診負(fù)責(zé)制，會診制度，又沒有跨病房負(fù)責(zé)制度！


　　劉敏勤把自己的煙給點上，悶著聲說：“客氣了客氣了，也是我太過大驚小怪了些。”


　　“當(dāng)然也是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比以前是越來越厲害了些，要是我們那個時候，研究生就想要得到手術(shù)權(quán)限，那還有可能，但我們要放在現(xiàn)在，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不得不說，雖然我不懂運動醫(yī)學(xué)啊，但我看他做手術(shù)還是非常熟練和流暢的，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


　　“不然以閔教授的謹(jǐn)慎和高要求，估計這個想法提出來都能一巴掌呼過去。”


　　朱歷宏聽了，把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然后才說：“劉教授也看到了吧，這陸成的手術(shù)是沒問題的吧？”


　　劉敏勤轉(zhuǎn)過身去：“嗨，你看看你，老朱，以前我們都住寢室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陰陽怪氣的人，啥時候變得這么閹了？”


　　“我你還不明白么，搞什么學(xué)術(shù)啊，副教授就是混來的，估計也就到了頭了。哥哥你就別挖苦我這個小弟了，一輩子只有跟人混的份兒，屬于弟中弟。”


　　湘雅二醫(yī)院的各個科室，除了教授有帶組的權(quán)利，就只有少數(shù)的副教授才能帶組，否則都是跟在教授屁股后面混，職稱一輩子升不上去，就混一輩子。


　　這就是競爭的殘酷。


　　朱歷宏又是深吸了一口氣，說：“敏勤，我沒和你開玩笑。我是真的，我沒法去看。”


　　“這個小陸，他做的手術(shù)，我一時半會兒都還看得有點困難，我不是說他犯低級錯誤什么的啊，而是他的手術(shù)流程，我要回去之后仔細(xì)琢磨，才能琢磨出來是什么意思。”


　　“你看這情況，我看得有多難受？”


　　“不僅我是如此啊，就連威哥也是這樣，你說這事情詭異不？”


　　劉敏勤聽著都愣住了，任憑煙燒著，煙霧繚繞熏著眼睛，最后還是煙灰掉到了桌子上，才馬上反應(yīng)過來，撲哧吹了一下。


　　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身衣服不能用了。


　　“不會吧？老朱，你不是個喜歡開這種玩笑的人啊？”劉敏勤覺得朱歷宏說得有點太過于玄學(xué)了。


　　這TM一個研究生在那里主刀，主治看得難受，副教授都還未必完全看明白，這TM　哪里是研究生啊，你去當(dāng)教授不就得了？


　　但是這話又是從朱歷宏嘴里親口說出來的，劉敏勤也好像沒理由可以不信。


　　“呵！不會，這就是事實。崽撮你咯。”朱歷宏激動得連蹩腳的沙市話都弄了出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要是你這么說的話，你們科室這是收了個天才啊。我！”劉敏勤道。


　　——


　　正說著，突然門被打開了，劉敏勤就斷了嘴邊的話。


　　然后還順手就要拿煙出去遞。


　　然后就看到了林輝摸了進來，劉敏勤便笑道：“喲，輝哥這也是被咱們的老朱帶得下海了？”


　　一邊說一邊熱情地遞煙過去，似乎非常樂意林輝也來抽煙似的。


　　林輝擺手抱歉：“敏勤哥，這東西我真不會。抱歉，我是下來透透氣，就想著兩個大哥在里面嘛，就進來了。”


　　說著就找了個位置一屁股坐下去。


　　劉敏勤就嘆了一口氣：“輝哥你不搞這個，你的人生是真的少了一大樂趣，我給你說。”


　　林輝歉意地笑，還是沒有接。


　　而是道：“敏勤哥，你們剛剛聊什么來著，這么開心？”


　　劉敏勤就繼續(xù)接了下去：“就你們科那個陸成啊？你知道不？”


　　朱歷宏聽到這話便翻了翻白眼。


　　這是問對人了。


　　林輝點了點頭：“曉得一點。畢竟就是科里面的人嘛，我還是總住院，多少會接觸。”


　　心里卻是說，知道啊，不知道我就不進來了，我就是剛剛聽到了你在聊他，我才進來的。而且如果不是你劉敏勤以前是師從何院士的話，我可能也就不進來了。


　　劉敏勤這才反應(yīng)過來：“你看看我這記性，欸，那你和陸成打交道應(yīng)該不少啊。”


　　朱歷宏這時候把煙給滅了，實在聽不下去，索性直接說：“那你們先聊著，我先去喝口水。”


　　朱歷宏用屁股想也知道此刻林輝是沒安什么好心。


　　林輝于是目送朱歷宏出門，而后說：


　　“還行吧，他啊，是有點天賦，但其實也挺可憐的。你想啊，科室里的閔教授就是喜歡搞教學(xué)，搞教學(xué)就是搞公平教學(xué)。這不，小陸他剛學(xué)會了一點。”


　　“現(xiàn)在連助手的機會都沒了，就是憑著偶爾搞一搞小手術(shù)來過日子。”


　　“還有剛剛出去的朱哥，威哥，也平時對他教的時間也不多。我現(xiàn)在臨床都還沒搞明白，所以也帶不了。”


　　“這不，小陸也就只能在我們科室閑置著唄，床位也都還沒得機會管的。”


　　我靠。


　　劉敏勤聽后心神一緊，再細(xì)細(xì)地問了句：“這是啥意思啊？什么情況？”


　　林輝便‘一五一十’的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說起來啊，陸成來科室里也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就是因為以前搞過規(guī)培，還在下級醫(yī)院學(xué)了點東西，所以來這里讀研究生后，就被邊緣化了。”


　　“威哥他們也挺忙的，閔教授更是大忙人中的大忙人，就覺得小陸達(dá)到了畢業(yè)的標(biāo)準(zhǔn)了，就隨便搞一搞這樣子。”


　　“唉，也沒辦法啊。”


　　劉敏勤十分戒備地說：“情況是這樣么？”


　　“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你問科室里的人都知道，哦，你去急診科也能打聽到他的消息，小陸還經(jīng)常去急診科你們科室的李東山教授那里蹭手術(shù)做。”林輝點頭。


　　“敏勤哥？你有什么辦法不？要不，去問你老師要個交換生的名額唄？”


　　劉敏勤點了點頭，說：“可以，輝哥，這事情都好說嘞。”


　　“輝哥，要不我們今天晚上飛米國去，和川普一起喝酒去呀？我昨天晚上給他打了電話都約好了，就在。”


　　林輝馬上明白了劉敏勤的意思，就是瞎幾把扯酒吧唄。


　　“敏勤哥，你可真會開玩笑。”林輝嘴角扯著。


　　劉敏勤道：“難道不是你和我先開的玩笑么？”


　　“你在這里擱我凡爾賽呢，你以后改名叫林凡得了。次奧，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自己的老師不也是戴老？你怎么不喊小陸去戴老那里當(dāng)交換生？”


　　林輝聞言瞬間苦笑苦著臉，嘆了一口氣說：“送不去了啊，要是能去，我早就送了啊。”


　　“敏勤哥，是我太唐突了，謝謝你啊。沒什么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估計朱哥還在手術(shù)室等著我呢。”林輝提出了告辭的想法。


　　劉敏勤是副教授，林輝是總住院，劉敏勤能直接假著開他林輝的玩笑，但林輝說得很多東西其實都是事實。


　　“別啊，輝哥。事情這都還沒說完呢？”劉敏勤站起來說。


　　可林輝已經(jīng)出門而去了。


　　劉敏勤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林輝給耍了，但又好像沒有。


　　但總就是覺得有一根刺，刺到了自己的喉嚨里，又像是被吃進了胃里面，穿出了胃壁似的，難受得很。


　　本來若是林輝只是開開玩笑，還不至于這樣，但是林輝那一句送不出去了啊。


　　半真半假的語氣，還真讓他琢磨不太透。


　　這事情整的。


　　陸成可憐嗎？


　　可憐個屁！


　　他都差點上天了，已經(jīng)達(dá)到了所有研究生都達(dá)不到的高度。


　　但陸成不可憐嗎？


　　那也未必，別人的研究生都至少有五年的被教學(xué)時間，而陸成的研究生生涯到一個月的時候，就成了野生的了，這對他來講，根本不公平。


　　在陸成這個年紀(jì)，哪個人不是被老師耳提面命著成長的，就算陸成的天賦好點，也不至于就要后面幾年就這么自己一個人誤打誤撞地走吧？


　　一個老師，就算是學(xué)術(shù)和學(xué)識再厲害，也不能夠把自己的學(xué)生教到與自己等同的地步，等他成長到了一定的層次，就總歸會厲害，然后自己去尋找自己的路。


　　那時候才是野生的，這個時間可以略有縮短，但這對于求學(xué)的人來講，將會是一輩子的遺憾！


　　這事兒弄得。


　　……


　　朱歷宏等到了林輝后，錘了他一下，問：“被打了么？”


　　“沒，就是被取了一個綽號，叫林凡！”林輝笑著回說。


　　“你活該！誰讓你不做人該做的事情，凡爾賽就算了，還要給別人丟根刺來著？這事情說到底與劉敏勤都犯不著。”


　　林輝說：“我這也不是沒辦法么，我要是但凡有一點辦法，我也不至于去坑敏勤哥啊，這個人情可是要通了天的。”


　　“如果不是覺得我這個當(dāng)師父的，好像是小陸幾個師父里最差的，最給他教不了什么東西的，心有愧疚，我才懶得這么做。”


　　朱歷宏說：“你不是可以保他畢業(yè)么？這就是很大的贈與了啊。”


　　“朱哥，你覺得小陸會擔(dān)心畢業(yè)的問題么？現(xiàn)在有的就是兩個臨床課題，做完發(fā)兩篇二區(qū)的隨隨便便，一篇就夠畢業(yè)了。”


　　“況且，閔教授的學(xué)生，也都能畢業(yè)啊。當(dāng)時是我年輕氣盛地嘴欠，喊他讀了雙學(xué)位博士，才拿到了老師的身份，啥都不為他爭取點。”


　　“師父的帽子戴著也難受，我就想著他能有機會多學(xué)習(xí)幾天，別那么快地就直接一頭扎進臨床里。”林輝說得很認(rèn)真。


　　朱歷宏道：“但是閔教授的意思好像是要他就直接在臨床上摸爬滾打上去，這樣子的路子也未必不行。”


　　林輝也知道這是閔宏的意思，但他還是說：“從臨床上一路摸爬滾打當(dāng)然是好事，但如果在摸爬滾打完后，還沒有正確地導(dǎo)向的話，那他可能就覺得一輩子都摸爬滾打就足夠了。”


　　“其實摸爬滾打最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站起來看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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