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封刀
秋風(fēng)蕭瑟,天氣轉(zhuǎn)涼,紅日高懸,正是一年殺頭的好季節(jié)。
沙沙沙……
一陣磨刀聲從死人街胡同中傳出。
死人街一共十三戶,住的都是城內(nèi)殯葬業(yè)的巨頭,比如二皮匠老林,棺材鋪老王,扎紙人的老錢,而在這十三戶最后一個院落住的是本城的唯一的劊子手李朝生。
“唉~一柄鬼頭刀,斬盡惡人頭,真是一把好刀啊!”
看了看手中磨得錚亮,光可照人的鬼頭刀,李朝生眼中閃過一絲不舍,這個老伙計已經(jīng)陪伴他五年了,自從他養(yǎng)父失蹤之后,他就繼承了養(yǎng)父的職業(yè),用這把刀在秋刑場上砍下了九十九顆人頭。
而九十九顆人頭這已經(jīng)是劊子手一行的極限了,如果超過這個數(shù)量就有可能遭到報應(yīng),這行里有一句古話,砍頭不過百,過百命難全,他養(yǎng)父沒失蹤之前也叮囑自己:“兒啊,殺人九十九,到時要收手。”
所以當(dāng)李朝生昨日砍掉第九十九顆腦袋的時候,就向縣令大人提出了封刀。
縣令大人念他這些年矜矜業(yè)業(yè),便給開了轉(zhuǎn)籍證明,有了這個李朝生便可以擺脫殺頭匠的身份,從事其他職業(yè),這就是大乾朝普遍存在的匠戶制度,父死子承。
李朝生站起身子,用大紅綢子栓住了鬼頭刀的刀環(huán),雙手端起鬼頭刀的兩端,白刃朝上,便準備出門,按照劊子手一行的規(guī)矩,金盆洗手時,大紅綁住鬼刀尾,雙手奉上神佛前,斷去前生百般惡,方得后世享平安。
劊子手的刀,沾染人命無數(shù),大煞之物,不可供于家中,當(dāng)送于寺廟,日夜受佛法洗禮,方可化煞為寶。
“從今以后,要過新生活了。”
李朝生抬頭看了看天空,紅日高懸,今天還真是個好天氣啊。
踏踏踏……
就在李朝生準備前往寺廟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片刻腳步聲來至門前。
啪啪啪……
一陣激烈的敲門聲響起,同時傳來外面人的呼喊聲:“李哥兒在家嗎?快開門,縣令大人喚你~”
“嗯?”
聽到外面人的聲音,李朝生一愣,今日自己封刀,已經(jīng)跟縣令請過假了,為何還會有急事召喚自己?
李朝生把刀放在一旁,開開大門,只見門外站著一個中年衙役,身穿灰色衙役服,胸口有一個圈,圈內(nèi)寫了一個大字:卒!
“二哥,縣令大人何事如此著急?”
李朝生看著中年衙役問道,這中年衙役名為王二,平時在衙門口與自己關(guān)系還算不錯,一般處刑個罪犯都是他來通知。
“這個我也不知具體情況,只聽守夜兄弟說,昨夜子時一群黑衣人押了一輛囚車進城,囚車四周以黑布蒙著,看不見里面裝的是什么犯人,囚車直接進了縣衙,遞了塊腰牌給縣令大人,縣令大人光著腳就跑了出來……”
“光著腳就跑出來了?”
李朝生聞言臉色一變,縣令大人平日里最是好面子,這光腳出來迎接,怕是十萬火急啊!
“那押送的人員是州府的嗎?”
“那就不知了,好了,李哥兒,咱們別在這里閑聊了,我走時犯人已經(jīng)押往法場了,再耽擱會兒,便要過兩界橋了!”
王二焦急的催促著,聽了這話李朝生皺起眉頭道:“二哥,縣令大人已經(jīng)許我封刀,我若再殺一人可就犯忌諱了!”
“李哥兒,現(xiàn)在可顧不得這些了,縣令大人臨走前托我給你帶句話,你那轉(zhuǎn)籍證明還未用印,等今日事了,再到后衙去取。”
“嗯?”
聽了這話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這趟買賣李朝生是非去不可了,不過他想不明白,以往對自己頗為和氣的縣令大人,為何會如此這般?
是因為那連夜轉(zhuǎn)來的人犯?
李朝生想著,伸手扯掉了手中鬼頭刀上的紅綢子,今日怕是封不了刀了。
李朝生想著用布包好了鬼頭刀,背在背上,與王二匆匆趕往法場!
到了法場,李朝生遠遠便看到一個身穿囚服的犯人跪在邢臺上,不過監(jiān)斬棚內(nèi)坐著的竟然不是往日自己熟悉的縣令大人,而是一個身穿黑衣上銹星光點點的中年男人,男人留三寸胡須,一臉正氣,眼睛微瞇,不怒自威。
而圍繞在刑場周圍,負責(zé)看守的人也都不是平日衙門口的人,全都變成一群陌生的黑衣人,遍尋周圍,李朝生竟然未發(fā)現(xiàn)一個熟人。
“什么人?!”
李朝生與王二如此彷徨的站在法場前,一下子被黑衣人發(fā)現(xiàn),頓時兩個黑衣人上前沉聲問道,王二一愣看向李朝生,李朝生拱手抱拳道:“李朝生,本縣劊子手,奉命前來。”
“哦,是你,去吧。”
黑衣人說著放李朝生進入,不過王二卻被攔了下來:“你就站在這里。”
“啊,大人,我是他的幫手,負責(zé)遞東西。”
王二爭辯道。
“本法場內(nèi),一切由我們負責(zé),除了劊子手,其他人概不可進,你沒見你們縣令都在法場外等候嗎?”黑衣人指了指不遠處一座茶樓二樓,果然縣令大人站在樓上遙遙眺望,不敢靠近。
“上差,您是那個衙門口的啊?”
王二見自家縣太爺都如此卑微不敢靠近,頓時好奇的問道,不成想黑衣人輕輕吐出一句話:“不想死,什么都別問。”
王二聞言臉色一變立刻躬身道:“是是,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好奇心害死貓,在衙門口當(dāng)差多年的他如何能不懂這個道理呢?
……
李朝生被放進法場,換了行刑的大紅衣服,被黑衣人帶上邢臺,立于那跪在地上的囚犯身后,從后面看,李朝生隱隱可以看出這個囚犯是個女人,黑色長發(fā)蓋住了她的臉頰,低著頭看不清面孔,只是渾身散發(fā)出一股冰冷的氣息,這大熱天的竟然讓李朝生感到了一絲寒意。
“邪了門了,這女人是空調(diào)嗎,自動制冷?”
李朝生小聲嘀咕一句,這時一個黑衣人拿出了一個黑色的日冕開始對準時間,并告訴李朝生午時三刻開刀問斬。
午時三刻,這時間很有講究,要知道一般犯人,根本不用等到午時三刻開刀問斬,而凡是必須等到這個時間點問斬的都是罪大惡極之徒。
這種人命格太兇,死后容易鬧事犯邪,所以要在午時三刻問斬,午時三刻是這一天中陽光最烈,影子最短的時刻,這時候陽氣能消除犯人的煞氣與陰氣,不易生邪祟。
又等了些許時間,日上三竿,黑衣人看了看日冕對坐在監(jiān)斬位置的黑衣中年人點點頭,那中年人拿起面前桌上的紅頭竹簽,往地上一丟:斬!
竹簽落地,一黑衣人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過來,托盤中有一碗飯,飯碗是磕破瓷的,碗中筷子插在上面仿佛燒香一般,這飯有個名字叫做長休飯,而在長休飯旁邊還有一個盤子,盤子里有一塊帶毛的豬肉,這豬肉半生不熟,就是水燒開了,在里面燙一下就拿出來。
這半生不熟的肉叫做斷頭肉,在肉旁邊還有一壺酒,這壺酒的名字叫永別酒。
這三樣端上來,李朝生用筷子往肉里一插,按照規(guī)矩這肉需要在犯人嘴邊抹一下,代表吃了在陽間的最后一頓飯,然后給犯人倒一壺酒,一壺永別酒,喝罷,人送走。
李朝生拿著帶毛生肉來到女人嘴邊,這肉按照正常來說也就是個形式,抹一下就走,沒人會真吃這肉的,這東西也不是正常人會吃的,可是今天不一樣,這肉剛送到女人的嘴邊,女人咔嚓一口就咬了上去。
滋的一聲,這肉中沒去干凈的血水瞬間就呲了出來,順著女人的嘴角往下流,而女人嘴里嚼著生肉,發(fā)出駭人的聲音,仿若野獸,看的李朝生汗毛都立起來了,心里一陣陣發(fā)毛,這不是正常人吧!!
“酒!”
女人幾口把生肉給吃了,緊跟著用沙啞的仿佛沙子刮玻璃的聲音喊出一個字。
李朝生手一哆嗦,反手拿起酒壺,給女人喂酒,心中時刻準備著,一旦女人有任何異樣的舉動,二話不說一酒壺就擷她腦袋上,不過還好女人喝完了酒便不在說話。
李朝生繼續(xù)按照步驟走,抽出女人脖子上的竹竿子,隨意一丟,操起自己的鬼頭刀,撿起地上的酒碗,含住一口壯膽酒,酒入口中,剎那的辛辣,驅(qū)散了剛才內(nèi)心的惶恐,一口酒噴在鬼頭大刀之上,準備開斬!
“開斬!”
見李朝生準備好了,一旁一群黑衣人拿著水火無情棍敲擊地面大聲喊道,以壯聲威!
李朝生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不過就在李朝生準備揮刀之時,那跪在地上的女人突然脖子扭轉(zhuǎn)九十度斜著眼睛看著李朝生用哀求的聲音道:“小哥兒,饒了我吧!”
這一句話可把李朝生嚇壞了,刑場之上就怕犯人突然‘還陽’因為劊子手行里有很多老前輩就是死在這上面的,不過遇到這種情況老前輩也給了解決方案,那就是要鎮(zhèn)住犯人,你若是不鎮(zhèn)住他后果不堪設(shè)想。
想到此處,李朝生猛然大喝一聲,就如憑空炸雷一般:“豈有此理!天道不可違,王法大如天,死到臨頭莫叫屈,閻王殿前不饞言,替天持刀,不問緣由,快上路吧,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一般這一聲吼出都能鎮(zhèn)住犯人片刻,足夠讓李朝生把頭砍下來,可是今天卻犯邪了,女人呵呵笑道:“呵呵……少扯沒用的,誰殺我,我會記著,我會找你的,呵呵呵……”
聽著女人的笑聲,李朝生汗毛都豎了起來,身子開始不由自主的抖動,這大熱天仿佛掉進冰窟窿里一般,身子都僵住了,腦子也木了!
“斬!”
就在李朝生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大喝,宛如晴天霹靂,瞬間劈開周圍的層層寒冰,震的李朝生腦袋瞬間清醒,手中鬼頭大刀順勢劈下!
但見白刃閃處,人頭咕嚕嚕的掉下來滾下邢臺,血水噴涌而出,尸首倒地,鮮血染紅了邢臺,空氣中彌漫起一股熏人的血腥味。
而那人頭滾了幾下突然停住,臉朝李朝生方向咧開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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