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被識破，褚離沒有慌亂。

　　他只是疑惑道：“你如何猜出來的？”

　　雖然一重幻境的最后那句話的確讓人起疑，卻也不至于如此肯定。

　　“一重幻境里的一切都不真實，很假，但只有你，每一處細節都無可挑剔，我并不覺得一重幻境能把你塑造的如此真實。”

　　頓了下，姜岐又道：“更何況，你亦在這兩重幻中。”

　　褚離不大明白。

　　“何意？”

　　姜岐扯扯嘴角：“意思就是，你渴求之事是我懼怕之事，而你懼怕之事卻是我渴求之事。”

　　“不可能。”褚離想也不想得道。

　　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身處幻境，亦可以隨時破除幻境。

　　姜岐見此，沒多說什么，把手中的發簪遞過去。

　　褚離瞳孔一縮，略有些失控的搶過簪子。

　　“你從何處得來？”

　　“泥沼中。”姜岐冷靜的把泥沼中聽到的話，一一復述給褚離。

　　褚離聽著，一向沒有情緒的眼眸翻涌起無數復雜情緒。

　　“噗”，他吐出口血，卻沒有擦，而是細細摩挲著簪子，“原來，他們真的是褚渭殺的……”

　　氣血翻涌，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境界在急速下滑，卻半點不在意。

　　姜岐不語。

　　之所以把簪子交給褚離，一是她被這簪子所救，而簪子的主人是褚離父母，于情于理她否應當歸還，二是她不想再與對方有更多的牽扯。

　　簪子物歸原主，便沒她的事了。

　　正想去找錦蕓，褚離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們真如你所說，想讓我死，和他們去地府團聚嗎？”

　　姜岐腳步一頓。

　　看過去，發現對方一臉茫然，這幅模樣不禁讓她想起向禪，想起褚輕硯，褚離如今的狀況與他們何其相似。

　　但姜岐絲毫沒有安慰：“對。”

　　隨即想起自己還有問題，便詢問道：“你在幻境中所說是何意？”

　　誰料褚離就像陷在自己的世界中一般，根本不回她的話。

　　姜岐見此沒有再待下去，走向遠處躺在地上的錦蕓。

　　錦蕓亦陷入雙重幻境，此時臉色蒼白無比，姜岐沒有辦法拉她出幻境，只好坐在她旁邊等待著。

　　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

　　錦蕓睜開眼時，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恍惚，姜岐不知道她經歷了什么，但想也知道，必是深陷其中，能從幻境中出來，已是了不起。

　　好半晌，錦蕓才緩過來。

　　她喃喃道：“阿姜，我看到你沉入泥沼，想救你，卻被人束縛著無法挪動半步，只能眼睜睜看著你死去，太可怕了……”

　　姜岐頗有些無奈的笑了下。

　　“那你是怎么破除幻境的？”

　　聽到這話，錦蕓眼眸微光閃爍：“我就想著阿姜這么厲害，肯定不會死的！”

　　姜岐一聽更加無奈。

　　錦蕓對她的信心未免也太大了。

　　但她沒有說什么，只是若有所思的問：“被人束縛？什么人？”

　　“一個青衣黑發的女子。”

　　料到錦蕓的回答，姜岐還是怔了下，但也因此讓她確定，那片泥沼是真實存在的，一定在這秘境的某處，大概率會在這未曾踏入之地的某處。

　　想起女子最后的話，她決定去泥沼地。

　　看向錦蕓：“阿蕓，我先送你出去。”

　　“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嗎？”

　　“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錦蕓下意識回答：“那我……”

　　“此地危險，我可能無法顧及到你。”

　　明明姜岐修為比她低，該是她照顧她保護她才是，最后卻變成了阿姜保護她。

　　錦蕓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蔫蔫的回答：“那好吧，我就在這周圍等你。”

　　于是姜岐把錦蕓送出去，正好看到尋找錦蕓的錦家護衛，略微放下心，轉身往里走。

　　沒走幾步，她停下來。

　　“出來吧。”

　　褚離的身形顯現。

　　沉默了下，他低聲道：“百年來，每次秘境開啟我都會來，為的就是找到爹娘的尸骨，若你能帶我找到，什么要求我都可應你。”

　　話說到這份上，姜岐知道自己就算拒絕，憑褚離的本事也能找到。

　　多個人能讓她早些找到也好。

　　只是——

　　“我沒什么要求，只要你告訴我你在幻境中的那句話是何意就行。”

　　“意思就是，你我從未有過肌膚之親。”

　　姜岐不解：“那成親那晚……”

　　“成親那晚，我掀開蓋頭后，便離開了，之后的事，我并不知曉。”

　　也就是說，那個孩子的確不是褚離的，可原身的記憶中，并未與任何男人有過來往。

　　那孩子是怎么來的？憑空鉆出來的？

　　又搜尋了一番記憶，發現除了成親那晚的記憶有缺失，其他所有的記憶，都沒有出現任何一個舉止親密的男人。

　　所以如果找到那晚缺失的記憶，或許就能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但她其實也并不很想知道，不論是誰，于她而言都沒有太大關系。

　　“還有別的要問嗎？”褚離的話打斷她的思緒。

　　姜岐回神搖頭：“沒有了，走吧。”

　　兩人往不可踏入之地深處走去，一路上都沒有遇到太大的危險，而路上遇到的靈草也都是年份極高的，姜岐挨個摘干凈，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一邊摘靈草，姜岐一邊說道：

　　“那個地方很潮濕，風聲很大，殘魂眾多，應當是一片極其危險的埋骨之地。”

　　褚離若有所思。

　　“沼澤地，我記得，似乎是有那么個地方，在極深處，我尚未去過。”

　　姜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進來幾次，沒把秘境逛完？”

　　按理來說，以褚離的修為，哪怕壓到筑基期，可本身有實力，這秘境不大，應該都逛便了才是。

　　褚離搖頭。

　　“我第一次進來的時候，踏遍所有修士去過的地方，第二遍去完所有尚未踏足之地，第三次便是進的這里，只是這里極大，我未在七日內尋完，此地絕不止三分之一。”

　　如今是第四次。

　　他一口氣說這么多話，是從未有過的。

　　若是天皚宗宗主看了，定會震驚無比，畢竟他的印象中，褚離甚少說話，就算說，也是簡言意駭。

　　如今這短短兩日，把他百年來該說的話都說完了。

　　但姜岐沒什么感覺，他自己也沒有什么感覺，甚至又繼續道：“你將才說，我渴求之事是你懼怕之事，你懼怕之事是我渴求之事，是何意？”

　　“你渴求之事，是找到父母的殘骸。”

　　褚離點頭。

　　“你懼怕之事，是與我成親，或者說，是與我牽扯太多因果。”

　　“不是。”

　　“不是？”姜岐詫異。

　　“你可知我為何與你成親。”

　　“為了還救命之恩。”

　　褚離蹙眉，帶著一絲迷茫：“因為師兄算出你是我的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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