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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年,過去了。全本小說網(wǎng)

  元宵,過去了。

  清明,也過去了。

  端午前半個月,笑閻羅決定帶哭閻羅回天山了,因為該教的都教完了,剩下的是方瑛自己的問題,若要全盤吸收成為他自己的東西,必須由他自己去鉆研、去領(lǐng)悟、去體會、去練習(xí)。

  高深的武學(xué)并非能一蹴而就的。

  “你現(xiàn)在的武藝和功力都比墜兒高上許多,但若是你無法熟練運(yùn)用,還是會輸給她的。”

  “再熟練也沒用,我永遠(yuǎn)也贏不了她,她的眼淚太厲害了!”方瑛喃喃道。

  為了他這一語雙關(guān)的話,香墜兒赧紅了臉兒,其他人都笑了。

  香墜兒若是使出哭功來的話,的確是任何人都只有投降的份,但另一方面也是表示他對香墜兒的寵愛,只要香墜兒一掉淚,他不讓步也得讓步。

  “不過有一件事得先警告你。”笑閻羅說,并向毒閻羅使眼色示意。

  毒閻羅上前來,搭上方瑛的腕脈,片刻后,他放開。

  “記得吧,你身上還有十三支金針?”

  “有十幾支針刺在自己體內(nèi),誰敢忘,要不小心從嘴里吐出來怎么辦?”方瑛咕噥。“二叔要幫我取出來了嗎?”

  毒閻羅和笑閻羅相對一眼,再瞄一眼香墜兒,遲疑一下。

  “不,你身上的金針絕不能取出來,一取出來,你就死定了!”

  果然,香墜兒立刻嚇得臉煞白,方瑛自己卻只是怔了怔而已。

  “記住,”毒閻羅的表情異常嚴(yán)肅。“當(dāng)有一天,你身上的金針開始自己掉出來的時候,就是你的身體在警告你,你不能再打仗了…”

  香墜兒驚喘,險些尖叫出來。“會…會自己掉出來?那…那…”

  “放心,只要掉出體外的金針不超過六支就不要緊,靜養(yǎng)一個月就行了,要同時出來七支才會有危險,即使如此,只要你能夠及時插回去,也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毒閻羅柔聲安撫她。“來,我現(xiàn)在就教你如何把金針再插回去…”

  說著,他把香墜兒拉到一旁去仔細(xì)解說,而笑閻羅和哭閻羅則把方瑛拉到另一邊去低聲央求。

  “為了墜兒,真到那種時候,你可以為了她,立刻辭官退休嗎?”

  “沒問題!”方瑛不假思索的應(yīng)允了,“不過…”

  “我知道,相信到那時,你必然已是皇上極為看重的神威虎將,”笑閻羅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皇上不一定肯放人,果真如此,你可以通知蘭舟來一趟…”

  “二哥?要他來干什么?”

  笑閻羅笑得很神秘。“皇上可以不放活人,卻不能不放死人吧?”

  死人?

  方瑛先是困惑,繼而恍然大悟。“我懂了!”

  他懂了,毒閻羅也解說完畢又回來了,因為把金針再插回去并不難,只要認(rèn)穴認(rèn)得夠精準(zhǔn)就行了。

  “依我的估計,你大約有十五年的時間可以打仗,之后,辭官吧!”

  “我會的。”方瑛將一臉憂慮的香墜兒摟過來。“別擔(dān)心,到那種時候我一定會辭官!”

  “你發(fā)誓?”

  “我發(fā)誓!”

  香墜兒漾開可憐兮兮的笑。“謝謝你,夫君。”

  方瑛憐惜的親親她的額頭,再轉(zhuǎn)回來繼續(xù)問:“還有其他要注意的嗎?”

  毒閻羅略一思索。“你雖有六十年的功力,但你若能不使用功力過劇,譬如只使出四十年的功力,那么,你可以再多維持個三、四年左右。”

  “打仗也用不了多少功力吧?”方瑛嘟囔。

  “若是奉派去追剿賊寇,許多賊寇的頭兒都是有武功的人,屆時就難說了。”

  方瑛裝了個滑稽的鬼臉。“那只好多燒幾炷香給老天爺,保佑我別接到追剿賊寇的任務(wù)啰!”

  笑閻羅笑了。“你倒是看得很開。”

  方瑛也哈哈一笑。“我爹說的,別浪費(fèi)時間去煩惱已無可挽回的事實。”

  笑閻羅贊賞的頷首。“你爹是個勇敢又聰穎的男人。”

  方瑛得意洋洋的挺高胸脯。“那當(dāng)然,我親爹嘛!”

  笑閻羅莞爾,又拍拍方瑛的肩,他實在欣賞這小子,總是慶幸女兒嫁對了人。

  “我們明天一早就要離開了,你們毋須來送行。”

  “等等!”哭閻羅眼眶又紅又濕,她實在舍不下女兒。“你什么時候要帶墜兒回娘家?”

  “這邊的亂事一平定,我立刻帶墜兒到天山去。”方瑛承諾道。

  哭閻羅點(diǎn)點(diǎn)頭,“好,別忘了。”話落,突然背過身去。“你們走吧!”

  方瑛還想說什么,忽見笑閻羅對他使了一下眼色,他會意,伴同也是哭兮兮的香墜兒拜別岳父、岳母,隨即飛身離去。

  他們一走,哭閻羅馬上回過身來,張嘴想喚回女兒。

  “別叫!”毒閻羅及時出聲阻止。“讓他們走吧,慢慢等,瑛兒總會帶墜兒回去看我們的!”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他們已經(jīng)沒有權(quán)利霸占了!

  “爹,就算不打算立功,也得想想會不會背黑鍋呀!”

  張文雋又在慫恿老爹出兵了,他想有出息就得先立功,老爹不出兵,他哪有機(jī)會立功?

  “背黑鍋?”張文雋的親爹…張榮狐疑地重復(fù)這三個令人不安的字眼。

  “想想,從都督接下將軍印起到現(xiàn)在多久了?一年了,爹,整整一年了!”張文雋大聲提醒親爹。“整天混在這里浪費(fèi)糧餉,不要說立下半點(diǎn)戰(zhàn)功,連出半個兵都沒有,你以為皇上不會說話嗎?到時候責(zé)怪下來,你又以為沐昂會乖乖擔(dān)下這個罪責(zé)嗎?”

  “你是說…”

  “對,都督一定會把責(zé)任推給別人,能推給誰呢?甭猜,不是副將軍就是左右參將之一啰!”

  張榮恰好就是右參將。

  “可是都督不敢出兵,我哪有辦法!”他無奈地說。

  “誰說沒辦法,學(xué)方瑛他爹呀!”張文雋小聲說。

  “什么?”張榮大聲叫。“學(xué)他爹那樣因缺糧、缺兵而戰(zhàn)死?”

  “放心,爹,”眼見親爹臉都綠成一片荷葉了,張文雋連忙道。“黔國公放任方瑛他爹戰(zhàn)死而不顧,結(jié)果不得不自殺謝罪,你想都督他敢再那么做嗎?不,他還不想死,絕不敢重蹈覆轍!”

  張榮連連頷首。“說得也是。”

  聽語氣似乎親爹已有松口之意,張文雋心頭不由一喜。“那么?”

  張榮又仔細(xì)想了一下,終于點(diǎn)頭了。“好吧,我們出兵!”

  于是,這年五月,張榮效法方政暗中出兵了,只可惜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張文雋想立功,反而搞了個灰頭土臉。

  為了緊跟住沐月琴,張文雋從不參戰(zhàn),他爹是都督俞事,自然有辦法安排,不過不參戰(zhàn)就沒機(jī)會立功,沒機(jī)會立功要升官就不太容易,可能十年八年才能升個半品,眼下既然沐月琴也在云南這里,他正好乘機(jī)立幾個大功,好讓她看看他是多么有出息。

  因此他才會鼓動如簧之舌,努力說服親爹出兵,以為自己有武功,輕輕松松就可以打幾場漂亮的勝仗,絲毫沒考慮到打仗并不是會武功就包打贏的,不懂兵法、不通戰(zhàn)術(shù),他也只有幫別人立功的份。

  他的武功再厲害,也不可能一個人打敗千軍萬馬吧?

  又不是哭閻羅!

  更何況,他的武功并不如他自己認(rèn)為的那么厲害,充其量也只不過比一般江湖人高明一些罷了。

  結(jié)果才第一仗就陷入苦戰(zhàn),打得進(jìn)退不得,更糟糕的是,最后他們不得不向沐昂求援,沐昂卻比他哥哥更窩囊,沐晟至少是在得知方政戰(zhàn)死之后才逃回永昌,沐昂卻是一得知張榮求援,就立刻帶領(lǐng)所有兵馬后撤避敵,只忙著逃命,根本不管他們的死活。

  張榮父子瀝血苦戰(zhàn),好不容易才逃回性命,麾下士兵也只剩下十之三四,而且只有人活回來,其他馬匹盔甲刀劍武器全都丟在戰(zhàn)場上了。

  要立功反抹得一臉灰,張文雋終于知道打仗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戰(zhàn)火都已經(jīng)燒到云南腹地來了,沐昂究竟在干什么?”

  方瑛拍桌怒吼…小心翼翼的拍,方瑞沒理會哥哥的怒氣,繼續(xù)把聽來的戰(zhàn)況說給哥哥聽。

  “右參將張榮學(xué)爹暗中私自出兵,大概想搶個頭功吧,豈料在芒市就戰(zhàn)得一敗涂地,輸?shù)贸y看,迫不得已只好派人回頭向沐昂求援,誰知沐昂反而立刻帶領(lǐng)兵馬走人,逃命去也…”

  “張榮?”方瑛狐疑地?fù)P著眉。“那時爹找他一起出兵他不肯,現(xiàn)在…”

  “大概是受到張文雋慫恿的吧!”

  “又是張文雋…”方瑛下顎繃緊了。“結(jié)果?”

  “沐昂貶秩兩級,由左都督降為都督同知,但仍留守云南,副將軍吳亮、左參將馬翔坐視張榮敗而不救,被逮下獄論罪。”

  方瑛憤慨地又拍了一下桌子…依然是小心翼翼的拍。“明明是沐昂的錯。”

  方瑞拉嘴不像笑的笑了一下。“吳亮和馬翔都是背黑鍋的替死鬼。”

  方瑛咬咬牙根,繼而搖頭嘆氣。“不知下一個替死鬼又是誰呢?”

  就是他!

  一年就打那么一百零一次仗,結(jié)果慘不忍睹,思任眼看明軍原來都是弱雞,于是更加囂張驕橫,犯景東、奪孟定、攻孟連,戰(zhàn)火一燒就燒到了云南腹地,沐昂見勢不對,再這樣燒下去,早晚會燒到他眉毛上來,皇上不論他的罪也不行了。

  起碼也得打場仗給皇上看吧?

  可是副將、左參將全被刷下去了,還坐在牢里頭數(shù)饅頭,右參將仍在休養(yǎng),他還能叫誰去打呢?

  總不能要他親自出馬吧?要打敗了,難不成要他自己扛下責(zé)任?

  “將軍,可以從云南府調(diào)人過來呀!”

  張文雋不懂如何打勝仗,但卑鄙的詭計倒是不少,他看爹爹真不會打仗,還把他拖下水一起逃命,看來要立功就得搶別人的功,于是摸到沐昂身邊去做獻(xiàn)計的小軍師,要有好處,少不了他分的。

  “云南府還有誰能帶兵打仗的?”

  “方政的兒子方瑛,云南府的都指揮同知,他跟在方政身邊少說也打了四、五年仗了,更何況方政在空泥戰(zhàn)死,他一定很想報仇,說不定能夠一戰(zhàn)成功,這么一來,將軍就可以領(lǐng)功了。即便是打輸了也不要緊,將軍可以說他報仇心切,急攻躁進(jìn),因而打輸了仗,錯在他,并不在將軍,不是嗎?”

  “沒錯、沒錯!”沐昂欣喜的直點(diǎn)頭。“好,就調(diào)他過來吧!”

  于是,這年七月,方瑛從云南府被調(diào)到最前線,終于輪到他做替死鬼,不,上戰(zhàn)場了。

  “思任燒殺擄掠,現(xiàn)已打到了孟羅,占據(jù)者章硬寨,我要你帶兵前去剿捕!”

  一收到調(diào)遣令,方瑛就猜到可能是怎么一回事了,此刻見張文雋竟然跟在沐昂身邊,一臉陰惻側(cè)的笑,再聽沐昂的命令,更可以肯定自己的臆測沒有錯,不過,打仗是武人的天命,他不能,也不會違背這道不懷好意的命令。

  “卑職遵命,但請將軍恩準(zhǔn),容許卑職帶姊妹和妻子上戰(zhàn)場,她們也亟欲為亡父報仇。”

  帶女人上戰(zhàn)場?

  那怎么可以!

  沐昂正待嚴(yán)厲斥責(zé),一旁的張文雋立刻傾身覆唇耳語。

  “他要是打敗仗,帶女人上戰(zhàn)場,更落實他的罪責(zé)了!”最好直接把他定罪,判他個一、二十年牢,讓他再也翻不了身。

  說得也是。“好,本將軍特別恩準(zhǔn)你!”沐昂同意了。

  老實說,方瑛真的不想帶女人上戰(zhàn)場,可是當(dāng)他帶著方瑞趁著月黑黑風(fēng)高高,偷溜趕赴永昌府時,半路上卻發(fā)現(xiàn)他那四個無法無天的姊妹和老婆竟也追了上來。

  “你們跟來做什么?”方瑛氣急敗壞的怒吼。

  “我們要替爹報仇呀!”四姊妹異口同聲說。

  “我…我也要替公公報仇!”香墜兒躲在小姑身后,因為夫君好像很生氣。

  “你們…你們…唉,天哪!”方瑛呻吟著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讓我們跟,我們也會自己偷偷溜去!”方蘭嚴(yán)正聲明,她絕不讓任何人甩下她。

  “你打你的仗,我們也打我們的仗!”方翠意氣風(fēng)發(fā)的揮舞著小蠻刀。

  “放心啦,我們會保護(hù)大嫂的啦!”方虹像照顧妹妹似的安撫香墜兒。

  到底是誰要誰保護(hù)呀?

  方瑛無奈搖頭。“那娘呢?她怎么沒來?”

  方燕失笑。“當(dāng)然是舍不下寶貝孫子嘛!”

  大家都來了,小小子怎么辦?

  好吧,老人家沒來就是上天庇佑了,沒轍,他只好千叮嚀、萬交代非聽他的命令不可,再帶上她們一道走。

  放在身邊總比讓她們自己四處亂跑好吧?

  不過,挑選士兵也是另一個大麻煩,沐昂要他自己挑一衛(wèi)士兵,但他自己麾下的士兵都在云南府,眼跟前的都不是他熟悉的人,倘若士兵不夠信任他,這場仗也不好打,左思右想,他只好先試試一個最笨的辦法。

  “將軍要我?guī)П叭ソ瞬端既危銈冇姓l愿意跟我去的?”

  的確是最笨的辦法,他召來所有駐屯云南當(dāng)?shù)氐男l(wèi)指揮使,詢問他們可有人愿意跟他一起去死的,不消說,沒有半個人,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有任何回應(yīng)。

  果然不行!

  他嘆息著起身走出營帳,想回自己的營帳去找老婆哭訴,說沒有半個人愿意跟他一起去打仗,嗚嗚嗚,他好可憐喔…

  “我愿意!”

  方瑛驚愕的回頭,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jì)的年輕人,眼神有幾分魯莽,還有幾分毅然決然的勇氣。

  “你是?”

  “柳英。”

  “你不怕死?”

  “誰能不死?”柳英豪邁地道。

  “說得好!”方瑛大聲贊頌。“你麾下有多少人馬?”

  “三千。”

  “好,就是你了!”

  兩天后,方瑛就出發(fā)了,領(lǐng)著姊妹妻子,還有柳英和他那不怕死的三千士兵,到孟羅剿捕思任去了。

  在所有人的想法中,除了打敗仗之外,方瑛也沒有別的路好走了,運(yùn)氣好,他還可以逃回來,但多半是跟他親爹一樣轟轟烈烈的戰(zhàn)死,最多一個月,也說不定幾天后就會有不幸的消息傳回來了。

  不多不少四天后,果然有消息傳回來了:捷報!

  “一個時辰不到,都指揮就帶領(lǐng)我們攻下者章硬寨了!”不知為何,專程趕回來傳報的士兵極為興奮,一臉潮紅,簡直就像喝多了酒。“可惜那個思任溜得連人影都不見,跑得可快了!都指揮讓我們休息一天,然后就追上去了!”

  喘了兩口氣,他再期盼地、央求地盯住沐昂。“將軍,我可以趕回去了嗎?我不想錯過下一戰(zhàn)!”

  贏了?

  才幾天而已,真的贏了?

  沐昂聽得直發(fā)怔,差點(diǎn)忘了回答。“呃,可以。”

  咻一下,士兵馬上不見了,連行禮都忘了,可以看得出他有多么急著要趕回去參戰(zhàn)。

  “這是怎么一回事?”沐昂喃喃道,他從沒有見過有誰這么急著想打仗的。

  張文雋也很意外,想不到方瑛這么厲害,更教人不服氣了。“呃,不管如何,有捷報可傳回京里,相信將軍很快就可以坐回左都督的位置上了!”

  “對!對!”沐昂哈哈大笑。“好,這功就記在你頭上吧!”

  “謝謝將軍!謝謝將軍!”張文雋眉開眼笑樂歪了嘴。

  好好好,方瑛你盡管去打吧,打到累死或戰(zhàn)死為止,反正所有功勞都會記在他頭上。

  最有出息的終究是他!

  很可惜,方瑛沒有機(jī)會追剿到思任,不是他被打敗了,而是威遠(yuǎn)土知州也在掀起戰(zhàn)火,明明還有五萬人馬閑在那里喝茶啃瓜子,沐昂偏偏要把方瑛調(diào)回來,改命他去剿平威遠(yuǎn)州的亂子。

  然而,不到十天功夫,他就剿平了威遠(yuǎn)土知府興起的亂子,旋即又回過頭去追趕思任,連喘一口氣都沒有,他趕得那么心急、那么迫切,就好像…好像…

  “夫君。”

  “嗯?”

  “你想殺思任替公公報仇對不對?”

  “…”

  “我想在你心里頭,仇人并不只沐晟一個,還有思任,倘若不是他掀起這場亂子,公公就不會戰(zhàn)死了,對嗎?”

  “但夫君你一直不想讓人知道這點(diǎn),因為這是你的私心,偏偏你又是個武人,必須徇公忘私,所以夫君只好故意裝作什么都不在乎,其實夫君你真的很想不顧一切追剿思任,直到殺死他為止,對嗎?對嗎?”

  方瑛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fù)鲁鰜恚皩Α!甭曇糨p得不能再輕的承認(rèn)了。

  “我就知道,”香墜兒貼上他胸前,低喃。“你在威遠(yuǎn)打仗和在追剿思任的時候全然不同,在威遠(yuǎn),你只是努力要在傷亡最少的情況下打一場勝仗:但在追剿思任時,夫君你好像是在…在追殺仇人…”

  方瑛苦笑,“遺憾的是,我的首要職責(zé)是大明的都指揮,必須絕對服從上命的調(diào)遣,如果我忘了這點(diǎn),爹肯定饒不了我,說不定會從墳?zāi)估锱莱鰜斫逃?xùn)我一頓。結(jié)果…”他深深嘆息。“明明就快追上思任了,卻不能不聽命,中途退走…”

  “你放心,夫君,這回我們一定可以追上他的!”

  “希望。”

  于是,他們繼續(xù)貓追老鼠似的追殺思任。

  而思任也才剛剛喘過一口氣來而已,馬上又被追得灰頭土臉,要打又打不贏,打到哪里輸?shù)侥睦铮铧c(diǎn)喊爹娘救命,最后只好派手下攜帶象牙、金刀等土產(chǎn)拜見沐昂,說他愿意投降了,請沐昂代為上書謝罪。

  沐昂二話不說,馬上傳令方瑛收兵,雖然很不甘心,但方瑛不能不聽命,只好率領(lǐng)麾下士兵回到永昌。

  “總有一天,我們會捉到他的!”香墜兒想安慰夫婿。

  “對,除非他先死在別人手里。”方瑛聲調(diào)平板地說。

  “那…那…他也總是死了嘛!”

  “我想親手殺了他!”

  香墜兒無言,這她懂,就像她想親手殺死沐晟替公公報仇一樣。

  可是,他既有私心,又想要顧全武人的職責(zé),偏偏這兩者又時有沖突,想要兩全其美是不可能的事呀!

  正苦惱間,忽又見夫婿彎起不在意的笑。

  “算了,我們也正好休息休息,辛苦了一個多月,也挺累的不是嗎?”

  “是啊。”香墜兒也笑了,但她心里卻在嘆息。

  她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在意了,而是又把那份最強(qiáng)烈、最深刻的渴望硬生生壓回心底最深處,埋住、藏住,不讓任何人知道,表面上依然笑著、鬧著,仿佛無憂無慮的小頑童,只想要快快樂樂的度過每一天。

  但事實上,除非他能夠親手殺死思任,否則他將永遠(yuǎn)無法自這份不斷啃噬他心靈的渴望中解脫出來。

  畢竟,他父親就死在他眼前,那是他這一生最痛苦的經(jīng)驗,一輩子也忘不了!

  整整一年沒打半場仗…張榮那場敗仗不算,一打就打得思任雞飛狗跳,逼得他不得不投降,一個月后,只動兩片嘴皮子的張文雋因舌功,不,因戰(zhàn)功被晉升為指揮僉事,方瑛和柳英反而啥也沒撈著。

  不過方瑛并不在意…他在意的不是這種事,柳英也不在乎…重要的是他們打勝了,而且傷亡極少,竟然不到一百人。

  “都指揮。”

  “嗯?”

  “我可以一直跟在你麾下嗎?”

  “倘若將軍沒有其他命令,當(dāng)然可以。”

  方瑛笑著應(yīng)允了。

  柳英雖然沒有什么將帥之才,但他不怕死又肯拚,而且絕對服從命令,說一他絕不會搞出二來,說不準(zhǔn)動,他就打樁定在那里了,是個絕佳的前鋒人才,有了他,在戰(zhàn)術(shù)上的施展也就可以盡情發(fā)揮了。

  柳英也笑了。

  唉,都指揮就是這點(diǎn)讓人受不了,老是拐人家笑!

  很不幸的,柳英的愿望無法實現(xiàn),又過一個月,方瑛就被趕回云南府去練軍屯田了。

  “為什么?”香墜兒訝異地問。

  “因為朝廷認(rèn)為思任又在表演假投降了,決定派遣大軍前來一舉剿滅思任,別再拖拖拉拉的又戰(zhàn)又降、又降又戰(zhàn),一拖幾百年都沒完沒了。”

  “可是…”香墜兒還是不懂,要戰(zhàn)就戰(zhàn),干嘛趕他們回去嘛!

  “主帥是平蠻將軍蔣貴,還有兵部尚書王驥總督云南兵務(wù),沐昂被踢去負(fù)責(zé)饋運(yùn)了,為免被發(fā)現(xiàn)某人冒領(lǐng)軍功,沐昂不能不快快趕走我呀!”

  “冒領(lǐng)軍功的又不是他。”

  “但往上提報的是他嘛!”

  “喔。”香墜兒噘著嘴,很不甘心。

  方瑛也不太滿意,不過他的不滿意跟香墜兒的不甘心一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真是,實在沒必要繼續(xù)打下去了呀!”

  咦?夫君不想替公公報仇了嗎?

  “為什么?”

  “老實說,思任確實是個深通兵法的人才,但仍不足以形成大患,倘若不是沐晟和沐昂都龜縮著不敢打,這場仗老早就結(jié)束了!”方瑛深深長嘆。“大兵一動,糧草先行,這樣勞師動眾實在不值得,要知道,北方的瓦刺才是真正的威脅呀!”

  香墜兒驚異地目注方瑛,一時說不出話來,好半晌后才輕輕道:“夫君,有時候聽你說話,真的好像公公呢!”

  方瑛莞爾。“我也跟著爹打了幾年仗,要不懂這些,準(zhǔn)被爹敲破腦袋!”

  “可是夫君都不生氣嗎?”香墜兒奇怪地問。“以前夫君一定會生氣的嘛!”

  方瑛淡然一哂。“那是以前,但爹讓我了解了什么才是需要在意的事,那種事我才必須堅持,其他都不需要計較。”

  香墜兒搖頭。“我不懂。”

  “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武人,不需要懂。”方瑛一本正經(jīng)地說。

  聽他說得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態(tài)度又正經(jīng)得不太像是他,香墜兒反而更懷疑了,又盯著他好半晌,忽地啊了一聲,明白了。

  “夫君,以整個情勢而言,你確實希望朝廷能夠接受思任的投降,就這樣結(jié)束云南的戰(zhàn)事,因為再打下去委實勞民傷財,不值得:”她興奮地說。“但另一方面,戰(zhàn)事結(jié)束后,你就可以暗中以私人身分去追殺他,那就再也不會有人在半途阻擾你了,對不對?對不對?”

  方瑛聳聳肩,既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旋又喜形于色的笑開來。

  “不過這也好啦,就讓他們?nèi)ゴ虬桑覀兌愕糜h(yuǎn)愈好,我可不希望你真的像穆桂英那樣在戰(zhàn)場上生孩子!”

  收兵回永昌后不久,香墜兒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懷了身孕,方瑛雖然懊惱又失去追殺思任的機(jī)會,卻更擔(dān)心老婆要捧著大肚子上戰(zhàn)場,那才可怕。因此,沐昂趕他回云南府的命令也恰恰好如了他的意。

  他可以省下說服老婆的口水了。

  于是,方瑛揮別依依不舍的柳英,帶著妻子和弟妹回到昆明,遠(yuǎn)離戰(zhàn)場,好讓香墜兒安安心心的待產(chǎn)。

  該他打的仗他就盡全力去打,不該他打的仗他也不強(qiáng)求,這是武人的天命。

  不過,他還是希望他們不要“不小心”殺了思任,要?dú)⒛莻狡猾的家伙,就留給他來吧!

  “夫君,別吃了啦,我還沒煮好,甜粥就全給你吃光了啦!”

  香墜兒嬌嗔著把杓子搶過來,誰知方瑛卻把整鍋甜粥都端去,用小湯匙一匙一匙慢慢舀,照樣吃。

  自從前年臘八她煮了甜咸麻辣三種粥之后,這兩年的臘八節(jié),大家也都吵著要吃三種粥,煮三種粥是沒問題啦,可是剛煮好甜粥,方瑛就拉了條凳子坐在一旁吃個不停,看他的樣子,好像決心要把整鍋甜粥都喝光了似的。

  “好好好,我會留一半給他們啦!”

  一半?

  “夫君!”香墜兒啼笑皆非。

  又干掉兩碗粥,方瑛才停下湯匙,靜靜看著香墜兒切木耳、白蘿卜、紅蘿卜。

  雖然家里也有不少奴仆婢女,但能自己動手的她都自己動手,連重活也是,從不喊累,也不覺得辛苦,就像個最勤勞的農(nóng)家婦。

  她說,這是她最習(xí)慣,也是最喜愛的生活。

  “老婆。”

  “嗯?”

  “記不記得我曾經(jīng)說過,”他慢慢放下碗。“哪天爹不需要我了,我就要到處去看看,當(dāng)然,我不會忘了帶上你,要是看累了,咱們就找個地方住下來,或者做點(diǎn)小生意,或者種田種菜,再生兩個…”

  “記得!記得!當(dāng)然記得!”他還沒說完,香墜兒就忙著點(diǎn)頭。“那是我最渴望的生活,我怎會不記得!”

  方瑛沉默了一會兒。

  “可是現(xiàn)在不行了。”他的語氣里透著深深的歉意。

  “以后也行啊!”香墜兒滿不在乎地繼續(xù)切白菜,看也不看他一眼。“最多十五、二十年之后,咱們還是可以過那種生活嘛!”

  十五、二十年,多么漫長的時光,為何她卻能說得好像只有十五、二十天?

  “十五、二十年,你愿意等我?”

  “三、五十年也等!”

  三、五十年?

  天,他們能不能活那么久還是個問題呢!

  心頭一陣激蕩,方瑛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不僅如此,你原是那么膽小怯弱的人,竟還得陪我上戰(zhàn)場殺人!”

  “我知道,夫君不想我去,是我自個兒要去的,不關(guān)你事!”

  不關(guān)他事?

  如果不是為了要保護(hù)他那四個不知死活的姊妹,她會說要跟去嗎?

  不,即使方蘭她們沒有跟去,她也一定會跟去,因為她再也不放心讓他一個人上戰(zhàn)場,她想要親自在戰(zhàn)場上守護(hù)他,不想再因趕不及而絕望。

  “墜兒,你真是個最體貼的好女人!”方瑛感嘆的道。

  香墜兒這才橫眸瞥他一下,小嘴兒有點(diǎn)噘。

  “夫君要這么說,那我也要說,是我娘跟我害死了公公…”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方瑛連忙投降,然后起身親匿的從背后圈住她的腰際。“那么,十五、二十年后,我們就搬去天山跟岳父、岳母一起住,那之后的時光,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全部都是屬于你的!”

  “真的?”香墜兒驚喜的回眸。“真的要搬去跟我爹娘一起住?”

  “你給我這么多,我總得回報你一些呀!”方瑛溫柔的深深吻上她的唇。

  只要不計較付出,得到回報時總是一項驚喜。

  “可是婆婆呢?”

  “還有方瑞啊,何況那時候咱們的孩子也長大了,夠安慰她了!”

  “但我也會舍不得孩子呀!”

  “你忘了嗎?訂下婚約當(dāng)時就說好了,生下第三個兒子就過繼給香家,生下第三個女兒也過繼給香家,只要咱們多下點(diǎn)功夫耕耘,說不定到時候就有一兒一女陪在你身邊了!”

  “其實我娘是希望能有個男孩子繼承香家的香火。”

  “是是是,訂單我接下來了,我會努力加油的!”

  翌年三月,香墜兒又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原以為香墜兒只是個害羞膽小的小女人,沒想到頭一場仗剛開打,就看得方家四姊妹不可思議的瞪圓了眼,下巴也震驚得掛到地上去了。

  大哥會武功?

  大嫂也會武功?

  由于太驚駭了,第一場仗她們根本沒動到手,連揮揮刀意思意思也沒有,只是瞪著眼看,看呆了、看傻了!

  難以置信,那兩個裝瘋又賣傻的夫妻真的會武功!

  之后,方家四姊妹心心念念只盼著香墜兒快快生下孩子,她們就可以逼她教她們武功了。

  好不容易等到香墜兒坐滿月子,她們就開始跟在她身后客串跟屁蟲。

  “大嫂,教一下又怎樣嘛!”

  “真的不行啦!”

  “為什么不行?”

  “婆婆說的嘛!”

  香墜兒嘴里歉然回拒,心里其實感激夫君感激得不得了,是夫君搶先一步去告訴婆婆,婆婆立刻下了禁令,不許教方家四姊妹武功。

  理由:免得她們四個真的變成男人婆了!

  因此,她現(xiàn)在才能夠光明正大、理直氣壯的回絕,以免變成害她們嫁不出去的罪魁禍?zhǔn)住?br />
  “偷偷教一點(diǎn)沒關(guān)系的啦!”

  “你們可以去找夫君,他的武功比我好嘛!”

  “找他?”四姊妹相覷一眼,突然打了個哆嗦。“才不要再去找他呢!”

  “為什么?”香墜兒好驚訝地問,因為她們的樣子好像很害怕。

  雖然方瑛是大哥,但她們向來都很不把他看在眼里的。

  方翠嘆氣。“其實我們早就去找過大哥了,第一次去找他,他把我們掃到樹上去掛著;第二次去找他,他把我們揮到屋頂上去曬太陽;第三次去找他,他把我們丟過墻,直接摔到大街上去,屁股差點(diǎn)跌成兩半;第四次去找他,他把我們?nèi)舆M(jìn)翠湖里捉魚,害我們**的一路逃回家,天爺,真的很丟臉耶!”

  “還有第五次,那回才真的是丟臉丟到姥姥家去了!”方燕沒精打采的咕咕噥噥。“當(dāng)街大馬路,眾目睽睽之下,大哥就把我壓在他的大腿上,啪啪啪打了我屁股好幾下,真的很痛耶!”

  噗哧!

  四雙眼動作一致地瞪過去,香墜兒慌忙搖手,眸子卻還在笑,彎月型的,跟方瑛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

  “總之,大哥是打定主意不教我們了,所以,就只剩下大嫂你…”

  “可是婆婆說不許了嘛!”笑不出來了,香墜兒苦著臉,好想逃命。

  “所以說,教一點(diǎn)點(diǎn)也行嘛!”四姊妹繼續(xù)奮斗,打死不放棄。

  “但…”嗚嗚嗚,她們已經(jīng)纏了她半年了,到底什么時候才會死心呢?

  突然,五個女人一起噤聲,四姊妹不纏香墜兒了,香墜兒也不想逃命了,五雙繡花鞋很有默契的急步行向同一個目標(biāo)。

  方瑛兄弟倆正從大門方向走往書房而去,兩人正在竊竊私語。

  “多少?”

  “十五萬。”

  “真是,應(yīng)該派到北方去才對!”方瑛嘆氣。“此刻在何處?”

  “已到金齒。”

  “思任呢?”

  “思任想奪取景東和威遠(yuǎn),因此派遣部下率兵三萬,象隊八十只圍攻大侯州,一聽得朝廷的十五萬大軍殺到了,馬上重施故計,一面調(diào)兵遣將以備頑抗,一面派使臣攜帶金銀寶物拜見王驥,表示愿意歸順…”

  “王驥相信了?”

  “王驥可不是沐晟,他不但不信思任那一套,還干脆給他來個將計就計,一邊不動聲色地接下降表,一邊暗中命令諸將分兵進(jìn)攻…”

  “好!”方瑛眉飛色舞地大喝了一聲采,旋即止步,猝然回身,笑咪咪的來回看那五個緊緊跟在他身后的女人…其中一個躲在另外四個后面,連根頭發(fā)也瞧不見。“請問,五位姑娘有何事?”

  那四個女人也笑咪咪的,雖然她們并不想笑。

  “看看還有沒有我們上場的機(jī)會呀!”

  “應(yīng)該沒有,這場仗應(yīng)該很快就能夠結(jié)束了!”

  “所以,用不上我們了?”

  “用不上了!”

  那四個女人頓時垂頭喪氣的垮下了腦袋,沒力得連站都站不直了,四個人彎成四只小蝦米,隨時可以下鍋去爆香了。

  沒機(jī)會打仗,人生多無趣呀!

  半個時辰后,香墜兒悄悄溜進(jìn)書房里,見方瑛埋頭振筆疾書,不知道在給誰寫信。

  “什么事?”方瑛頭也不抬地問。

  “夫君你說這場仗很快就會結(jié)束了?”

  “應(yīng)該是。”

  “那思任…”

  “即使戰(zhàn)爭會結(jié)束,但思任太狡猾了,不是那么容易捉到的,我猜他會及時逃到孟養(yǎng)或木邦。”

  香墜兒松了口氣。“那就好。”

  可能會被戰(zhàn)爭主謀逃掉,她居然說好!

  方瑛抬起頭來,笑了,他放下筆,招招手,表情有點(diǎn)曖昧,香墜兒雙頰兩朵誘人的紅暈,扭扭捏捏的躡步過去,才剛靠近就驚呼一聲被捉到他大腿上,下一刻,檀口就被封住了。

  好半晌后,他才移開唇。

  “怎么,又被那幾個丫頭纏得無處可逃了?”

  “府里就這么大,我還能躲到哪里嘛?”

  方瑛想了一下。“那就出去走走吧!”

  “出去?”香墜兒錯愕地瞪大眼。“但不是說…”

  “張文雋在騰沖打仗,沐月琴也回京去了,暫時應(yīng)該沒問題了。”

  一提到沐月琴,不知為何,香墜兒臉上就浮現(xiàn)奇怪的表情,有點(diǎn)不安、有點(diǎn)困惑,兩手還絞在一起扭呀扭的。

  “怎么?還擔(dān)心沐月琴?”方瑛的唇瓣誘惑的在她耳畔廝磨。

  “…”

  “不是說過就算她記得你也不要緊嗎?你…”

  “不是那件事啦!”香墜兒嬌嗔地推開他。

  聽她的聲音好像有點(diǎn)不對,方瑛訝異的扶起她的臉來仔細(xì)端詳。

  “那是哪件事?”

  “是…”香墜兒兩眼飛開。“沐月琴好漂亮呢,夫君為什么不喜歡她?”

  眉梢兒一揚(yáng),方瑛笑了。“她太驕傲了!”嘖,小妮子在吃醋呢!

  “那…那…”繼續(xù)扭絞兩手。“如果她不驕傲呢?”

  方瑛好笑地?fù)u搖頭。“不驕傲又如何?你以為她那種千金大小姐會下廚嗎?會孝順公婆嗎?會伺候夫婿嗎?不,她什么都不會,讓人伺候慣了,即便是嫁了人,她還是要下人伺候,要人家看她的臉色,不,我不要那種大小姐做我老婆,我要的是體貼窩心的小女人,就像你…”

  唇瓣貼上她的額際,“說實話,娶你的時候,我是有點(diǎn)哭笑不得的,莫名其妙要我娶個連見都沒見過的女人,只因為父母替我們訂了親,真是荒唐!”他吐露出老實話。“不過三個月后,我就慶幸爹逼我娶了你,因為你正是我要的女人,溫柔體貼又賢慧,最好的妻子也不過如此了!”

  香墜兒喜滋滋的仰起嬌靨。“真的?”

  方瑛捏捏她的鼻子。“老婆,我們都成親四年了,你還感覺不出來我有多么寵愛你嗎?”

  香墜兒羞怯又喜悅的點(diǎn)點(diǎn)頭。“夫君真的好寵我呢!”

  “那就別再說那種奇怪的話了。”方瑛拍拍她的屁股。“好了,叫那幾個丫頭陪你出去走走吧,順便,你昨兒做的那個雞棕很好吃,看看還買不買得到料,要買得到,晚上再做來吃,嗯?”

  “是,夫君。”

  于是,香墜兒開開心心的離開書房了,而方瑛也繼續(xù)寫他的信,按時向岳父、岳母大人報告他們的寶貝女兒和外孫的近況,但才寫了兩個字,他的頭又抬起來了,濃眉微顰。

  王驥他們應(yīng)該捉不到思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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