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逃生
賽維其實都沒看清楚八姨太的容貌詳情，可也無須看清，單憑八姨太凌空下探的姿勢，就足以把她嚇成魂飛魄散了。順著劉平的一推邁出亭子，她耳邊聽得“快跑”二字，立刻不假思索的撒開了腿。
她腿長，盡管道路崎嶇，但是她一竄一竄的跳著跑，全然不在乎腳下的起伏。跑出幾步之后一回頭，她又嚇了一跳，原來勝伊緊隨在后，因為過于驚愕，所以把嘴張了老大，像要咬誰一口似的。張著大嘴跳過一叢長草，勝伊忽然意識到了賽維的注視，不禁一個激靈，恢復(fù)神智，嘴也合上了，帶著哭腔問道：“姐，我們往哪里跑��？”
賽維見他無恙，放下了心，一邊繼續(xù)往河邊狂奔，一邊又用眼角余光去找劉平。腳下忽然一個踉蹌，她一個大馬趴摔在地上。未等她痛叫出聲，勝伊彎下腰使出吃一奶一力氣，已經(jīng)把她硬拽了起來。而她抬手捂著下巴，眼中流一出了兩行熱淚————下巴磕在石頭上了！
石頭前方就是小河，小船也沒有拴，孤零零的飄在岸邊。賽維正要繼續(xù)逃，不料身邊的勝伊驟然怪叫一聲：“鬼呀！”
她下意識的回了頭，登時發(fā)根癢癢的豎一起了一片。劉平正在跑向自己一方，八姨太跟在他的后面，竟然如蛇一般趴在地上，快速的游一動追逐。而劉平抬頭見姐弟二人全在岸邊嚇傻了眼，就急得大聲吼道：“別等我，快上船！”然后回身一腳，他狠狠的踢中了八姨太的額頭。
八姨太順著力道一歪腦袋，劉平看得清楚，就見她白皙的脖子顯露出來，竟然是橫綻開了一道細(xì)細(xì)的裂縫。縫中無血無肉，只露一線黑色。八姨太一晃肩頭，一條手臂如同軟鞭似的甩了出來，徑直一抽一向劉平的腳踝。劉平向后一跳，避開手臂之后轉(zhuǎn)身繼續(xù)飛跑。
賽維和勝伊像被魘住了似的，思想和行為全停頓了，眼睜睜的看著劉平?jīng)_向了自己。正是迷茫之時，賽維忽覺身一體一飄，頭腦瞬間清醒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是被劉平攔腰抱了起來。一陣騰云駕霧之后，她“咣當(dāng)”一聲著了陸，卻是被劉平從岸上扔進(jìn)了船里。
忍著疼痛爬起來，她眼前一花、腳下一震，正是勝伊也從天而降砸進(jìn)了小船。姐弟兩個全被摔聰明了，賽維有力氣，轉(zhuǎn)向前方抓住雙槳，而勝伊跪在船尾，對著岸上的劉平伸出了手，急得亂叫：“快來快來，抓我的手！快呀！”
劉平不理會，一步跳進(jìn)了河邊淺水里�；仡^眼見八姨太又追上來了，他俯下一身，用力把船推向前方。借著他的力量，小船立刻滑一入深水，而他縱身一撲，將上半身撲上了船尾。勝伊發(fā)瘋一般扯了他的衣領(lǐng)衣袖，不由分說的往船上狠拖。三下五除二的，居然立刻把他拽上了船。
未等劉平坐穩(wěn)，他哭唧唧的開了口：“下水了，她也下水了！她怎么了？她發(fā)精神病了？”
緊接著，前方的賽維也咬牙切齒的開了口：“他一媽一的！怎么劃不動？”
劉平把勝伊推向了賽維，同時說道：“她不是八姨太！”
賽維顫一抖著扯了高音：“鬼？”
劉平跪在了船尾，雙手扶著船幫，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水面：“不是鬼，不要怕，當(dāng)她是條蛇好了！”
賽維和勝伊各握了一支船槳，咬牙切齒的使勁劃水。水中莫名的藏了阻力，他們費了十分的力氣，卻是只能前進(jìn)一分。而劉平從褲兜里摸出一張被水浸了半截的黃紙，咬破指尖畫起血符。水面已經(jīng)浮現(xiàn)出了一頭黑發(fā)，是八姨太在覓著活人氣息追逐。距離小船越來越近了，她忽然從水中一仰頭，一張笑咧著的嘴驟然張大。嘴角皮膚撕一裂開了，眼鼻五官也變形了，然而她的嘴繼續(xù)擴(kuò)張，最后竟成了個四方形狀的口器�？谇恢猩蕿鹾�，密密麻麻的生著尖銳倒刺。苗條身一體隨著水流蜿蜒游一動，她真的變成了一條怪蛇。賽維和勝伊偶然回頭看了個正著，兩人并沒有尖一叫，只打嗝似的在喉嚨里“呃”了一聲，隨即如同上滿發(fā)條一般，幾乎把手中的船槳搖飛了。
劉平依舊四腳著地的跪伏一在船尾，一手撐地，一手拿住了血符。人真是不一逼一迫不成器，他費了一天的筆墨，成績不如他方才的隨手一畫。血符在他手中生了寒氣，眼看八姨太越來越近了，他忽然出手一擲。紙符平平的破空而出，竟像帶有刃鋒一樣，斜斜的切進(jìn)了八姨太的額頭！
非蟲非獸的“咭咭”聲又響起來了，正是八姨太所發(fā)。劉平知道自己畫符的本事是帶有一抽一瘋一性一質(zhì)的，時靈時不靈，所以抬手又從胸前一抽一出了鐵針。偷眼掃向后方，他見賽維姐弟還在拼命和沉重水流作斗爭，便放了心。忍痛握緊鐵針，他一針戳進(jìn)了自己的脖子里�；⒁曧耥竦亩⒕o水中怪物，他隨時預(yù)備著拔針。
水中的八姨太仿佛十分痛苦，翻一江一倒海搖頭晃腦，頸部的裂縫隨著動作加深擴(kuò)大，蔓延得四分五裂。身邊忽然有了動靜，劉平扭頭一瞧，卻是賽維氣喘吁吁的擠了過來：“怎么辦？槳斷了————”
她顯然是恐慌到了極致，一張臉青白不定的沒了人色。然而未等她把話說完，水中的八姨太猛一揮頭，竟然頸部齊根斷裂，把個頭顱甩向了前方。賽維一雙眼睛正望著劉平，依稀感覺是有個黑球飛過來了，她的腦筋還未轉(zhuǎn)過彎，雙手卻是不由自主的抱拳互握，以著墊球的手法向上一挺身。只聽一聲悶響，她把八姨太的腦袋當(dāng)成排球，直接回?fù)舻搅耸组_外的水中。
遠(yuǎn)方濺起一朵大水花，近處水面則是暫時恢復(fù)了平靜。她愣頭愣腦的問劉平：“我剛打著什么了？”
劉平?jīng)]敢說實話，扯著手臂把她往自己身后推：“船槳斷就斷了，你們坐在船上，千萬不要亂動！”
此言一出，船尾水面“唿”的翻卷出一道黑一浪一。無頭的八姨太在水中打了個挺，脖腔子里伸出一只油一黑锃亮的尖腦袋，尖腦袋乍一看類似水蛇，然而對著船上活人一昂首，它張開了滿是倒刺的四方大口，決計不是水蛇的構(gòu)造！眼看它要沖向小船了，劉平迎著它縱身一躍，竟是投入了水中。側(cè)身避開了它的大嘴，劉平手足并用抱住了它的身一體，不讓它繼續(xù)沖擊小船。一只手拔一出深一插在脖子里的鐵針，他一針扎入了怪物滑膩的皮膚。
鐵針本來就是一樣邪惡的器物，此刻被他血肉浸染久了，會有何等效用，他也不能預(yù)料。隨著鐵針刺入，八姨太的身一體開始在他懷中激烈的一抽一搐，而怪物極力的扭一動腦袋，想要去咬劉平。劉平左右躲閃，深知一旦被對方銜一住了，不但皮肉要被倒刺全部刮掉，恐怕連骨頭都不能幸免。
他躲閃得機(jī)靈，怪物似乎也是個有智慧的，隨著他的躲閃掙扎不止，一個水蛇似的怪頭越探越長，仿佛后方連著的也是一條蛇身，正要從八姨太的身一體中鉆出。劉平見它不敗，索一性一拔一出鐵針，將鐵針伸進(jìn)自己口中，讓針尖從舌根一路劃到舌一尖。用沾染了鮮血的鐵針再一次扎中怪物，他同時發(fā)現(xiàn)怪物居然生了一雙人眼。
怪物痛苦不堪，然而硬是不死�？谥械难葰庠絹碓降耍弥嗝�?zhèn)谶�在，劉平無計可施，索一性一橫下了心，一口向下咬中了怪物的頭頂。而在賽維和勝伊的驚呼聲中。怪物猛一打挺，隨即一條滑一溜溜的細(xì)長身一體滑一出八姨太的脖腔子，徹底露出了本來面目，也看不出它到底是個什么，正是介于蛇和蟲之間。
它顯然是十分狡猾，卷纏著劉平往深水里鉆。然而劉平并不在乎水陸的分別。除了一身帆布工人褲浸水之后有些累贅之外，他在水中并不比怪物笨拙。因為身上再無武器，所以他一針接一針的狠戳怪物雙眼，同時死活不肯松口。突然猛一扭頭，他用牙齒撕扯下了對方頭頂?shù)囊粔K皮肉。黑血在水中迅速彌漫開來，他把鐵針插在腿上，然后雙手扒住怪物的傷口，奮力撕扯向了兩邊。怪物顯然是疼到發(fā)狂了，翻騰盤旋著想要甩開劉平，可是劉平用雙一腿緊緊一夾一住它的身一體。寒冷腥臭的黑血遮擋住了劉平的視線，他把所有的力氣都運到了手上，生生的在怪物頭上挖出了一個血洞。松開雙一腿向上一浮，他拔一出腿上的鐵針，在怪物的身一體上飛快畫出了一道符。最后一筆向上一挑，他踩著怪物的尾巴，借力鳧向小船。
“嘩啦”一聲水響，他在船尾露出了頭。仰頭忽見賽維和勝伊正直勾勾的睜了眼睛在看自己，他怔了一下，隨即開始呼哧呼哧的喘。
賽維和勝伊顯然是嚇丟一了魂，望著劉平愣了足有半分鐘，然后也沒說話，一起出手把他拽上了船。兩人的手都是出奇的有勁，像鉗子似的鉗住了他。他都在船上坐穩(wěn)了，兩人還不放手。
劉平喘得很累，所以正好趁機(jī)不喘了，對著二人說道：“別怕，怪物已經(jīng)被我殺掉了�！�
把話說完，他背過身面對河面，凝神又向水中觀察了片刻。憑著兩只眼睛看，當(dāng)然是看不出什么，他只是做了個凝視的姿態(tài)。水中的邪氣淡了許多，散是不會散，因為死的只是一只嘍啰，幕后的人在哪里，他不知道。
河水恢復(fù)了往日的平緩，賽維和勝伊費盡力量，總算是利用一根船槳橫渡小河。三人互相攙扶著上了岸，一路不肯多言，像賊似的潛回了小院。
院里的老一媽一子和丫頭都早睡覺了，朦朧中忽聽房內(nèi)起了熱鬧，但是少爺小姐不叫，她們樂得躺著裝睡。而她們不露面，也正合了少爺小姐的心意。
劉平一身腥臭，得到了最先沐浴的權(quán)力。他知道賽維和勝伊都是很講衛(wèi)生的，所以用香皂滿頭滿臉的涂抹，刷牙齒的時候，也特地把舌頭抻出來一起刷了刷。舌頭上面一道長長的紅色傷口，被牙膏泡沫刺激的很痛，他忍著痛，一絲不茍的漱口。
一個小時之后，賽維和勝伊也洗干凈了，又親自提暖壺倒開水，沏了三杯熱茶。劉平又沒了衣褲可穿，只好套一上了勝伊的睡衣。睡衣本來就是寬松的衣物，對于尺寸要求并不嚴(yán)格；而劉平更是無所謂，如果賽維和勝伊不介意，讓他光屁一股也是沒問題的。
賽維和勝伊也換了睡衣，并且裹了一件睡袍，仿佛穿得越多越安全。分踞左右守住劉平，兩人默不作聲的喝完一杯熱茶，心中有著無數(shù)的問題，一時簡直不知從何說起。
賽維和勝伊包一皮圍劉平，坐成了個左右夾攻之勢。一杯熱茶下了肚，他們身一體一溫一暖，腹中熨帖，回首方才的驚魂記，簡直如同噩夢。
勝伊抱著肩膀，看看賽維，又看看劉平，兩只眼睛睜得很大，是茫茫然無所依的模樣。雖然他只比賽維年幼了一分多鐘，不過從小到大，他的氣焰總比賽維低上許多，一旦遇了困難，就要依靠賽維做主，所以如今雖然已經(jīng)成了十八歲的青年，但是搖搖晃晃的，還得找個人來依附。賽維距離他稍微遠(yuǎn)了一點，他若想去投奔，就必要在床上挪動。大床鋪著彈簧墊子，軟顫顫的也不便于挪，于是他就近取材，一言不發(fā)的蹭到了劉平身邊。
他不動，賽維也不動；他動了，賽維撥動著心中的小算盤，不著痕跡的也挨上了劉平。劉平知道他倆全受了大驚下，有心張開雙臂摟一抱他們，可是猶豫著又沒敢動，因為勝伊可以摟，賽維不能摟。賽維是個大姑娘。
勝伊徹底的崇拜了劉平，小聲問道：“你在河里……把八姨一娘一殺死了？”
賽維立刻伸長手臂拍了他一下：“別胡說八道，誰殺她了？沒人殺她！”
勝伊自知失言，立刻抬手掩了嘴。而劉平思索著說道：“要說你們的八姨一娘一，還真不是死在了人的手里�！�
勝伊恍然大悟，伸手一拍劉平的手臂，又望著賽維嘁嘁喳喳：“啊，我知道了！姐，是不是花園里面有怪蟲？你記不記得百科全書里面寫的，有種蟲子能鉆進(jìn)人的一肛一門里吃腸子，一直把人吃空————”
賽維不耐煩的一揮手，粗著喉嚨怒道：“你還能不能讓他把話說完？”隨即她轉(zhuǎn)向劉平，做出求學(xué)的姿態(tài)，三分誠懇七分天真的問道：“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劉平且不答話，閉上眼睛沉默片刻，及至確定屋內(nèi)屋外真是一片清凈了，才低聲說道：“你們聽沒聽說過‘蠱術(shù)’？”
話音落下，他見勝伊把手揣進(jìn)了睡袍袖子里，賽維的手倒是按在了床上，就用指尖在她的手背上一筆一劃寫出蠱術(shù)二字。賽維點了點頭，因為太好奇，所以忘記了偽裝女學(xué)生：“‘蠱’字我是認(rèn)識的，可蠱術(shù)又是什么術(shù)？”
劉平想了一想，忽然感覺八姨太的死因，是樁一言難盡的事情：“總而言之，是種巫術(shù)。一旦中了蠱，或死或生，全憑施術(shù)人的手段。依我看，八姨太就是中了蠱�！�
賽維試探著問道：“中了蠱……人就變成大水蛇了？”
劉平搖了搖頭：“非也，是蠱蟲在她體內(nèi)生長，吃空了她。我們所見的八姨太，其實只是一只裹一著人皮的怪蟲�！�
勝伊抬手抓了抓短發(fā)：“八姨太……是怎么吃下一條大蟲子的？”
劉平被他問笑了：“不是不是，也許怪蟲在進(jìn)入八姨太體內(nèi)之前，只不過是一點粉末。八姨太無意之中吸進(jìn)一點粉末，總不會有知覺，對不對？可粉末遇了血肉，就要變形了！”
賽維驚訝的張了嘴：“有點像中毒�。 �
劉平微微的歪了腦袋，想要用睡衣領(lǐng)子遮住脖子上的針一孔：“你們說八姨太是兩三天前失蹤的，失蹤之前并無異狀，可見她是新中的蠱。而蠱蟲又是長到如此之大，兩三天的時間都算是少的，可見中蠱和失蹤，發(fā)生的時間即便不是同時，也該相近。”
賽維深以為然：“可是，她怎么就中了蠱呢？”
劉平沉吟了片刻，末了低聲說道：“我猜，八姨太和令堂，是死在了同一人的手里。”
賽維和勝伊立刻全變了臉色：“我一娘一也是中蠱？”
劉平一搖頭：“不，令堂的死，或許和蠱毒沒有關(guān)系。但是令堂頭內(nèi)的鐵針，卻和水中的怪蟲有點相似的氣息。應(yīng)該是施術(shù)的人把兩種巫術(shù)混在了一起使用。現(xiàn)在我只想一個問題————八姨太會是在哪里中的蠱毒？”
賽維答道：“應(yīng)該不是在家里，在家里中了毒，她還不得去醫(yī)院？”
勝伊隨即接道：“我看就是在花園里。”
賽維立刻表示反對：“白天花園里全是花匠，也沒見誰肚里生出大水蛇了！”
勝伊來了精神，開始辯論：“哦，八姨一娘一在外面中了蠱，還堅持跑到花園里等死，她瘋啦？還是她肚里的大水蛇想看風(fēng)景，裹一著她的皮自己跑去了花園？”
劉平最后做了總結(jié)陳詞：“有一種蠱，是用一陰一魂的邪氣催動蠱蟲，蠱蟲的一性一子，就類似鬼。河水屬一陰一，利于蠱蟲的隱藏；白天它蟄伏著不動；一到夜里，一陽一氣散盡，它就活了。下蠱的人將它布放好了，一旦有人沖了它的布陣，就必定中毒。”
賽維和勝伊相視一眼，臉上立時退了血色，異口同聲的喃喃說道：“八姨一娘一……夜里去花園了？”
然后他們立刻聯(lián)想到了自身————自己不也是夜里去了花園？
劉平拍了拍他們的膝蓋：“沒事，若是你們也中了蠱，就像八姨太一樣直接失蹤了，蠱毒兇猛至極，還能讓你們活著回來嗎？”
賽維打了結(jié)巴：“誰誰誰下的蠱蠱毒害人呢？花園子里到到底有有什么？”
劉平壓低聲音說道：“花園的秘密，令堂知道，八姨太可能也知道。還有沒有第三個人，我們暫時猜測不出，所以姑且按兵不動的看吧！對方要用邪術(shù)對付你們?nèi)�，可見花園里的秘密不一般，而且他的仇恨也是十分之深。”
賽維和勝伊一起開動了腦筋想仇家，想了片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家仇家很多，自己老子的名聲也一直不好，做過許多缺德事情，前些年還遭過一次暗殺。
劉平不再多說，伸腿下床走去外間。片刻之后，他端著一杯水回來了。單腿跪到床上，他對著面前二人說道：“雖然你們的肚子里肯定不會長出蟲蛇，但我還是不大放心。你們把它喝了，喝了就絕對安全了�！�
勝伊先爬到了床邊，跪起身探頭一瞧，就見杯中是大半杯紅水，因為水熱，所以還散發(fā)出一股子又甜又腥的蒸汽。甜和腥湊在一起，雖然不是好滋味，但也不該讓人不能忍受；但是劉平杯中的飲料就是甜腥得令人感到惡心，甜不是好甜，腥不是好腥。
勝伊當(dāng)即一咧嘴，捏著鼻子問道：“什么東西？”
劉平坦然的答道：“水里面攙了我的血。我的血……很好，哪怕你真中了蠱，喝一口也能解毒�！�
勝伊連連后退：“我、我不想喝�！�
賽維四腳著地的爬到劉平身邊，跪起來接過茶杯，仰起頭就喝了一大口，差點沒燙出眼淚。屏住氣息轉(zhuǎn)向勝伊，她緩緩呼出了一口氣，口鼻之中的甜腥差點讓她當(dāng)場嘔吐。勉強定了定神，她兇神惡煞的斥道：“快來喝！”
勝伊抗命不從，結(jié)果被劉平拽過來從后方抱住了，伸手強行捏開了他的嘴。賽維的手腳很利落，把余下半杯血水盡數(shù)倒入勝伊口中。勝伊咕咚咕咚幾口咽下，想要吐，然而賽維放下茶杯捂住了他的嘴，劉平禁錮著他也不松手。兩人合作擺一布他一個，直過了十分鐘才給他自一由。而他干嘔幾聲，惡心勁過去，也就不吐了。
賽維想要看看劉平放血的傷口，然而劉平遮遮掩掩，并不讓看。電燈一關(guān)，臥室陷入黑暗。三人湊在一張大床上，不敢拆分。把兩床被子全展開了，也沒有人正經(jīng)蓋被，三個人偎做一堆，糊里糊涂的就閉了眼睛。
賽維累狠了，連個噩夢都沒有做，再一睜眼就到了天光微亮的凌晨。清醒之后她沒有動，細(xì)胳膊細(xì)腿縮在軟騰騰的棉被里，感覺十分一溫一暖舒適。及至打出一個哈欠了，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半躺半坐的姿勢，結(jié)結(jié)實實的全靠在了劉平胸前。
翻著眼睛向上望去，她見劉平還在熟睡，歪著身一子壓住了勝伊，勝伊一團(tuán)一成一只球，埋頭擠在了床角落里。勝伊的姿勢不對勁，氣息不暢，睡得呼哧呼哧；劉平則是喘得有一搭沒一搭，胸膛半天起伏一下，仿佛隨時預(yù)備著斷氣。
賽維沒有多想，保持著原樣不肯動，心曠神怡的睜大眼睛往窗外望，望了沒有幾分鐘，她忽然一挑眉毛，把注意力全集中在了左手心里。
有一條半軟半硬的東西，隔著一層薄薄的絲綢，熱一烘一烘的貼上了她的左手心。她緩緩的垂下眼簾，隔著一層棉被去看自己左手的位置。頭腦里驟然發(fā)生了大爆炸，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把左手搭上了劉平的褲襠！
左手，連同左臂，登時就僵硬了。她驚慌失措的閉了眼睛想要裝睡，同時在心中發(fā)出了大感嘆：“天哪，原來……這么大！”
未等她感嘆完畢，手下的東西忽然跳了一下；劉平隨之一動，鼻子里還哼了一聲。
賽維當(dāng)即緊閉雙眼，做睡死狀。
她睡了，劉平卻是醒了，然而睡眼惺忪，醒得不透。他先掀一開了身上的棉被，然后對著被里風(fēng)光愣了一下，隨即輕輕一握住賽維的手腕，把她的左手抬起來放到了一旁。
輕手輕腳的挪下床去，他搖搖晃晃的出去撒尿。而賽維偷偷在被窩里右手摸左手。左手的手心像是被一條烙鐵烙過了，灼一熱的一線從腕子開始延伸，一直向下經(jīng)過中指，正是一段很可觀的長度。賽維對于男一女之事，一直只是通過愛情小說紙上談兵，如今終于見識了真家伙，不禁心跳如鼓，并且滿頭滿臉的發(fā)燒。耳邊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是劉平趿著拖鞋回來了。
賽維縮在棉被里，一動都不敢動。而劉平在床邊伸展身一體躺下了，很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兩條腿不慎伸過了界，隔著棉被蹬上了賽維的小腿。他很自覺，雙腳立刻轉(zhuǎn)移了方向；而賽維等著他再蹬一下，等來等去等了個空，就在被窩里暗暗嘆息：“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磥�，我真是長大了。”
下一秒，她的嘆息換了主題：“真嚇人，那么長！”
趕在老一媽一子丫頭進(jìn)房伺候之前，三個人都起了床。賽維謹(jǐn)記了按兵不動的戰(zhàn)術(shù)，若無其事的支使仆人去成衣店。三天前，她把劉平的尺寸送了去，只不過是做幾套普通衣裳，三天時間，又是馬家的買賣，怎么著也該完工了。
賽維和勝伊都坐在房內(nèi)沒出門。一個小時之后，仆人帶著新衣回來了，順便還報告了一條新消息：“咱們家的花匠，在河邊發(fā)現(xiàn)了半截旗袍后襟，都說像是八姨太的衣裳。五少爺?shù)故瞧婀�，不哭不鬧，聽了好像沒聽見似的，讓他去瞧瞧，他瞧過了也不言語�！�
勝伊過去接了新衣，為了掩飾臉色，所以故意忙著審視新衣料子；賽維手里攥著一把尺子，已經(jīng)若有所思擺一弄了一早晨，此刻不擺一弄了，蹙著眉毛搖頭嘆氣：“我們家里近些天來，真是沒法說，糟糕事情全趕在一起了！”
然后她摸了幾張鈔票扔給仆人，把仆人高高興興的打發(f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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