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誆我，難道官府的紅章也能做假不成？”穆十四娘一語中的。

　　洛玉瑯果然沒了剛才的氣焰，“什么時候長的見識？”

　　穆十四娘冷哼了聲，算是回應(yīng)。

　　洛玉瑯又扯了扯她的衣袖，“我說笑的，總這樣生氣，傷身。”

　　“你這人，從來沒有一句真話。”穆十四娘這診斷下得，讓洛玉瑯大受傷害，“我哪里不真了？你一句一句說出來，爺一句一句解釋。”

　　“君子坦蕩蕩，做事問心無愧，小人才需要解釋。”穆十四娘說話毫不容情。

　　洛玉瑯有些無奈，可他最容不下的就是被自己心愛的人誤會，“你可以說我不會甜言蜜語，不會哄你開心，但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我是小人，誆騙于你。我從未隱瞞過我對你的心，只要你不是無心之人，不會感知不到。”

　　穆十四娘扭頭看他，“我說的是你誆騙我的事，你提別的做什么？”

　　“戶牒本來就是真的，我哪里誆騙你了？”洛玉瑯說完，發(fā)現(xiàn)穆十四娘神色有些奇怪，不過他心里最在意的是穆十四娘懷疑自己的真心，來不及計較其他，“我對你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從無半句虛言。”

　　穆十四娘聽到他說戶牒為真，總算安心，不再與他打這種口舌官司。

　　洛玉瑯有些醒悟，盯著她打量了好一會，“我可至死都會記得，山洞里你摟著我的事。”

　　穆十四娘再一次尷尬地偏過了頭，洛玉瑯卻不打算輕易讓她逃過，“你當(dāng)時是怎樣想的？”

　　“那你當(dāng)時為何要擋在我前面？”穆十四娘反問，洛玉瑯毫不猶豫，“有我在，如何能讓你受半分傷害？”

　　“你不怕他會吞了你嗎？”穆十四娘又問，洛玉瑯回道，“來不及多想。”

　　“傻子。”穆十四娘悶悶一句，洛玉瑯剛挑了眉，隨即醒悟，“你不也一樣。”

　　穆十四娘不服氣地撇了他一眼，見他正呆呆望著自己，毫無反應(yīng)。

　　因為兩人接下來的沉默，車內(nèi)氣氛有些尷尬，起碼在穆十四娘看來是如此。

　　“我要為母親守孝三年，你介意嗎？”洛玉瑯終于下定決心，開口問她。

　　“為母守期，本就應(yīng)該，我介意什么？”說完之后，才在洛玉瑯欣喜的目光中讀到了其他的意味，咬了咬唇，“你再這樣，我就去與青荷同乘一輛馬車。”

　　洛玉瑯突然揉起額頭，“這些日子不敢懈怠半分，整個都是繃緊的，現(xiàn)在放松下來，怎么反倒頭疼了呢？”

　　穆十四娘習(xí)慣了他的套路，掃了他一眼，拾起一本書，裝沒聽見。

　　“你為何不信我？”洛玉瑯苦兮兮地望著她，“我是真的頭疼。”

　　“消停些，趕緊睡一覺，自然就好了。”穆十四娘依舊埋頭書中，根本不去看他。

　　聽到他一聲嘆息后，再沒了動靜，等穆十四娘看完一篇，再想起他，發(fā)現(xiàn)他當(dāng)真已經(jīng)睡著，連睡姿都不太講究。

　　怕他著涼，扯了毛氈給他蓋上，又怕他因為睡姿醒來會落枕，將車內(nèi)的軟墊塞進他的后背，此時的洛玉瑯最讓人安心，毫無侵略性，聽著他因為熟睡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穆十四娘有些感嘆，事事要強，從不肯示弱半分，只有此時，才得以放松，不過比自己年長三歲而已，也是難為他了。

　　車行兩日，終于到了吳越與南唐的關(guān)隘，果然如洛玉瑯?biāo)�說，連掀車簾查驗的人都沒有，馬車只靠邊停留了一柱香的功夫，就順利通過了關(guān)口。

　　好好睡了兩日的洛玉瑯又開始生龍活虎，“怎么樣，爺沒騙你吧？”

　　“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什么好說的？”穆十四娘雖然不敢掀車簾張望，嘴里卻是不肯服輸?shù)摹?br />
　　“一語中的。”洛玉瑯居然絲毫沒有介意，還頗為認(rèn)同她。

　　“不愧是未來的當(dāng)家主母，越來越有風(fēng)范了。”引得穆十四娘咬牙看他，“閑坐了兩日，你也不嫌悶得慌。”

　　“漫游，我想讓你叫我漫樂。”洛玉瑯以手支額，斜靠著，長長的腿占據(jù)了半個車廂，分明十分閑適，卻像個討糖吃的孩童。

　　穆十四娘聽見外面的人聲不再，掀起車簾，張望了好一陣，“南唐與吳越也沒什么不同啊？”

　　洛玉瑯忍住笑，這才剛剛出境，怎么會有區(qū)別？“看來盡信書不如無書，你所看的札記真不能全信。”

　　穆十四娘是個目標(biāo)十分明確之人，只要事務(wù)朝著自己希望的方向發(fā)展，這些個細(xì)枝末節(jié)，也不必太過計較，就算知道洛玉瑯是在取笑自己，她也不打算計較，免得他越說越來勁。

　　見穆十四娘沉默以對，洛玉瑯又有些擔(dān)心她是不是生氣了，“其實我也是頭次出境，我倆一樣。”

　　穆十四娘這才賞光看了他一眼，“你打算先去何處？”

　　“叫我漫樂。你字就算日后成了親，也不能出口的。”她這次出逃后，似乎就沒正經(jīng)地稱呼過自己，雖然他并不愿她以洛家主相稱，可她連當(dāng)家的都省去了，他竟然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到。

　　“當(dāng)家的，今日會在哪里落腳？”穆十四娘被他一點，也覺得自己有些失禮，漫樂是何含義她已知曉，未來的事她不清楚，但是現(xiàn)在是不合時宜的。

　　“你從哪里學(xué)來的落腳二字？”洛玉瑯有些失笑，但又不能笑出聲，努力平復(fù)了情緒，“落腳與落草字義相近，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說話要謹(jǐn)慎些。今晚我們歇在宣州境內(nèi)。”

　　穆十四娘才不想與他討論落腳與落草的歧義，“宣州，你打算沿和州去江寧府嗎？”

　　洛玉瑯沒想到她竟然做足了功夫，“漫游說得極是。”

　　他一說漫游，穆十四娘馬上意識到自己又忘了稱呼，有些尷尬地?fù)崃讼卖W間，又因為梳著男式的發(fā)髻，根本沒有散發(fā)，更加尷尬。

　　洛玉瑯將一切看在眼里，“漫游，早些習(xí)慣稱呼我為漫樂，比記不住當(dāng)家的要好上許多。”

　　“你再這樣，我就稱呼你為洛家主。”穆十四娘一想起‘漫游無遠(yuǎn)近，漫樂無早晏。’之意就有些叫不出口，越想越氣惱，心說你以為我是你，臉皮那樣厚。

　　“那還是稱呼當(dāng)家的吧，起碼顯得起別人不同。”洛玉瑯輕易就讓了步，他也知道現(xiàn)在的穆十四娘不會回應(yīng)，只想過個嘴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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