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等待
“上了。”穆十四娘并未矯情，因?yàn)檫@樣放著，腳傷確實(shí)舒服些。
“我原本還想，會不會等到我們成親了，才能尋到母親的尸骨。沒想到，冥冥中似有指引，我先是尋到了母親的紫玉手鐲，而后是紫玉簪，而后——就是她。”洛玉瑯眼神落寞，看著窗外。
穆十四娘想著自己看到的尸骨，那些全身骨架齊全的，也沒了肉身，更無片縷遮身。洛玉瑯的母親不知何故，竟然留在崖洞深處，情況到底如何，洛玉瑯沒說，她也沒看到。
“能尋到就好。”聽完她的話，洛玉瑯低頭從荷包中拿出兩樣紫色的首飾，“可惜都裂了，不然傳給你，也算母親給你的見面禮。”
“我記得娘親的玉簪斷了，她托守門的大娘去找銀匠重新鑲了，倒也好看。”見洛玉瑯直愣愣看著自己，分不清自己是否說錯了話的穆十四娘趕緊補(bǔ)救，“小心供起來，也是可以的。”
洛玉瑯想輕笑，卻因?yàn)樾那槌林兀⑽闯尚危爸绬幔课沂窃谡夷愕穆飞蠈さ侥赣H的。”
“你這樣誠心，就算整座紅崖山底下都是空的，你也早晚都會找到。”穆十四娘心想，我可不敢居功，累得大家差點(diǎn)葬身蛇腹，現(xiàn)在還懊惱著呢。
“你若不想回穆府，就先在城外的別院待一陣。我送母親安葬，必定會忙上一陣，若是不能常來看你，你莫多心。”穆十四娘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樣正合她意，等洛玉瑯大事一了，心情平靜下來，再來談這件事比較好。
因?yàn)檫@輛馬車不比他自己那輛寬敞，伸手就能碰到她，洛玉瑯輕輕將她散落的發(fā)絲撫到腦后，經(jīng)過昨日，她果然乖巧了許多。
“我真要睡一會，你要是不困，我這里有書，還有帳本。”洛玉瑯指了指他剛才提上來的一堆。
他早就立了誓，只要尋回母親，必須讓她葬入洛府祖墳。現(xiàn)在夙愿得償，自然要成真。可他也知道，阻力何其之大。但不管什么阻力，他也要全誓。
這樣的難事，他不想讓穆十四娘知道，就像他從不與她說，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一樣。他希望穆十四娘不會對嫁入洛府心生恐懼。
他沒有穆十四娘勇敢，能直面自己的出身，努力地去改變它。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死不能復(fù)生，從今以后，他只盼望著與她共渡余生，不受任何紛擾。
經(jīng)過兩日的奔波，回程并未在蘇城停留，洛玉瑯的別院近在眼前，穆十四娘糾結(jié)地說道：“我若寫封信給十五郎，說我已到了南唐，一切安好，讓他勿念，他會信嗎？”
“叫我漫樂，就像我稱呼你為漫游一樣。”洛玉瑯眼光半刻不曾離開過她，“當(dāng)著外人，你如何稱呼我都可以，只你我二人時，我想要你叫我漫樂。”
穆十四娘不解，“為何？”
“‘漫游無遠(yuǎn)近，漫樂無早晏。’你號漫游居士，我號漫樂山人。夫唱婦隨，早晚皆在一處游樂，想想都令人神往。”洛玉瑯輕笑說道。
穆十四娘這才明白，當(dāng)初他熱心為自己取號，伏筆竟然在這。
“我還是稱呼你洛家主吧。”穆十四娘偏頭問他，洛玉瑯輕輕搖頭，并不認(rèn)可。“那我依舊稱呼你當(dāng)家的。”洛玉瑯眼珠一轉(zhuǎn)，“有外人在，可以這樣稱呼。”
掀起車簾，看了眼外面，輕輕湊了過來，直接將穆十四娘逼在角落里，“只你我二人時，乖乖叫我漫樂，不然，”突然湊近她的臉，用眼神游走了一番，最后落到她圓睜的眼眸上，“若不是要為母親守靈，信不信我，”
穆十四娘還未推開他，他自己就躲開了，“莫耍花樣，別院不是公主府，更不是穆府，你絕對出不去的。”
穆十四娘利落地回他，“我已知道自己的斤兩，不會再莽撞了。”
洛玉瑯失笑，又覺得現(xiàn)在不太合適打趣，“知道就好。”
下車時，雖然穆十四娘強(qiáng)調(diào)自己已經(jīng)能下地走路，洛玉瑯還是不由分說地抱起了她，“剛說不會莽撞，這才多久就忘記了。”朝著她原先住的院子走去。
數(shù)月之后，再次經(jīng)手，洛玉瑯覺得十四娘除了身量長了些，重量一點(diǎn)沒變，還是輕巧得很。
“那能一樣嗎？”穆十四娘嘴里不服氣地說著，洛玉瑯低頭朝她臉上吹了口氣，穆十四娘抬頭，就看到他閃爍著星光的眼眸，里面有讓她心悸的神彩。
“剛你臉上有東西。”洛玉瑯輕笑著解釋，穆十四娘偏頭，一副信你才怪的神情。
洛玉瑯走得不快，風(fēng)雨之前，他想再感受些溫存，獲得些力量，去面對前路的艱難。
“我會讓人將帳本送來，若是無聊，就為我繡衣衫吧。”洛玉瑯有些不舍地將她放下，交待著。
穆十四娘點(diǎn)頭應(yīng)承。
洛玉瑯默默在她身旁坐了良久，“走了。”這話既像是對穆十四娘說的，更像是他對自己的督促。
穆十四娘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再一次有了營地那晚的感覺，“莫太傷心了，若你母親在天有靈，應(yīng)該是欣慰的。”
洛玉瑯停住了腳步，良久回頭，“說好叫我漫樂，總是忘記。”
穆十四娘回答，“是當(dāng)家的。”
“我自然是你的當(dāng)家的。”洛玉瑯揮了揮手，轉(zhuǎn)身離去。走了幾步，又回頭，“信寫好了，就送過來。”
穆十四娘點(diǎn)頭，目不轉(zhuǎn)睛，直到洛玉瑯身影轉(zhuǎn)過照壁，再也不見。
別院的日子，似乎讓她和青荷有了回到蘇城的感覺，平靜而詳和。
洛玉瑯走之后，再也沒來，穆十四娘理解為他應(yīng)該是為母親下葬之事忙碌。
她寫給十五郎的信，洛玉瑯那邊的回應(yīng)是，望仕收到了，雖然有心去南唐找她，但是有心無力，只得又托洛玉瑯多加照應(yīng)。
穆十四娘不用多想，就知道洛玉瑯會如何回應(yīng)他。
實(shí)在無聊的時候，她倒是與青荷一起去花園的竹樓里泡了幾回溫泉，確實(shí)舒服。
可是半個月過去，還是不見洛玉瑯來，她就有些待不住了。據(jù)青荷所說，洛府的祖墳就在京城附近，并不遠(yuǎn)。
思來想去，她只得以洛玉瑯孝心，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場，也不為過。
在她看來，只要能脫離穆府女兒這個沉重而讓人難堪的身份，暫時在哪里待著，都沒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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