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番外:繼承人(1)
路希安·西塞爾坐在馬車上。
他穿著當(dāng)下時興的淺卡其色大衣、長褲、中筒靴, 頭戴一頂漂亮的寬檐帽,銀白長發(fā)被絲帶規(guī)規(guī)矩矩地束在腦后。是當(dāng)今在綠津大學(xué)中就讀學(xué)位的貴族子弟常有的打扮。
他長得也相當(dāng)漂亮。長而翹的睫毛,柔潤白皙的臉蛋, 注視著你時總讓你想到熠熠的綠寶石或湖泊般的眼睛。任何人看見路希安都會承認(rèn), 他徹頭徹尾是一名漂亮的小紳士。
甚至學(xué)校里有許多人寫詩稱贊他,認(rèn)為他是某個小國的王子。在文學(xué)系就讀的他甚至被取一個“百合花殿下”的綽號。
可路希安知道自己不是王子,而是西塞爾莊園的繼承人。
他在綠都漂亮?xí)r髦、揮霍優(yōu)雅的生活徹底被他父親的死亡所打破了。
馬車停在那漂亮顯赫的莊園之外。路希安即使是在下車時,也讓仆人墊好地毯, 以免弄臟了他漂亮的中筒靴。莊園門口的門衛(wèi)們站成一列,卻不再向過去那樣熱情地迎接小主人的光臨。
他們被換了一批人,留在門口的熟人只有抹著淚的老管家。
路希安走到老管家身邊,他的臉上并沒有老管家預(yù)料中的焦慮和憔悴, 依舊是讓人看著便討喜的干凈,只是唇角不如過去上翹。老管家擦著眼淚道:“你總算回來了, 那個強盜, 搶走了西塞爾家族的所有財產(chǎn)……”
他哽咽著說不下去,不過路希安已經(jīng)在信中知道了一切的首尾。
西塞爾家族光鮮其外、敗絮其中。在路希安前往綠都讀書時, 他的父親道爾頓·西塞爾因病溘然長逝。忙于畢業(yè)考核的路希安沒能得到及時的消息。當(dāng)他拿到學(xué)位證時, 才知道了發(fā)生在兩個月前的父親的去世,與按照某種繼承法與某些債券操作(或許不那么光彩), 原本應(yīng)當(dāng)由他繼承的家產(chǎn)被另一個人繼承的消息。
信中關(guān)于那個人的身份沒有太多解釋,只知道那人是西塞爾家族的某支親戚,算起來比路希安要長一些。那人通過出海攫取了難以讓人想象的財富, 獲得了子爵的爵位, 卻偏偏要來繼承路希安的遺產(chǎn)。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路希安問老管家。
他原本想把帽子放在侍從的手里, 可他過去用慣了的侍從如今不在門前, 只能暫時自己拿著。老管家咬牙切齒、卻又帶著點恐懼道:“他是個強盜, 惡魔,哦。他是黑發(fā),有一雙惡魔般的眼睛……”
“惡魔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紅色的。”
“哦……”
路希安對這種人沒什么印象。他道:“聽說他是個很有錢的人呀,為什么還要來搶西塞爾莊園?和他所有的財產(chǎn),這些只算是他擁有產(chǎn)業(yè)的……十分之一?大概。”
“貪婪是沒有極限的。”老管家沮喪道,“天啊,小少爺,希望你能與他談?wù)劊屗尦鲆徊糠重敭a(chǎn)。”
“我會和他談?wù)劦摹!甭废0舱UQ邸?br />
他到客廳里時他的母親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母親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中年婦人,見路希安回來,她擦著眼淚擁抱他,同他說話。
核心思想是無恥的人謀奪了家里的財產(chǎn),如今一分錢也不剩給他們母子。他們早晚會被掃地出門,可她沒有辦法。
她寄希望于兒子與那個人談?wù)劦慕Y(jié)果,或許能讓他們繼續(xù)住在莊園里,或許至少能讓他們在離開時多帶走幾百鎊。
路希安安慰了自己抽泣的母親,接著便隨著新的管家來到二樓,坐在會客廳里等那人的到來。
“主人一會兒就到。”管家冷漠道。
路希安回家時可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待遇,就好像他再也不是這里的主人一樣。
他坐在自己父親曾經(jīng)使用的會客廳里,聞著全新的香薰氣息,有些不適應(yīng)。他的鼻子沒忍住皺了皺,臉上于是便流露出一點不太高興的神色來。
他在會客廳里等了很久,就像是那繼承他家財產(chǎn)的人故意讓他等在這里、折辱他的耐心一樣。
終于,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是管家。
“主人讓你進書房里。”新管家冷漠道。
路希安和他進到書房里,在看見坐在椅子上背光的青年后,路希安眨了眨眼。
“好久不見,小少爺。”
許久之后,他聽見那人慢條斯理道。
而路希安卻像是在辨認(rèn)他的容貌般地,許久之后,他才從那猩紅的、陰沉地、而極具壓迫感地打量、注視著他的身體的眼眸中,認(rèn)出了那人的身份。
“是你呀。”他笑吟吟道,“好久不見,維……”
“德。”
最后一句話的尾音很迷人,像是花瓣落在水面。
在看見維德坐在這里的那一刻,路希安便明白了。
路希安忽然意識到那封信并非好心人寫給他,讓他回家的通知。
而是讓他自投羅網(wǎng)的誘餌。
……
維德與路希安之間有一點親緣關(guān)系,不過很遠(yuǎn)。如果他們是一男一女,這點親緣關(guān)系甚至不足以阻攔他們之間通婚。
在6歲到13歲期間,維德的父親出海,而他被寄養(yǎng)在西塞爾莊園。在13歲后,他便不帶一個包袱離開了這里。
我趕的。路希安可以這樣承認(rèn)。
他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又驕縱、又嬌氣、又任性的小少爺,會欺負(fù)不討他喜歡的維德可謂是順理成章。
維德在西塞爾莊園的童年時期,就是被惡毒的他欺壓的日常。后來維德離開莊園時,他站在自己父親身邊為他送行。手上在為他鼓掌,臉上卻笑瞇瞇地在對他做鬼臉。
他從來不在維德眼前掩飾自己的壞。
而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
……
“這些年來你和叔母都過得很不錯。聽說你也是綠津大學(xué)的高材生。”男人彬彬有禮道,“看起來你對莊園的繼承權(quán)、債務(wù)交割有些疑惑。”
“我的確很有疑惑,我家的莊園,怎么突然之間成了你的呀?”路希安歪頭看他。
他長發(fā)柔順,看著他時眼中是真切的疑惑,看起來漂亮又無辜。
男人全然沒有被他的表現(xiàn)所迷惑。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這些文件。”男人微笑道,“你是綠津大學(xué)的高材生,應(yīng)該能看懂它們,對么?”
話語里暗含嘲諷。
路希安坐在他對面,拿起那些蓋著公章的文件,一封封地看。
維德坐在他對面,雙手撐著下巴,冷漠而陰郁地看他。
他比起離開西塞爾莊園時的那個少年要健壯、高大許多,小臂上可見鍛煉良好的勁瘦肌肉。而他身上的氣質(zhì)也要沉穩(wěn)、陰沉、頗具壓迫感許多。
那雙如冷血動物般的紅眼睛此刻正在路希安的身上惡意地舔舐。
在路希安這樣看起來文弱優(yōu)雅,小臂纖細(xì),一看就是嬌養(yǎng)長大的文學(xué)系高材生,“百合花殿下”身上舔舐。
可他從來知道路希安可不是什么純潔無辜的百合花殿下。
從小到大,路希安壞著呢。
一小時后,路希安完成了。
“看起來這些文件真是毫無破綻,我的父親在私底下是什么時候欠了你這么多錢呀?以至于,在抵押了莊園后,我和父親還需要還你兩千鎊?”他眨著漂亮的眼睛,含著下巴道,“我父親都拿錢干什么了呀?”
維德微笑著不回答。
“你小時候可是我們一家照顧的你,你就這樣對我們呀?”路希安說,“你看起來好像一分錢都不打算為我們減免……”
維德?lián)沃掳涂此坪鯇λ鄲赖臉幼羽堄信d味。
“好吧,真沒想到你現(xiàn)在會有這樣的本事。”路希安垂下頭道,“我還記得……”
維德等著這個從沒吃過苦的、嬌生慣養(yǎng)的小少爺?shù)那箴埮c哀泣。
求他放過自己、減免債務(wù)的哀泣。
然后他會徹底碾碎他的希望、讓他痛苦、讓他被埋到泥底。
來回敬……他曾對他做過的一切。
可他只聽見小少爺?shù)偷偷穆曇簦骸澳阈r候那么丑,又臟兮兮的,我好好奇,那些人知道過去的子爵大人是這副模樣么?吃著殘羹剩菜,又黑又臭,又硬,就連家人也不要你……”
路希安總是能不識時務(wù)地勾起他的一切怒火、踩到他的一切痛點。
還是過去那個讓他想起來就恨的眼中釘、肉中刺。
維德抬起陰沉雙眸看向路希安,可路希安居然是笑了。他笑起來時眼眸盈盈,嘴唇紅潤,非常漂亮。
“你生氣啦?”他笑瞇瞇道。
維德明白了。
路希安已經(jīng)看出了他的意圖,他在故意逞口舌之快。
“你生什么氣呢?你用那些手段弄出來的東西,奪了我家的財產(chǎn)。你是在生氣我小時候沒有好好對你么?可我憑什么好好對你呢?你脾氣那么壞,又那么丑。我為什么要對你好呀。”路希安笑吟吟道,“你看你現(xiàn)在生氣的這個樣子,和過去還真像,你……”
維德冷笑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你打算怎么償還債務(wù),路希安·西塞爾。”
“恕我提醒你,在未償還債務(wù)時,我作為債權(quán)人,有資格限制你的一切出行和消費。我的勢力,也足夠讓你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即使——我聽說你在綠津大學(xué)里很受歡迎,對么?很多人都想當(dāng)你的入幕之賓。”
維德的話語里帶著一些優(yōu)雅而故意的譏諷,路希安看著他,嘆了口氣,將雙手伸到桌前,也學(xué)著他的姿勢撐起下巴。
“那么親愛的維德老爺,lord——這樣叫你,是不是讓你感覺更受尊重、彌補你可憐的童年陰影一點?”他狀似天真無辜地說,“那么能請您為我指一條明路,讓我看看,要怎么工作來償還您的債務(wù),能讓您更加滿意呢?”
維德看著他,他覺得自己心中幽暗的、被他激怒而升起的火苗又燃起來了。
路希安·西塞爾。
惡毒的,不識時務(wù)的,直到現(xiàn)在還不懂得求饒的路希安·西塞爾。
他總能找到辦法讓他哭,讓他哭著求饒。
一點玩弄他的興味升了起來,這和床笫之間無關(guān),而是對于垂死掙扎的獵物的玩弄。看著獵物天真掙扎,直到被放空血液而死為止。
維德決定和他玩玩,來看看在這個惡毒的小少爺長大成人后,還能給他帶來什么樂趣。
首先,是嘲諷。
路希安終于得到了維德的回答。
“不過如果你是西塞爾的女兒,以你的容貌,或許還有別的留在這個莊園里的辦法。”那人輕蔑地道。
“什么辦法?”路希安眨眨眼。
“嫁給我,被我艸,再為我生幾個孩子。”那人譏諷地、故意用污言穢語道,“可惜了,你是個男孩。”
路希安的臉頰果然如他所料般升起了點被侮辱的薄紅,不過路希安很快道:“可惜了,你沒有這種癖好。”
他的確沒有這種癖好,維德想。
夜色降臨。他從書桌上起身,來到小少爺?shù)谋澈螅瑥哪抢锟拷亩埂?br />
他輕聲道:“時間不早了,該晚安了,小少爺。考慮到你在這座莊園里生活了二十年,養(yǎng)尊處優(yōu)了二十年……”
“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讓你準(zhǔn)備從這座莊園里,和你的母親一起搬出去。當(dāng)然,每天會有人來搜查你,避免你帶走些如今已經(jīng)不屬于你的東西,以侵犯到真正的,對于這個莊園、與西塞爾家所有的繼承者的權(quán)力。”他慢條斯理地、禮貌地道,“晚安,小少爺。”
路希安沒有回答,就像是真的已經(jīng)受辱了那般。維德感覺陰沉的心好了許多。
可就當(dāng)他轉(zhuǎn)身時,路希安用嘴唇貼上了他的耳朵。
他的嘴唇柔軟,身體的氣味芬芳,動作濕潤而讓人猝不及防。
“晚安,維德老爺。”他柔聲道,“祝您在我父親的床上睡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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