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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莫要含血噴人


  段臨對他此時跳出來一點也不意外,只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

  “謝大人言重了,老臣不過是實事求是,至于是非曲折如何評判,自有圣上做主。”

  “實事求是?”

  謝懷彬冷哼一聲,向前頭圣上拱手施禮,便滿臉怒容抬步出列:

  “若段大人只看表面功績,不究其內(nèi)里,那這實事求是也太過片面!燕北雖為平原,但其北側(cè)山岳縱橫、地勢險要,實是易守難攻之地!瓦蒙人的鐵蹄再硬,也踏不到燕北的土地!我大周將士任何一位,都可保燕北邊境無憂無患!何以燕王便有不世之功?”

  “再者,大人說軍餉不濟,更是荒謬至極!軍備糧草哪一樣不是按照軍士人頭分配?偶有不足之時,也是因為其余邊境戰(zhàn)事吃緊,無奈挪用也是報了戶部擬票,圣上批紅!還輪不到你禮部指手畫腳!”

  謝懷彬丹田之氣雄渾有力,聲音更是洪亮,直震得整個大殿回聲陣陣。

  他前頭的說辭,雖是兵部一家之言,眾人也不敢多話。

  可竟不想,這人不聲不響把戶部也牽扯出來,讓沉默不語的戶部尚書姚廷安眉心一緊:

  中秋那日就因為他跟段臨說,圣上要挪用膏火錢為太后采買煙花,這老匹夫竟是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還不顧場合地死諫圣上。

  圣上當(dāng)時沒說什么,可轉(zhuǎn)天就因為一批山西上繳國庫的絲絹,送自己一幅墨寶。

  那“天道”二字,就是在告誡自己,不該說的別說,不該做的別做!

  這謝懷彬此時避重就輕,故意提起軍備之事,豈不是又要把火往戶部身上引?

  姚廷安正欲上前回話。

  卻見段臨捋了捋稀疏胡須嗤笑兩聲:

  “謝大人身為兵部尚書,自是對軍政兵法、地理民俗了然于胸,不想今日竟說出這種狗屁不通的話來,還這般臉不紅心不跳!當(dāng)真叫老夫刮目相看!”

  段臨說話是出了名的直,管他重臣親信,還是皇親國戚,向來不留臉面。

  血氣方剛的謝懷彬被他這么一罵,當(dāng)場就黑了臉,可還是勉強維持著禮節(jié),狠狠瞪著這老頭,似要將他身軀瞪出個窟窿來。

  姚廷安見狀忙去打著圓場:“段大人,圣上在此,你怎……”

  “姚大人這是坐不住了?”段臨轉(zhuǎn)頭看著他,眼中凜冽的鋒芒隨之射向姚廷安,“哦,我想起來了,戶部挪用軍餉銀兩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言下之意,他做的大逆不道的事,多了去了。

  姚廷安沒有立即反駁,而是偷瞄了一眼圣上蕭靖禹的表情,見他沒有絲毫不悅,才敢直言:

  “軍備之事,自有兵部調(diào)遣和圣上裁決,國庫疲敝大人是知道的。”

  段臨慢條斯理地抬了抬衣袖,用看猴般的眼神回看他:

  “如此說來,我大周修建廟宇宮殿時國庫充裕,擴充官職時國庫充裕!只有行兵打仗、興辦學(xué)堂時才會國庫疲敝!”

  這話一出,吏、工二部的兩個王大人不禁提了口氣,兩人對視一眼又垂下頭去。

  雖是被旁敲側(cè)擊一番,可兩人心里明白,這天不怕地不怕的老頑固,咬起來簡直是瘋狗一般。

  只要圣上不說話,自己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便是最好的應(yīng)對。

  姚廷安聽罷這話,雖自覺理虧,可也是左右為難,一時竟也沒了話。

  其余被點到的各部官員,個個如芒在背,原本還以為樂得看燕王的笑話,此時卻是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了。

  哪知這段臨話鋒一轉(zhuǎn),矛頭又重新對準(zhǔn)了兵部:

  “按謝大人所說,邊境無憂實則是拖了關(guān)隘險要的福。那么,西南山高澗深、遼東被山帶河卻還是戰(zhàn)亂不斷。若與軍備和領(lǐng)兵打仗的將士毫無干系,那便是調(diào)兵遣將的兵部,在后頭興風(fēng)作浪,瞞天過海了?!”

  “你!”

  謝懷彬這才發(fā)現(xiàn),段臨為燕王求情不過是一個借口,他實則是步步設(shè)陷,引導(dǎo)眾人向兵部發(fā)難!

  這個老狐貍,真是狡猾至極!

  血氣頓時涌上頭頂:“你這老匹夫!莫要含血噴人!”

  “哎呀呀!含血噴人,噴的也要是個人吶!”

  “你個老不羞……”

  “哎呀,二位大人不要吵了,都消消氣……”

  ……

  兩人從唇槍舌劍又改為了謾罵互毆,其余官員連忙勸阻,場面一時之間混亂不堪。

  可說來奇怪,今日圣上蕭靖禹話特別少。

  看著朝臣們這么鬧下去,不但毫無怒色,琥珀色的瞳仁中,竟還隱隱透著一絲亢奮。

  他似乎聽出了什么。

  軍備、地勢、將士,三地的局勢極其相似,卻造就了迥異的局面。

  以前,他以為只是風(fēng)、陸兩家有問題。

  可現(xiàn)在,面前的六皇弟讓他有了新的想法。

  說的是呢,老五蕭逸寒費盡心思想要搬倒又搬不倒的人,哪里會有那么簡單呢?

  蕭晏之星眸微斂,淡漠地觀察著整個局勢,面色仍是未有波瀾。

  就在這時,殿外忽地傳來寧公公的一聲稟報:

  “圣上,時辰不早了,太后她老人家催您去馬球場,說是丹巴七部世子和使臣就要到了,旁的事兒先放一放吧。”

  殿內(nèi)頓時恢復(fù)安靜。

  蕭靖禹望了一眼蕭晏之,又看了看榻上的蕭逸寒,臉上的笑像是普通人家的兄長那般親近,可說出的話卻寒涼徹骨:

  “此事過后再議!當(dāng)務(wù)之急是接下來的馬球賽,朕看五皇弟是上不了球場了,不如就六皇弟上球場,戴罪立功吧。”

  蕭晏之的心猛地一沉,薄唇輕啟:“臣弟遵旨。”

  可蕭逸寒的臉色卻忽地明亮起來:

  “皇兄,臣弟真是罪該萬死,本想為皇兄分憂,卻不料……”

  蕭靖禹抬手示意他莫要多言:

  “你傷成這樣,別落下毛病,還是回去養(yǎng)著吧。”

  “是,臣弟謝過皇兄。”

  朝臣們聽到圣上如是說,便也行了禮退至殿外。

  蕭晏之走出行宮,冷冷看著幾個小內(nèi)監(jiān)將蕭逸寒抬上馬車離去,正欲上馬卻聽見段臨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燕王殿下!”

  想到段大人剛才為自己解圍,蕭晏之轉(zhuǎn)身欲拜,卻被他阻止。

  “殿下不必謝我,老夫不過是還殿下的人情罷了。只是這賽場如戰(zhàn)場,殿下可要想好如何應(yīng)對才是。”

  段臨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在外急得直轉(zhuǎn)圈的唐風(fēng),見自家王爺翻身上馬,便飛奔過來:

  “王爺,屬下聽遲錚說,王妃剛才被王家姑娘欺負(fù)了,是太子解得圍。”

  “哦?”

  蕭晏之有些意外,這個女人竟然一改往日的脾氣,甘愿被王家人欺負(fù)?

  一抹欣慰的微笑,不知不覺爬上嘴角:

  “那她現(xiàn)在可是在營帳待著?”

  “沒有,嘿嘿,王妃她去陸四爺那盯著午膳,這會兒應(yīng)該正和段大人的二郎,段星朗在……”

  唐風(fēng)正說的手舞足蹈,卻只覺周身忽地泛起一陣寒意。

  緊接著,只聽蕭晏之語氣暗含薄怒,交代了一聲:

  “派人盯著豫王,守好陸云禮,跟他說孔明燈為號。”

  便狠狠抽了一下馬屁股,似離弦之箭般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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