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六年五月

　　五月的中原皇城漸漸有些熱了，公西月下朝后喜歡去臨華宮的水閣。

　　這一天，處理完朝事后，她依然去了水閣。白英剛給她泡了壺新茶，姜開言就來了。

　　公西月將手里的書放下，這是為了珠珠的事，開言給自己答復(fù)來了。但她故作不知，問道：“放學(xué)了？”

　　“還沒有”。

　　姜開言行完禮后一屁股在公西月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拈起一塊糕點吃了起來。

　　公西月也不催促他，“那是你又逃課了？”

　　姜開言咽完糕點才開口說話，“下午是琴藝課，姑姑你也知道，就我那水平，還是不要去污染別人的耳朵了。”

　　公西月故作不知，“你的琴技很差嗎？我怎么記得你每次都是中等的成績？”

　　“那不是給別人看的嗎？”

　　見公西月一直不問自己來意，姜開言只好先開口，“今天侄兒是有事求姑姑的。”

　　公西月心下一笑，終于忍不住要說正事了。

　　“什么事？”

　　“就是我上次和你說的事。”

　　見公西月一臉不解的樣子，姜開言也不知道他這個姑姑是真的不記得了還是假裝的。

　　公西月假裝想了一下，才裝做恍然的樣子，“你說的是珠珠的事情？”

　　“就是珠珠的事情。我想明白了，我喜歡珠珠，我想和她成親。”

　　公西月嚴(yán)肅道：“你真的想明白了？”

　　“是。”姜開言也認(rèn)真做答，“雖然日后如何我不敢保證，但此刻我非常清楚，我喜歡她，想要和她成親。”

　　“什么是日后如何不敢保證？”

　　公西月并不是太明白姜開言所說這話是何意，假若是辛湘玉在這里，她肯定會問一句：“二公子，你知道CHINA嗎？”

　　姜開言這愛情觀太現(xiàn)代了。

　　姜開言知道接下來說的話會讓自家姑姑不高興，但他還是想坦然說出他的真實想法。

　　“姑姑，我不知道你和昭王的感情是怎么樣的，但我對自己并不是很有信心，我現(xiàn)在的確是喜歡珠珠，但我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都喜歡她。”

　　公西月有些生氣，“你都不能保證自己的感情，那還是不要耽誤珠珠了。”

　　“姑姑”，姜開言認(rèn)真地看著公西月，“其實我也可以和你說我會一輩子喜歡珠珠，但我并沒有那樣做，是不想騙你。”

　　公西月沉默不語。

　　“姑姑”，姜開言懇切道：“雖然我不能保證自己一直喜歡珠珠，但我可以保證，只要娶了珠珠，必定會好好待她，就算有一天我不喜歡她了，也會給予她足夠的尊重。”

　　公西月還是沒有出聲。

　　姜開言繼續(xù)好言好語地勸說：

　　“姑姑，殿試那天我聽了你和刑大人的對話，知道你是非常討厭男子三妻四妾的，但世道就是如此。不說其他人，就是滿朝文武官員，你看看有幾戶人家是沒有妾室的？”

　　公西月冷著面孔，“你父親就沒有妾室。”

　　“父親是沒有妾室，那是因為他很喜歡母親，一直都很喜歡。他知道納妾會讓母親傷心所以從不考慮這個問題。

　　假若我也一直喜歡珠珠，我也不會納妾，不會讓她傷心。但假若有一天我不喜歡她了，你難道讓我和她一直虛情假意地和她相對？”

　　公西月想開口說：“你不喜歡她了就和離”，可是，公西月知道那樣說是錯的，并不是每個人都像她自己一樣，沒了感情都能和離。

　　所以說，還是這個世道不公，對女子不公。

　　像姜開言他們這些男子，不喜歡了可以納妾，可以擁有新鮮而嬌嫩的女子。而作為女子，要么忍受、要么和離。

　　公西月第一次生了姜開言的氣。

　　姜開言知道公西月生了氣，但他還是努力勸說她。

　　“珠珠是按世家大族的宗婦標(biāo)準(zhǔn)培養(yǎng)的，她無論嫁給誰都不能保證對方永遠(yuǎn)只有她一個人，而且她也不可能和離的。

　　她嫁給別人還不能保證別人對她好，至少她嫁給我，我能保證一輩子都對得起她。而且，我現(xiàn)在很喜歡她，會一心一意對她。”

　　公西月還是沉默不語。

　　姜開言只好使用殺手锏，“你要是不同意我和珠珠的親事，難道你要看著我打一輩子的光棍或者妻妾成群、家宅不寧？”

　　“怎么會？”公西月嗤笑道：“說不定你明天就喜歡上另一個人了。”

　　“那個不會。”姜開言又?jǐn)[了一副認(rèn)真的面孔，“你知道我的秉性，如果我沒有得到的東西，我會一直念著。”

　　公西月一聽更煩了。

　　“你先回去，我要好好想想。”

　　姜開言知道公西月是真的生氣了，也不再多言，告辭退出。可是他并沒有離開皇宮，而是去找了司屹。

　　他將自己和公西月的對話復(fù)述給了司屹聽：

　　“姑父，其實我知道我說這些話姑姑會不高興，甚至還會厭了我，但我還是說了。一是不想騙姑姑，二來是想讓姑姑明白，這世道就是如此，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你和姑姑一樣情深不變。”

　　姜開言很少叫司屹“姑父”，一般是稱呼他“昭王”，現(xiàn)在叫“姑父”是有所求了。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請姑父勸勸姑姑，替我說說好話。姑父是最懂姑姑之人。”

　　司屹冷著臉，“我知道了。”

　　雖然司屹沒有說答應(yīng)替姜開言求情的話，但姜開言知道他這是答應(yīng)了。

　　姜開言走后，司屹去了水閣。

　　公西月正閉著眼睛半躺在水閣的躺椅上，白英幾人站在水閣外守著。

　　司屹搬了個凳子在公西月旁邊坐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還在為開言的話生氣？”

　　公西月沒有睜開眼睛，“他去找你了？”

　　“嗯，他讓我勸勸你，也替他說說好話。”

　　公西月心里煩著，她是真心疼愛開言，所以見他有這世間男子一樣薄幸無情的一面就有些心寒。

　　“安平，開言有一句話沒有說錯，他那么聰明的人，原本可以說些漂亮話哄你開心，但他還是選擇說了會惹你生氣的實話，這是把你當(dāng)成親近之人，不愿意騙你。”

　　公西月仍然沒有睜開眼睛，但還是把司屹的話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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