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放手

　　冬日的南江城別有一番素雅，許落帶著顧驍野走遍了南江城的大大小小的長街。

　　曾經(jīng)與顧驍野走過的路，而今她帶著他再走一遍。

　　她還帶他去了一趟漓川。

　　那里自然不會有公孫神算，但冬日的漓川，風(fēng)景更勝當(dāng)年。

　　她還帶著他去了一趟山野小屋。那小屋經(jīng)多年風(fēng)霜吹打，早已破敗不堪。

　　見他異樣沉默，她便給他講當(dāng)年為了哄他，講過的那些笑話。

　　如她所愿，他真的笑了。

　　向來冷峻淡漠的人，偶爾展顏一笑，連風(fēng)雪都變得溫暖，足以融化一切。

　　許落再次給顧驍野送藥時，看到顧驍野在寫一封信。

　　寫完了，他問她，“和百里長安有關(guān)的，要不要看？”

　　許落忐忑接過來，看完，心緒復(fù)雜。

　　信里赦免了被關(guān)在詔獄中的百里長安和玄甲軍將領(lǐng)，免去他遼東侯職務(wù)，仍令他做回玄甲軍統(tǒng)帥。

　　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被傳回京都。

　　信寄出沒兩天，許落見到了本該辭官歸鄉(xiāng)的丞相郭禹。

　　郭禹和顧驍野在房中談了許久，百里長安要郭禹轉(zhuǎn)告的話，他轉(zhuǎn)告了。

　　他揣測不出顧驍野欲要何為，只能委婉相勸顧驍野，以許姑娘為重，以天下為重，以，身體為重。

　　他請求顧驍野，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繼續(xù)留在京都任職。

　　顧驍野挑眉：“理由？”

　　郭禹不勝慚愧地跪下：“臣與皇上曾患難與共，中道改弦易轍，臣每每思之，甚是不安，也頗為自愧。”

　　顧驍野盯著他良久，才道：“朕一直沒想好新丞相人選，你若有意留下，倒也讓朕省心了。”

　　郭禹領(lǐng)著一道任命詔書，就這樣回了京都。

　　離開時他對著顧驍野行禮，“臣和長安，在京都等著皇上平安歸來。”

　　他來得匆匆，走得更匆匆，許落都不知道他來做什么，也不知他和顧驍野說了什么。

　　她原本寫了一封信，想托郭禹帶回京都給小騫。

　　但顧驍野說不必。許落心中很有些納悶，卻還不能說什么。

　　令她驚訝的是，隔日，錦衣衛(wèi)帶來了小騫和太醫(yī)令桓甫。

　　許落到南江時，小騫和桓甫其實也到了，只是顧驍野一直沒讓她見小騫而已。

　　許落顧不得跟小騫多說什么，便讓桓甫為顧驍野先診脈看病。

　　然而顧驍野卻拒絕了。

　　他看著她，漆黑眼底辨不出情緒，“你可以走了。”

　　許落愣了愣，“走？”

　　她的確要走，但絕不是現(xiàn)在。

　　她定定地看著顧驍野，“皇上要我走，到底什么意思？”

　　顧驍野說：“字面上的意思。”

　　許落不能理解顧驍野，“帶我來南江的，是皇上。皇上想讓我去哪兒？”

　　顧驍野凝視著她許久，“去你該去的地方。”

　　許落有些生氣，“皇上能不能把話說明白，哪里是我該去的地方？”

　　顧驍野掃了眼不遠(yuǎn)處垂手靜靜佇立的小騫，“你的夢里，你說的那個時空。”

　　許落頓時僵住，不敢置信地看著顧驍野。

　　他平靜地看著她：“在鄖州行宮，你對朕說出那番話后，朕讓人，重新去查了邵云騫。”

　　鄖州行宮，她說，她做過一個夢，夢里她和他一起賞過雪。

　　她問他信不信有另一個時空，在那個時空里，他是截然不同的人，他是個明君。

　　曾經(jīng)在淮州時，錦衣衛(wèi)曾查過許落，查無可查，直到小騫出現(xiàn)，完美洗清了許落身上的種種疑惑。

　　但小騫的身上，仍有許多疑點，彼時顧驍野并未在意。

　　這一次，顧驍野直接讓人回京都，調(diào)查了百里長安府里的下人，和當(dāng)初負(fù)責(zé)保護(hù)他們的玄甲軍將領(lǐng)鄧源。

　　鄧源身在詔獄，雖然不解錦衣衛(wèi)為何問小騫，但，仍是將他所知的，全都說了。

　　包括那日，小騫啟動那詭異的陣法，許落妄圖踏入那漩渦，說要回去，結(jié)果被他強行拽住的事。

　　那會兒小騫已然離開京都，錦衣衛(wèi)一路追趕，在鄖州將他截住了。

　　錦衣衛(wèi)說，奉皇上之命，帶小騫去南江。因桓甫執(zhí)意要跟著，于是連同桓甫，也一并帶來。

　　“他倒是很識時務(wù)，將什么都如實交待。”

　　小騫說了他和許落來的目的，說了顧驍野和許落的關(guān)系，說了另一個時空，許落早已是大梁朝皇后的事實。

　　顧驍野收到錦衣衛(wèi)呈來的報告時，他不敢信，這世上竟有如此荒謬之事。

　　然而細(xì)細(xì)回想許落對他的態(tài)度，還有許落喊他阿野時眼里的情意，他不能不信。

　　但真正讓他徹底不再懷疑許落的身份，還是許落自己親口說出的真相。

　　“剛搬來這所宅子那夜，你喝醉了。”

　　顧驍野深深地看著許落，“你說，朕與你是在這宅子里成的婚。”

　　喝醉的許落，乖得讓人心疼，問她什么，她說什么。

　　她含含糊糊說了許多許多話，雖然是醉言醉語，但足以讓顧驍野拼湊出一切。

　　她說雖然他就是顧驍野，可她還是想回去。

　　她想回去見他。另一個他。

　　顧驍野從未想過，在另一個時空，竟有一個同樣的自己存在。

　　還如此幸運地，在年少的時候就遇見了她。

　　明知那人就是自己，卻仍是忍不住心生嫉妒。

　　當(dāng)初他決意帶著許落南巡，本就沒打算讓許落活著離開。

　　他問她可否愿意陪著他死，其實并非心血來潮。

　　他曾經(jīng)是真的動了這個念頭。

　　他在這世上，別無所戀，唯有想要她留在自己身邊，算是對自己多年的執(zhí)念，有一個了結(jié)。

　　南巡的每一步，都是在走向末路。

　　可她半點不知，每日努力地哄他開心，用最真的情意待他。

　　陪著他走過那么多地方，走過那么多風(fēng)雪肆虐的路，每每看著他時，卻總是眉眼彎彎笑意溫柔，讓他的心都軟得一塌糊涂。

　　他一只腳已然跨進(jìn)了地獄之門，可現(xiàn)在，卻舍不得拉著她也一起墜入那無盡黑暗。

　　舍不得讓她，折損在他的手里。

　　所以顧驍野決定放她離開。

　　他已然救無可救，所以不如，讓她回到那個時空，陪著另一個自己。

　　如此，多少也讓他有一點欣慰。

　　命運對他，并不全是殘忍，在他不可知的世界，在他到不了的地方，有另一個真真切切的自己，愛著所愛之人，也被所愛之人愛著。

　　勉強，也算無憾了。

　　……

　　許落手腳冰涼，顫抖著回頭去看小騫，小騫沉默地點了點頭。

　　顧驍野已然轉(zhuǎn)身離去，許落的眼淚簌簌落下，她想要追過去，然而錦衣衛(wèi)攔住了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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