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話太多了

　　百里長安沉默了許久。

　　他的人仍坐在這小小箭樓上，可心緒早已飄回了千里之外的鄖州城。

　　終于，他收回有些放空的目光，看向許落，“在下即刻要出城，便帶姑娘隨行。”

　　這是要放她一條生路的意思了。

　　許落大喜，也不叫百里長安名字了，無比感激地行了一禮：“多謝百里將軍不殺之恩！”

　　剛百里長安帶她來箭樓，她就知道，自己很可能不會死。

　　然而此刻聽百里長安說要帶自己出城，竟是還要超出她預(yù)期之外了。

　　否則，她在這淮州城內(nèi)就算還活著，也可能會生不如死。

　　許落跟著百里長安下了箭樓時。

　　箭樓下的屠殺已然告一段落，士兵們正在處理那些尸體。

　　處理的方式簡單粗暴，不過是將尸體堆積在空曠處，堆上柴火，一把火燒了而已。

　　黑色煙霧正裊裊而起，充斥著皮肉毛發(fā)燒焦后的怪味。

　　只是一眼，許落就不敢再看，慌忙跟著百里長安近了些。

　　不提防被什么絆了下，低頭一看，竟是半截殘肢。

　　許落驚得一下竄出老遠，惡心的感覺翻涌而上，沒忍住又開始彎腰嘔吐。

　　她什么都吐不出來，只是不停地干嘔，嘔得苦膽汁估計都出來了，眼前陣陣金星直冒。

　　百里長安靜靜地站在旁邊，竟也沒催促。

　　許落總算直起身來，抬袖擦了擦嘴，有氣無力地說：“對不住啊，讓你久等了。”

　　百里長安點了點頭，并未說話，轉(zhuǎn)身往城門方向走去。

　　許落連忙小跑著，跟在百里長安身后。

　　城門處除了看守士兵，竟還有錦衣衛(wèi)。

　　一名錦衣衛(wèi)看了眼百里長安身邊的許落，欲言又止：“大人，皇上有令，屠城結(jié)束前，城中只許進，不許出。”

　　百里長安平靜道：“本將軍自會對皇上解釋。”

　　那錦衣衛(wèi)再不敢說什么，讓開出城的路。

　　百里長安轉(zhuǎn)向許落：“姑娘可會騎馬？”

　　許落說：“會。”

　　百里長安招手，有士兵立刻牽了兩匹馬過來。

　　百里長安的馬馳出老遠，回頭見許落還在費勁地往馬上爬。

　　她一腳踩著馬鐙，一手拽著馬韁繩想上馬，那馬被她扯得打轉(zhuǎn)，她也就跟著單腳蹦著，狼狽萬分地原地打轉(zhuǎn)。

　　這就是她說的……會騎馬？

　　百里長安一言難盡地打馬回來，隔著那匹馬探身：“手給我。”

　　許落猶豫了一秒鐘，當(dāng)即伸手。

　　百里長安握住她的手，手臂用力，將她穩(wěn)穩(wěn)拽到了她的馬上。

　　許落試圖為自己挽挽尊：“這馬，咳咳，這馬太高了……”

　　百里長安看她一眼，直言不諱地說：“跟馬無關(guān)。”

　　就她方才上馬的姿勢，能上得了馬才怪。

　　許落小臉紅了紅，“以前我騎馬比較少，坐馬車的時候多，所以，所以不怎么熟練……”

　　偶爾要騎馬，也總是有人幫她。

　　起先是袁讓，后來是顧驍野。

　　袁讓會讓她踩在他手掌上，托著她上馬，顧驍野是直接抱著她，送她上馬。

　　想到顧驍野，許落心頭酸澀，眼睛都微微泛紅。

　　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小騫不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救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救他，到現(xiàn)在，心里一點譜都沒有。

　　要是她不能及時回去……

　　百里長安見女孩提到以前的事黯然垂眸，猜她是想起家人，沒再說什么。

　　卻不自覺地稍稍放慢了速度，與許落那匹馬保持著適當(dāng)?shù)木嚯x，二人一路無言地出了城。

　　到了一處交叉路，百里長安指著其中一條路，“北邊比南邊安定，姑娘若想活命，由此往北走，江南暫時不要回了。”

　　許落稍稍踟躕，還是道：“我想問下百里將軍，淮州屠城持續(xù)幾天了？”

　　百里長安淡淡道，“五天。”

　　皇上的命令，是淮州城內(nèi)不留活口。

　　什么時候淮州城內(nèi)沒有活人了，什么時候這屠城就算結(jié)束了。

　　許落心中主意已定，道：“百里將軍雖然奉命執(zhí)行屠城，但實際對皇上的命令，心下并不贊同，對不對？”

　　百里長安盯著許落的目光霎時冷銳，“姑娘話太多了。”

　　他一扯韁繩，“看在與姑娘有鄖州一面之緣的份上，在下帶姑娘到此，已仁至義盡。就此別過。”

　　許落不管不顧地奔到他馬前，攔住了他。

　　百里長安神色一點點變得冷肅，“姑娘意欲何為？”

　　“林道濟領(lǐng)軍造反，淮州城近十萬百姓何辜，何況屠城并不能讓江南百姓真正敬畏皇權(quán)，不是有句古話說過，‘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許落堅持將自己要說的話說完，“前朝一統(tǒng)天下時，也曾大肆殺害江南地區(qū)不愿歸附的名儒和百姓，可后來如何，江南一帶起義不斷，前朝花了三年多，投入無數(shù)人力物力才算平定。”

　　“百里將軍身為玄甲軍統(tǒng)帥，一定對前朝舊事了如指掌，想必也知道，大魏朝前車之鑒猶在，屠城有百害而無一益。”

　　百里長安意味深長地看著許落，“敢情姑娘不是為了活命，而是為了說教在下？”

　　許落認真道：“我想活命，也想替百里將軍阻止屠城。”

　　百里長安眸光閃動，“阻止屠城？就憑姑娘？”

　　“我不能阻止，可有一個人能。”

　　許落說，“玄甲軍駐軍的軍營外，有一個女尼，百里將軍只管詳細詢問她，待問完，帶她去見皇上便是，到時皇上自會收回屠城的命令。”

　　淮州城有近十萬百姓，書里淮州屠城持續(xù)了整整九天。

　　凈慧師太就是在第九天見到顧驍野的。

　　但她其實早就來了軍營外想要求見顧驍野，只是沒人理她而已。

　　執(zhí)勤士兵見她是出家人，歲數(shù)又大，多少生出幾分惻隱之心，沒殺她，只將她驅(qū)逐。

　　她在營外徘徊多日，見到有人出來就上前去求，說自己要見皇上，眾人只當(dāng)她是個瘋子，看笑話般也不理她。

　　也是她運氣好，在第九天時竟然遇到了顧驍野出營。

　　她跪在地上，流著淚說自己有涉及皇上身世的秘密，要告知。

　　顧驍野聽得身世二字，雖未停留，卻命溫平將她帶入營中，細加盤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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