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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崩


  因為皇太極身體不好,所以滿清的朝會在這半年中始終是時斷時續(xù),親王和足夠級別的貴人們都是入內(nèi)宮和皇帝議事。//WwW、Qb5。cǒM//喜歡該小說,請到千a載a文a學(xué)a網(wǎng)閱讀最新章節(jié)

  這倒不影響效率,因為滿清從立國一直到滅亡,從來都是皇族的親王貝勒們掌管著朝廷中的大大小小事情,眼看是正月,大家左右是無事,都是在個人的府上休息,享樂休閑,皇宮中倒是清凈的很。

  這清凈瞬時被下面的急促鐘聲打斷,聽到這個鐘聲,貝勒以上的皇族親貴們都要去往大殿議事,是十萬火急的信號。

  鰲拜在那里怒聲的喝道:

  “到底是那個不長眼的兔崽子在下面亂敲,快下去人看看,莫要驚擾了皇上!!”

  幾名在高臺上的侍衛(wèi)連忙的朝著高臺下跑去,這盛京皇宮中的鐘可是有將近十五年沒有敲響了,上次響起還是努爾哈赤身死。

  皇太極已經(jīng)是蠟黃的臉色此時變得慘白一片,全無一絲的血色,張嘴想要說話卻怎么也說不出來,調(diào)整了半天的呼吸才虛弱的說出聲來:

  “鰲拜,快些把朕抬下去,這鐘敲響,必有大事。”

  鰲拜連忙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邊上幾名伺候的太監(jiān)和蘇拉輕手輕腳的抬著,從環(huán)繞高臺的臺階上緩緩的走了下去,鰲拜愣怔了會,還是忍不住輕聲的安慰皇帝說道:

  “萬歲爺,這大過年的,能有什么大事,不知道那個不懂規(guī)矩的混帳敲響了鐘,等下奴才好好去教訓(xùn)下。”

  坐在抬椅上的皇太極臉色慘白,在那里緩慢的調(diào)整呼吸,卻一句話也不愿意再說了,各旗的旗丁和貴人子弟,都要輪值在皇宮職守侍衛(wèi),而且各個親王和大貴人的府邸都是派出了人在皇宮外面盯著。

  只要是有了要緊事。就要抓緊回府邸回報的,當然。整個盛京的親貴們等待的并不是別地消息,而是皇太極的身體狀況,誰都知道他無法撐過太長時間,萬一有個突然,大家好能盡可能提早地準備。

  誰想到今天鐘居然敲響了,在皇宮外的第一波人手都是沒命的朝著自家府上跑,要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家的主子,但他們所帶回去的消息。卻都是“皇帝駕崩”,等到各親王貝勒在家中做了些緊張布置之后,匆忙出門,這才是見到了第二撥報信的人,說是皇帝沒有駕崩,方才是從關(guān)內(nèi)有急報送來了。

  可各個旗的這些人來到皇宮外,卻現(xiàn)皇宮周圍已經(jīng)調(diào)來了兩黃旗和蒙八旗的衛(wèi)戍兵馬。嚴陣以待,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大事。

  在門外等候著地領(lǐng)太監(jiān)恭恭敬敬的說,請各旗的王爺和貝勒們不帶侍衛(wèi),進篤功殿,皇帝在那里和諸位大人們議事。用不用回去把咱們護軍調(diào)來?”

  和多爾袞并排騎馬的阿濟格稍微移動了下馬匹,側(cè)身耳語到,多爾袞神色沒什么變化,看了看四周的局面,搖搖頭微笑著說道:

  “大哥。不用這么小心,要是想對咱們兩白旗動手,也用不著搞這個計策,濟爾哈朗和代善他們不也來了嗎?”

  兩紅旗、鑲藍旗、兩白旗還有兩黃旗的大佬們彼此各在一處,圈子劃分的很清楚。站在兩黃旗那邊地。還有文士打扮的人,這些人態(tài)度恭謹?shù)搅藰O點。可這些女真的貴人沒什么客氣對待。

  “陛下龍體欠安,奴才一直是心中不安。天佑大清,我皇必然逢兇化吉……”

  說這話的文士語音哽咽,臉有淚痕,看著真誠之極,邊上的年輕人也是跟著用手抹了一把臉,跟著說道:

  “范大人說得是,小人每日也是在家焚香祈禱,乞求圣上早日康復(fù)痊愈。^^小說⒌2o^^”

  兩紅旗和兩黃旗的隊伍距離的近些,一名禮親王代善邊上的年輕人不屑的嗤笑道:

  “這些漢人奴才總是做這幅假模樣,讓人看了心煩,天知道他們心里面想地是什么,奴才的心思,靠不住!!”

  已經(jīng)翻身下馬,正把刀劍交給侍衛(wèi)的禮親王代善聽到這話,回頭低聲喝罵道:

  “勒克德渾你這個混帳東西,這話要是讓皇帝聽到,咱們家又要遭難了,還不給我閉嘴,滾下來!”

  那年輕人被罵的灰頭土臉,他是代善的親孫子一向是以勇武著稱地,此時已經(jīng)被封了多羅貝勒地銜頭,可說是前途無量的,但被自家地爺爺罵,也不敢頂嘴,只能是嘟嘟囔囔的一邊下馬,一邊說道:

  “范文程和寧完我兩個破落秀才,在明國沒準是個狗都不理地貨色,來咱們大清居然也是大學(xué)士了,什么東西!”

  代善上去就是一個耳光,惡狠狠的低聲罵道:

  “皇帝都是范先生范先生的叫著,你算個什么東西就在背后這么嚼舌頭根子,咱們這一支非要敗壞在你的手上。“

  又有一名侍衛(wèi)出來喊了一聲,過來的這些八旗的親貴們這才是停住了口,默默的跟著引領(lǐng)魚貫而入,從前在皇宮上,這些親王貝勒的以為自己都是愛新覺羅的同族,老汗的兒孫,當今皇帝的兄弟子侄,行事說話一向是隨便的很,結(jié)果被皇太極借著失禮的罪名懲治了好幾個,就連最親信的禮親王代善也被罰了牛錄,這才把眾人震住,開始老老實實的尊重皇帝的威嚴。

  再也沒有人敢提什么四大貝勒地位平等,共治天下的說法,在這其中得便宜最多的反倒是被皇太極逼死母親的多爾袞這一支。

  多爾袞是極為懂得人情世故的角色,一向是恭恭敬敬,把自己放在臣子的位置上,做什么事情都是守規(guī)矩聽命令,結(jié)果一步步的走到今天,成了統(tǒng)領(lǐng)兩白旗的睿親王,已經(jīng)是勢大不能指了。

  時間退回到半個時辰之前,太監(jiān)蘇拉們七手八腳的把皇太極抬到了篤功殿上,本來按照皇太極目前的身體狀況,應(yīng)該是回到寢宮的暖閣那邊。可既然是那鐘聲被敲響,怕是差不多身份的貴人們都要前來。那寢宮根本容不下。

  索性是把高臺上的哪些東西一并搬到了篤功殿上來,地上跪著一名漢人打扮地探子,身邊跟著兩名披甲的旗丁,都是不敢抬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那里。

  鰲拜看著皇太極的呼吸已經(jīng)是平穩(wěn)下來,這才是松了口氣,皇太極的精力不知道為什么方才消耗的非常大,只是沖著鰲拜微微點點頭。鰲拜明白這動作的意思,轉(zhuǎn)身開口大聲說道:

  “代皇上問話,你們是那個旗的,在那里當差?”

  “奴才是漢軍旗鑲黃旗的,劉文才,一直是被安排在明國京師的皮貨行里做事。”

  邊上那兩個則是在松山堡戍守地八旗兵丁,山海關(guān)總兵吳三桂勉強維持著從寧遠到山海關(guān)一些的防務(wù)。對于滿清來說,屬于完全占領(lǐng)的邊境就是松山堡一帶了,至于這皮貨行的,則是滿清埋伏在關(guān)內(nèi)的細作地點的統(tǒng)稱,聽到上面幾個人說出來自己的身份,大家都已經(jīng)是明白。^^小說⒌2o^^

  這是關(guān)內(nèi)地探子從山海關(guān)那邊偷跑過來,然后在松山堡表明自己的身份,因為事情重大,駐守在松山堡的軍將不敢怠慢。所以派人來護衛(wèi)著來盛京。

  漢軍旗鑲黃旗的,一般都是努爾哈赤時代就跟隨女真后金對明作戰(zhàn)的漢人,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女真化了很多,算是放心的。

  鰲拜回頭看了看皇太極,見到皇太極有繼續(xù)的意思。又是繼續(xù)開口道:

  “到底是什么大事。不用信箋傳遞,卻要自己過來。快些講吧!!”

  那劉文才跪在地上,身體都是在不停的顫抖。即便是鰲拜說完這句話之后,半天他那里沒有一點的反應(yīng),鰲拜等了一會,有些不耐煩,提高了聲音大喝說道:

  “有話快講,耽誤了萬歲地功夫,你有幾個腦袋在脖子上,快些!!!!”

  這聲大喝才讓劉文才驚醒,他抬抬頭,但看他的模樣,雖說臉上風(fēng)霜塵土,可還能看出來是個白白胖胖的和氣商人,這樣的人在關(guān)內(nèi),誰會相信他是韃子的密探,可以說一定是隱蔽地很好很好。

  但這風(fēng)霜塵土和白白胖胖都不能說明這個探子現(xiàn)在地精神狀態(tài),這劉文才此時看著好像是被嚇壞了,眼神畏畏縮縮,直到鰲拜的大喝之后,他身體地顫抖依舊是沒有停止,這探子這樣的精神狀態(tài),就連皇太極那么虛弱都費力地抬起頭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護軍統(tǒng)領(lǐng)鰲拜越的憤怒,手都按在了刀柄上,這時候,跪在那里的探子渾身上下一個激靈,猛地醒過味來,向前膝行了幾步,又是重重的一個頭磕在地上,幾乎是哭著喊了出來:

  “陛下,陛下,咱們……咱們大清入關(guān)的兵馬,在北直隸的河間府,在河間府,全軍……全軍被明軍打敗……”

  篤功殿之中先是一片安靜,然后卻有“啊”“啊”連聲,在殿上伺候的太監(jiān)和宮女們都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反應(yīng)過來之后,鰲拜本來就不小的眼睛瞬時瞪得好像是銅鈴一樣,向前走了幾步,也顧不得什么君前失儀,直接是把腰刀抽了出來,紅著眼睛,喘著粗氣怒聲的說道:

  “狗奴才,你在那里胡說什么!!我要砍了你!!”

  “鰲拜!!”

  聲音不大,可鰲拜的動作頓時是停了下來,坐在龍椅上的皇太極喝止了鰲拜,大喘了幾口氣,又是虛弱的開口問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巴泰的兵馬還有多少人?現(xiàn)在在哪里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太極這種冷靜的語氣和情緒倒是讓殿上已經(jīng)有些失控的氣氛收住,那名漢軍旗的探子在那里抽抽鼻子,強自鎮(zhèn)靜下來說道:

  “本來明國的京師那邊人人嚇得魂飛魄散,可臘月二十四的時候,明國的京師突然在傳揚咱們大清入關(guān)的兵馬被山東兵馬打敗的消息,說是大軍都被圍住,一個沒有跑出來,開始的時候奴才不信,可到了臘月二十八那天,明國的山東那邊地確是送來了級。大將軍和幾位貝勒的級都在里面,就在明國地京師城外擺著。”

  說到這里。整個篤功殿已經(jīng)是安靜異常,那劉文才說到這里,情緒終于是已經(jīng)是崩潰了,連連磕頭,嚎啕大哭道:

  “陛下,那級京觀還有告示,說是一共三萬六千四百二十一枚級……”

  聽到這個數(shù)字之后,皇太極眼睛猛地睜大。*****原本斜倚在那里的身體猛地直起來,盯著下面磕頭的那探子,雙手緊緊地攥住扶手,想要撐著起來,張開嘴想要說什么,可嘴一張,一口血狂噴而出。

  站在那里的鰲拜人完全傻掉了。手中的刀掉在地上都是沒有覺,聽到身后的太監(jiān)宮女們在那里驚慌失措的喊叫,這才是反應(yīng)過來,急忙回頭跑了上去,篤功殿中已經(jīng)亂成了一團,有匆忙拿著藥上去喂藥的。

  也有想要急忙出去找人地,鰲拜雖然是個粗人,但這倉促間也是頗為的有急智,看見滿殿的人都是沒頭蒼蠅一般的亂撞。什么也顧不得了,一把抓住距離最近的一名蘇拉,大聲的吼叫道:

  “都安靜下來,誰要是再在那里亂,我就撕碎了他!”

  吼完。直接是把手中的那名蘇拉摔了出去。那蘇拉撞在根柱子上立刻是昏了過去,看著鰲拜兇神惡煞有如魔王地形象。宮內(nèi)的這些亂成一團的宮女太監(jiān)頓時是安靜了下來,鰲拜沖著幾名侍衛(wèi)命令了一聲:

  “把下面那個胡言亂語的探子給我看好。等皇上醒過來再做處置!!”

  這關(guān)外的好處,野人參都是上品,這補氣吊命的功效也就要強很多,那邊撬開牙關(guān)給皇太極灌下一碗老參湯,居然真有了奇效,沒有多少的功夫,皇太極居然是醒轉(zhuǎn)過來,而且精神居然比吐血前還好了很多。

  看著周圍慌張關(guān)切的臣子侍從們,皇太極頹然的擺擺手,鰲拜忍不住上前說道:

  “皇上,明國那些漢狗一貫是習(xí)慣吹牛,咱們這次去了這么多兵馬,大將軍又是打老了仗地,皇上先寬心,過幾天就回來了。”

  皇太極接過一個熱手巾,自己擦了擦嘴邊,用很平靜的聲音說道:

  “全殲這樣的大勝,就算是地方上敢吹,也要看看天下人信不信,戳破了就是殺頭滅族的罪過,九成是真的。”

  鰲拜無論如何沒有想到自家地皇帝用這般平靜地語氣說出來這番話,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接口,就連皇太極身體狀態(tài)的明顯好轉(zhuǎn)都是沒有注意到,皇太極嘆了一口氣,又是下令道:

  “鰲拜,今日間來報信地這些人,在殿里的這些宦官和宮女,都找個院子圈起來吧,也告訴這些當班地侍衛(wèi),嘴都嚴實些,不要亂講。”

  “皇上,這些奴才不如直接殺了,一切還方便……”

  面對低聲詢問的鰲拜,皇太極無聲的笑了笑,開口說道:

  “瞞不住的,你以為這鐘為什么能敲響,估計這消息在宮外早就被人套出來了。”

  鰲拜的眼睛頓時又瞪了起來,但這才現(xiàn)皇太極的身體和精神狀態(tài)比方才都要好了不少,不由得驚喜非常,連聲的開口說道:

  “萬歲身子好了,這就比什么都強,下面那幾個旗的,翻不起來,咱們大清也能挺過這個坎!”

  皇太極讓人撤去了外圍的毛氈,端正了身子坐在龍椅上,又有了幾年前那英明皇帝的風(fēng)范和威儀,只不過他的胖大的身體差不多只剩下骨架了,龍袍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自有侍衛(wèi)出去通傳,宣八旗的貴人們進殿。

  各旗的貴人們魚貫而入,兩年來第一次看到端坐在龍椅上,有些正常人模樣的皇帝,這個當年和他們稱兄道弟,和藹異常,后來卻是壓服八旗,獨攬大權(quán),每個人都要仰視,派人圈死阿敏,追奪莽古爾泰的部曲牛錄,罰代善當眾認錯。*****這種種的手段,都是讓八旗的親貴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畏懼異常。

  這段時間皇太極生病,而且一天不如一天的模樣,對下面的控制力明顯不如從前,八旗的貴人們心中的那些畏懼也就減弱了些,各個旗頭領(lǐng)和實權(quán)人物們都是在琢磨如何在將來撈取實惠,拓展自己的利益。

  除卻代善和多爾袞之外,就連濟爾哈朗都已經(jīng)有短時間沒有看見皇太極了,此時突然見到恢復(fù)了不少地皇太極。每個人都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口中稱頌,莊重地行了大禮。

  “都賜座吧!”

  坐在龍椅上的皇太極淡然的說道,下面的人又是跪下謝恩,人人都是斜著坐在椅子上,正月除卻初一的時候見到一次皇帝,這才不到二十天的功夫。怎么皇帝的精神恢復(fù)到這個樣子,人人心中都是琢磨。

  方才皇太極說話的聲音盡管很輕,但聽在眾人地耳中卻是非常的清晰,精神很是不錯,皇太極坐在那里掃視著下面恭恭敬敬的親王貝勒們,坐在左邊第一位的睿親王多爾袞是眾人之中表現(xiàn)最為恭謹?shù)模瓦B座位都只是做了小半邊**,低著頭。

  看到他這幅模樣,皇太極一時間卻有些感慨。殿里安靜了會,皇太極先開口說道:

  “睿親王,前次入關(guān)的時候,你旗下的兵馬在山東地面上折損了八百多騎,都是咱們女真地勇士。當日間報給朕的。說是遇到了明軍幾萬,還記得這件事嗎?”

  睿親王多爾袞垂著手。恭恭敬敬的站起來,開口說道:

  “回皇上的話。正白旗貝子胡里海在山東齊河縣遭遇大明數(shù)萬兵馬,力戰(zhàn)之后殺敵數(shù)千,終究是寡不敵眾,被迫撤離,這件事情微臣已經(jīng)是向內(nèi)三院報備,范大學(xué)士那邊備檔待查的。”

  “真是如此嗎?”

  皇太極的聲音大了點,更多了些嚴肅的味道,這睿親王多爾袞雖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勢力也是越的膨脹,可在皇太極面前,向來是打起一百二十分地小心,不敢有什么紕漏,皇太極的聲音嚴肅,他心中禁不住打了個突。

  按照滿清對明國的掌握,怎么可能突然冒出幾萬大軍來,但這個事情對外必須一口咬死,絕不能松口。

  私下里,多爾袞卻派人把胡里海的幾名親信抓來拷問,等得到真實的戰(zhàn)況之后,卻更是不敢公之于眾,千余女真騎兵對兩千明軍步卒,卻有這么大地損失,這可是關(guān)外八旗大大地污點,會成為笑柄不說,兩白旗的威望也會大跌,被治罪也是有可能。

  所以從上到下,這件事就這么隱瞞了下來,貝子胡里海盡管被冷落,卻也還是在原來地位置上。

  但是多爾袞三兄弟卻隱約的知道,在山東有一支強軍,八旗兵馬就算是能打贏,也要花費很多力氣,折損不少兵馬。盡管這次阿巴泰領(lǐng)兵入關(guān)地時候,兩白旗也是中規(guī)中矩的派了自己的旗丁參戰(zhàn),可心中始終是有一分擔心。

  這時候被皇太極突然問起,多爾袞立刻就是聯(lián)想到這個擔心,立刻是跪在了地上,言之確確的稟報道:

  “皇上,微臣在那件事情之后,為謹慎計,即可帶著大軍回返,所以關(guān)于齊河縣一戰(zhàn)的遭遇,完全是根據(jù)貝子胡里海所言。

  多爾袞這話點出來兩個,一個是“謹慎”,畢竟是帶著幾十萬人口和大批財物回到關(guān)外滿清,有功無過,“胡里海所言”說明責任都是貝子胡里海的,自己這邊只是根據(jù)對應(yīng)的情況做出了最合適的判斷。

  皇太極看著跪在那里的多爾袞,心中苦笑,兩白旗這塊被多爾袞經(jīng)營的好像是獨立王國一般,當年和代善逼著大妃阿巴亥殉葬,對這個小兄弟的確是小瞧了許多,讓他成了今天這般的局面。

  “起來吧……方才在關(guān)內(nèi)送來了消息,說是阿巴泰率領(lǐng)的兵馬在北直隸的河間府全軍覆沒了……”

  短短時間,再說這件事情,皇太極的神情和語氣都已經(jīng)是變得平靜,可聽到這個消息的之后,篤功殿中的八旗親貴們先是一愣,接著都是臉色大變,凜然站起,什么禮儀尊卑都是不顧,吃驚的看著坐在那里的皇帝。

  年紀大些。一向是穩(wěn)重的禮親王代善都是驚訝無比的站起來,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地表情。更不要提身后的那些人。

  鑲藍旗地旗主鄭親王濟爾哈朗張了張嘴想要說話,不過想了想還是沒有吱聲,又要坐下可看著周圍的人都是在那里站著,他朝后退了步,讓其他人上前。

  最先說話的還是多鐸這個炮筒子,他第一個從椅子上蹦起來,在那里大吼道:

  “都是阿巴泰這個廢物,他獨自領(lǐng)過上萬的兵馬嗎。這次領(lǐng)著這么多兵丁,肯定是腦袋昏掉了,這才是讓漢狗們打了個措手不及,要不咱們滿州的勇士怎么會輸給那些兩腳羊!!”

  他在這里大喊,邊上的阿濟格上前一步也要說話,卻被多爾袞一把拉住,在那里呵斥了聲說道:

  “多鐸。在殿上那有你咆哮的份,快閉嘴!!”

  站在多鐸對面的豪格明顯是遲疑了下,多鐸這般地咆哮,等于是直接罵皇太極識人不明了,任命錯了帶兵的將軍,所以才有這樣的大敗,可豪格身份比多鐸還要尊貴,自己父皇被辱罵,應(yīng)該出頭的時候卻猶豫不前。這可是有些畏縮了。

  坐在龍椅上的皇太極自然把這個場景收入眼底,他現(xiàn)在精神差不多已經(jīng)是恢復(fù)了全盛時候的八成,一切事情都很難逃出他的眼底,看見自己地繼承人中唯一還算良才的豪格這個反應(yīng),皇太極只覺得一股無力感充斥全身。

  禮親王代善卻是拿手摸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緩了下才開口說道:

  “皇上。這件事不能因為細作的一句話就當真,這么多年咱們對明國一直是勝著。臣就不信,到了今年年末突然就轉(zhuǎn)過來了。”

  “二哥……”

  皇太極很少在公眾面前如此稱呼。一叫出來,殿堂安靜了下,代善也是身子一顫,感慨無限,皇太極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

  “若是說殺敵一萬,朕自然不會當真,可全殲作不得假,何況阿巴泰和那些大清健兒的頭顱都在京師外面擺成了京觀,細作親眼看過的。”

  話音未落,代善就有些站不住,居然有要仰倒的架勢,身后的勒克德渾連忙扶住,聽到皇太極確定了這個消息,本來還恭謹?shù)亩酄栃柦K于是抬起頭來,臉色也有些變了,多鐸、阿濟格這都是出名地火爆脾氣,也是一言不。

  阿巴泰這三萬多兵馬,不算是弱旅,甚至還要強過第三第四次入明的大軍,這些事情,在殿中的諸位親王貴人都是心中有數(shù),但卻被明軍殲滅,本來以為那人口百倍于己,地盤百倍于己的龐然大物不過是一頭大羊而已。

  可以任自己宰割,誰想到突然間這羊變成了狼,百倍于己的猛獸那是什么概念,還不一口氣把自己吞掉。

  代善年紀最大,那是跟著努爾哈赤經(jīng)歷過當年大明沒有衰弱時代地老人,心底還有大明地余威震懾,所以剛才那個消息對他的震撼最大,也是禁受不起。

  就算是其他沒有經(jīng)過當年,一直是生活在對明國勝利之中地年輕勛貴們,也都是臉上變色,心中顫栗,一時間篤功殿上都有些亂了分寸。皇太極坐在那里就是看著下面的紛亂和不知所措,也不出聲。

  打破這個安靜地是一開始就沉默在那里的鄭親王濟爾哈朗,他先是給皇太極行禮,然后才緩聲的開口說道:

  “可知道這明將是誰,到底是那里的兵馬,北直隸、山西、河南地方,明軍應(yīng)該沒有可戰(zhàn)的兵馬了啊!”

  邊上的阿濟格卻似想到了什么,開口補充說道:

  “山東總兵叫做李孟,他手中的兵馬倒是建制完整,不過山東的消息一直不太完備,聽漢人的那些水手說,這李孟是個販鹽的起家,做生意是一把好手,火器也多……”

  濟爾哈朗在那里想了想,又是開口說道:

  “皇上,若是臣沒有記錯的話,上次入明的那次,折損的那幾百旗丁,明廷捷報上說是山東兵馬所勝。當日間還以為是山東總兵丘磊,現(xiàn)下看。沒準就是這李孟了。”

  當日間折損這么多旗丁回來,兩白旗不愿意多談,其他的人卻也是忌憚多爾袞的權(quán)勢不敢多談,反倒是遮遮掩掩,這事情就這么一直模糊下去,可這事情明明白白的擺在那里,稍微一分析就能得到結(jié)果。

  邊上的多爾袞躬身上前補充說道:

  “京師地細作回報,說是山東已經(jīng)將近七年沒有餉銀和糧草撥下。這樣的軍隊那里會有什么戰(zhàn)力,或許是大明其他地方地兵馬!”

  一直是安靜在一旁的貝勒尼堪恭恭敬敬的低聲插口道:

  “皇上、睿親王,明國那種地方是容不下忠臣良將的,派人散布些消息,給那領(lǐng)兵的明將構(gòu)陷個罪名,肯定會有人替咱們大清動手。”

  眾人已經(jīng)是從方才的驚慌失措中,略微反應(yīng)了過來。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怎么對付這個目前還不明晰的明將。

  皇太極一言不,稍過片刻,一直是不出聲地豪格才遲遲疑疑的開口說道:

  “皇阿瑪,兒臣領(lǐng)著兵去寧遠那邊布防吧!”

  聽到這句話,皇太極一直是沉靜的臉上終于是露出了笑意,溫和的說道:

  “豪格,你有這份心是好,但盛京這邊也離不開,不能亂動地方。眼下這屋子里你的叔叔伯伯和兄弟,都是要保著你的,有他們在外面征戰(zhàn),不用你去,諸位。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皇太極說得這句話頗為的突兀。但話里地意思卻很明白,再次強調(diào)豪格的繼承人地位。并且讓眾人表態(tài),豪格作戰(zhàn)還算是勇猛。可皇太極身上的其他優(yōu)點卻沒有繼承多少,豪格是否為繼承人,各個旗甚至是兩黃旗內(nèi)部都是反對的聲音不少,一直在拉鋸扯皮,可今日間有這等大敗的壞消息,皇太極卻把這件事生硬的拿上臺面,并且讓篤功殿的這些女真貴人們表態(tài),實在是讓人錯愕。

  禮親王代善遲疑了下,又是站起來沖著皇太極的方向行禮,恭敬的說道:

  “皇上說地,我們兩紅旗決沒有二話,一定是遵從。”

  鑲藍旗的鄭親王濟爾哈朗沉吟的時間久一些,不過看見代善表態(tài),他那里也是跟著說道:

  “皇上說的,微臣自然遵從,請陛下放心!”

  睿親王多爾袞倒是一點猶豫也沒有,直接就是上前一步,朗聲的表態(tài)說道:

  “陛下地意思,就是大清地意思,臣等定當效死遵從,絕無

  從他站起來說話的時候,站在多爾袞身后地多鐸和阿濟格就是小動作不斷,拉拉扯扯的不讓他說這個,等多爾袞說完,兩個人更是臉色不好看,若不是在這個大殿上,恐怕就要直接開口嚷嚷了。

  幾名地位最高地親王都已經(jīng)是明確表態(tài),其余的那些郡王貝勒什么的,自然沒有什么二話,都是齊齊的躬身說道:

  “陛下的旨意,臣等自當遵從,請陛下放心!!”

  “咱們滿人只要心齊,那就什么也不怕,八旗八旗雖然分著顏色,可畢竟都是一家人,敗了也不要心慌,這世上那有常勝不敗的兵馬,明國的芯子都被流賊的大軍給掏空了,一個地方軍將能干什么?”

  看見下面的眾臣統(tǒng)一表態(tài),皇太極臉上的笑容很爽朗,根本看不出來是一個重病之中,突然聽到大壞消息的皇帝,他頓了頓,用手虛按,招呼大家坐下,又是溫聲的開口說道:

  “這次各旗的確是損失不小,當年太祖他老人家騎兵的時候,領(lǐng)著咱們建州部和其他女真東征西討,那時候誰家沒有死人,咱們八旗的勇士不就是這么練出來的嗎……從今日起,草原上的事情先放一放,讓他們東蒙古的自己去擋著,各旗都抽調(diào)出人馬去老林子抓丁,那些野人也是咱們女真的子民。”東北大地的白山黑水直到二十世紀才得到相對充分開,滿清韃虜一直是從老林子里面抓取還處在原始部落狀態(tài)的女真部落還有其他民族的部落,所謂的索倫就是其中一支。野性未馴的這些更加符合蠻族定義的戰(zhàn)士們,戰(zhàn)斗力更強,更少,頭腦簡單也更容易聽從命令。

  這些被稱為“生女真”的部落人丁,一直是缺乏人力資源的滿洲女真的重要補充,平日間因為各處戰(zhàn)事繁忙,根本抽調(diào)不出太多人力進行,這次皇太極決定把重心當成這個來做,也算是安撫和補充。

  隨著龍椅上的皇帝的侃侃而談,眾人有些慌張的心思漸漸的安定了下來,說到最后,皇太極微笑著說道:

  “今天時候也晚了,各位先回去過年,咱們明天再議,這大清還是個鐵打的江山,不必擔

  這么說話,各旗的親貴們也就知道到了告辭的時候,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皇帝卻這么鎮(zhèn)定自若,并且拿出解決的方案,身體居然還恢復(fù)了不少,這的確是讓人心中安定,面對倚在龍椅上微笑著的皇太極,人人心中都是又添敬畏。

  篤功殿的人都是走的差不多,站在龍椅邊上的侍衛(wèi)看看外面的天色,湊近皇太極的身旁,低聲的說道:

  “皇上,該回寢宮休……”

  話說了一半就停住,這名侍衛(wèi)現(xiàn)皇太極的雙眼看著殿上,仍在微笑,可這個表情已經(jīng)是僵在那里不動了。

  崇禎十六年,清崇德八年正月十八,黃昏,關(guān)外盛京城內(nèi),皇宮的鐘聲第二次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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