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圖書館地下四十米深處。

　　漆黑的甬道里，突然亮起了微光。一束光從頭頂打下來，落在男人前方，閃著光的碎片如雪花，旋轉著飄落，接著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從天而降，她赤足，面帶微笑，發絲飄揚在空氣中，像是美麗的天使。

　　她的身體幾乎是透明的。

　　“好久不見了。”男人深吸一口氣，但已經無法再聞到女孩身上的香氣，這里只有厚重的塵土和金屬味還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讓安全系統休眠了，沒有人知道你來。”女孩輕聲說。

　　“我想你了。”男人說，“我真的很想再抱抱你。”

　　明明是聽起來很肉麻的話，在這地底深處又有些詭異，但偏偏他的表情異常的真誠。

　　“但你知道，那永遠不可能。”女孩輕聲說。

　　“時間這東西真的很奇妙，有時候它就像是從指縫間流瀉而出的沙粒，你想抓也抓不住，但有時候它卻像是凝固的琥珀，能夠永遠留存在我們的記憶里。”男人伸出手，想要觸摸女孩的臉，但卻什么也有摸到，“我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像是永恒的，每天晚上我閉上眼睛，眼前都會浮現出你的身影。”

　　“或許，你該試著忘記我。”女孩說。

　　她在半空中伸出手，似乎也想要摸一摸男人的臉，但她那半透明的手一碰到他的臉，就化成了熒光碎片飄散。

　　“你找我有什么事？”終于，女孩放棄了嘗試，問道。

　　“今天上午發生的刺殺案，你發給學生會的錄像，是否經過了刪除和篡改？”

　　“你為什么會關注這件事情？”女孩問。

　　“因為你是諾瑪，也是我在這個學院內最信任的人。”男人說。

　　“還有施耐德教授呢？”

　　“他……也是個很可憐的人。”男人沉默了片刻，“但他還是不如你，我相信你，諾瑪。”

　　“你想知道，是否有人利用權限命令我修改并刪除了部分數據？”諾瑪問。

　　“對，請你告訴我。”

　　“答案是沒有。”諾瑪沉默了片刻說，“沒有人命令我修改任何數據，我提供的就是完整的監控錄像。”

　　“什么？”男人吃了一驚，“那件事，難道不是加圖索家族的人做的？”

　　“單純分析錄像的話，確實看不出任何能與加圖索家族產生聯系的線索，整場活動沒有任何問題，這就是我的結論。”女孩淡淡道。

　　“可是這怎么可能？”男人皺起眉頭，“除了他們，學院內不可能有別人會對‘S’級產生殺意，而且我很清楚那些人的秉性，他們一定會找機會動手的！”

　　“猜測始終是猜測，沒有證據，所有的語言全是蒼白無力的。”女孩平靜道，“這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會按照我們的想法來運轉，正如十年前那樣。”

　　“你知道兇手是誰？”男人猛地抬起頭。

　　“不知道。”女孩說。

　　“好吧……我相信你。”男人似乎松了口氣，“另外，我還想知道，校長出差去了哪里，他現在正在計劃什么行動。”

　　“這是最高保密級別的情報，我不應該告訴你。”女孩的身體在漆黑的地下室里看起來像是透明的。

　　“但你會告訴我的，對嗎？你的心里從來都藏不住事。”男人喃喃道。

　　“這是經過校董會審批，由校長和施耐德教授共同負責的屠龍計劃，他們向世界各地增派了小組，并且將情報部的力量分散，灑向世界各地去收集龍王復蘇的情報。”諾瑪說，“目前，曼斯教授那邊已經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他們找到了疑似為青銅與火之王諾頓寢宮的青銅城！”

　　“除了曼斯教授，還有誰？”

　　“校長已經親自趕赴長江，去與龍淵的‘第七星’會面，商討后續的合作開發事宜。目前曼斯教授帶領葉勝和酒德亞紀正在進行訓練和初步探索，他們是執行部最擅長水下行動的專員。”

　　“預計需要多久？”

　　“不清楚，不過至少也要幾個月吧。除了確定具體位置，還要和對面決定進入青銅城的順序，并且增派專員……這些都需要談判和計劃，調集大量資源去準備，不過我估計，這件事大概會在本屆新生大一下學期的時候完成。”

　　“希望他們不會像十年前的我們一樣。”男人說。

　　“我們雖然失敗了，但也成功了。”諾瑪說出了一句看似矛盾的話，只有男人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嗯，能麻煩你件事嗎？”

　　“什么事？”

　　“幫我保護下路明非。”男人說。

　　“為什么？”

　　“他似乎是個……和我很像的人，以前的我。”

　　“他不需要我來保護。”女孩第一次拒絕了男人。

　　“什么意思？”

　　“陸俊……”諾瑪說，“你認識他嗎？”

　　“今天見過一次，很厲害的年輕人。”男人點頭。

　　“陸俊和路明非一起參加過施耐德教授負責的預科班，并且經歷了接近兩個月的任務執行，在這個過程中，我幫助教授全程監視并且評估了他們的潛力和爆發力。”

　　“你的意思是？”男人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略有動容，“他很強？”

　　“很強，而且他一直在隱藏著什么，我看不到他的上限。”女孩輕聲說，“事實上，除了校長本人，我并不認為學院內有人能威脅到他們，如果十年前他也在，那或許我們都能活下來。”

　　“也就是說，真正意義上的‘S’級嗎？”男人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我明白了。”

　　他擺擺手，沒有跟女孩道別，穿著白色長裙的女孩在他身后消失。

　　地下通道的光芒跟隨著男人的腳步暗淡下去。

　　密集的紅外掃描設備和攝像頭自動關閉，警戒燈也切換成了綠色，高壓電被切斷，男人一路暢通無阻的離開，沒有驚動任何人。

　　良久之后，黑暗的地下室內，光芒又重新亮起。

　　穿著白色裙子的女孩重新出現，她注視著男人離開的方向，默默流下眼淚，淚水在地面上碎成片片熒光。

　　……

　　圖書館一層。

　　古德里安教授和曼施坦因同時放下手中的古卷。

　　“諾瑪的安全系統休眠了，難道是有人潛入了地下控制室？”

　　曼施坦因按動了一個按鈕，高聲問道：“諾瑪，發生了什么？你為什么突然關閉了安全系統？”

　　大廳上方的水晶燈忽然亮了起來，圖書館內一片燈火通明。

　　在兩位教授身邊，是陳列整齊的書桌，旁邊一排排實木書架一眼看不到盡頭，書桌上是整齊的綠色燈罩。

　　接著一個柔和的聲音響起：

　　“我正在自我檢查，清理冗余的數據殘渣，所以暫停了安全系統，這是例行操作，不必緊張。”

　　“你也知道，現在局勢敏感，我們的‘S’級學生被刺殺，所以，請你提高安全等級，一旦發現任何特殊情況，就要立刻發出警報，明白嗎？”曼施坦因說。

　　“我明白，曼施坦因教授。”

　　諾瑪的聲音依舊毫無波瀾。

　　這時，敲門聲忽然響起。

　　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同時一愣，這么晚了，誰會來圖書館？

　　曼施坦因走過去打開門，一雙鐵灰色的眸子露出來，射出冰冷的光。

　　“施耐德教授！”兩人同時吃了一驚。

　　執行部部長施耐德教授穿著一身暗紅色西裝，臉上戴著黑色的氧氣面罩，脖子上滿是暗紅色的被火灼傷的疤痕，聲音嘶啞的說道：

　　“這么晚了，你們兩個在干什么？”

　　“我們在查一些古卷。”古德里安擦了擦汗，“您不是出差執行任務了嗎？”

　　“路明非被公然在學院內刺殺，這么大的事情，我能不趕回來嗎？”施耐德教授冷冷地說。

　　“這個……”曼施坦因也挪開了視線，不想再和施耐德對視。

　　卡塞爾學院內，地位最高的兩大部門，執行部排在首位，其次是裝備部。雖然同為教授級別，但曼施坦因面對施耐德還是感覺低了一頭。

　　再加上施耐德教授那種天生的壓迫感，大部分人見到他都會有些緊張。

　　“已經過了大半天時間，你們究竟有沒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線索？”施耐德問。

　　“沒有……就連諾瑪也說監控錄像中看不出任何問題。”曼施坦因苦惱地說，“對學生會和獅心會相關人員的調查也一無所獲。”

　　“不管結果如何，我都不希望我的學生身上再出現任何意外。另外，新學期就要開始了，這段時間校長出差，我會代替他駐守校園，順便把精力放在我的課程上來。”

　　“哦對，您這個學期要帶新生的‘煉金機械入門’這門課！”

　　曼施坦因拍了拍腦袋。

　　“嗯。”

　　施耐德點了點頭，忽然對諾瑪說道：“諾瑪，你最近要小心一點，看好自己的數據庫，還有核心主機，不允許任何外人進入地下機庫，明白嗎？”

　　“施耐德教授，您在擔心什么？”

　　“龍族入侵。”施耐德臉色沉重，“龍類的學習能力極強，模仿能力也極強，你要小心！”

　　“我明白。”諾瑪說。

　　“另外，幫我盯著點校董會的那幫人，尤其是加圖索家族的人。”施耐德教授的表情陰沉，“不管是誰，都不能在我的眼皮底下傷害我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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