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0 官還沒做通
尤其是衛(wèi)玉章，緊繃著的臉終于舒展開來：“有賴皇上鴻福，戎羌可汗深明大義，看來這一場紛爭，還未潮起就要消滅于無形了！”
“師傅說下去！”
“正如達利可汗所言，其實要不要抓獲兇手刺客并不緊要，皇上只要擺明一個態(tài)度，讓刺客以及背后主使之人的目的落空，就行了。”衛(wèi)玉章總結道。
衛(wèi)玉章這話其實就是他心里所想的，不過借由達利可汗的嘴巴說出來，完事還在最后補充了一句：“達利雖然是草原上的可汗，可皇上才是真龍?zhí)熳樱_利都能看出來的，皇上會看不出來嗎？”
這又是一句極厲害的話。
皇帝不表態(tài)也得表態(tài)了，并且這么一拉一捧的，給足了皇帝的面子，在一旁旁聽的蕭文明都不由得敬佩起這位衛(wèi)老相國了。
他能夠權傾朝野、屹立不倒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他不斷經驗豐富、思維敏捷，能夠看出別人看不出來的東西，并且表達的方法也極為老練圓滑，大概中國官僚做到極致也就這個樣子了吧……
這一點，蕭文明還得跟著他好好學學！
然而皇帝終究還是不肯放心：“這樣說固然有理，就是怕空口白話，顯得誠意不足……”
“那么老臣倒是有個提議。”
“什么提議？”
衛(wèi)玉章一字一句地說道：“皇上可以親臨禮部鴻臚寺，親自去安撫、探望一下達利可汗。如此殊遇，就算他是蠻夷的可汗，總也能感受到皇恩浩蕩了！”
對于表達誠意而言，衛(wèi)玉章著這個提議當然是極其有效的。
皇帝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就連朝中的王公大臣的府邸，他都不會輕易駕臨的，就是面前的師傅衛(wèi)玉章的府邸，皇帝也只不過去過一次。
那次還是衛(wèi)玉章得了重病，他是以學生的身份去看望師傅的。
而如果這一次皇帝親自駕臨戎羌達利可汗的住所——按照古人的說法，那就是有來有往；而以中原王朝的角度來看，是給足了戎羌面子；而以戎羌的角度來看，則是取得了同中原皇帝平起平坐的地位。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體現(xiàn)了極高的誠意了。
當今的這位皇帝，被師傅衛(wèi)玉章從小教育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處處謹守皇帝的威儀，就連出宮門一次都十分難得，更何況是在今天這樣一個危險刺激的環(huán)境下，去同遇刺外國首腦會談了……
這讓平素十分嚴格的皇帝，竟然也產生了一次冒險的興致。
因此皇帝剛要答應下來，這時卻聽馮海峰進諫道：“皇上還請三思。這一路上并不太平，末將和蕭爵爺押送六麻子的路上也遇到了刺客，這事微臣已經啟稟過皇上了。要不是爵爺和微臣拼死相抗，微臣未必有命來見皇上……這一路危機四伏還請皇上三思啊！”
看樣子，馮海峰做這個官，還是沒有做通……
他提出來的這個意見當然并不是無理取鬧，更是他的職責所在，但問題是他駁斥的是老相國衛(wèi)玉章的意見——先不論你的意見對不對，你敢提出來就是對衛(wèi)玉章這位權臣的挑戰(zhàn)！
哪怕是在如今的這樣一個緊張的時刻，對于維護自己僅次于皇帝的權威，衛(wèi)玉章依舊是不遺余力的，一刻也不會放松！
他的一雙老邁的三角眼，惡狠狠地向馮海峰瞪了過去，眼神似乎化作了兩柄寒如冰霜的利劍，直插馮海峰這位皇城司主事的心窩！
馮海峰作為軍官，也曾經學習過一些拳腳上功夫，按照水平來講，大概是武林上二三流高手的樣子，是可以到江湖上行走一下的。
但是衛(wèi)玉章這個老頭子眼中射出來的利劍，馮海峰卻絲毫沒有辦法抵擋，甚至連接招的勇氣都沒有，趕緊怯怯地低下了頭，連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這已然是落了下風了，并且可以說是甘拜下風了。
事實上衛(wèi)玉章在此刻忽然對馮海峰發(fā)難，也并不是全無緣由的。
以皇帝為首的內廷和事實上以宰相為首的外朝，一直以來都處于一種互相合作，同時也相互制約的關系。
而皇城司作為內廷的衙門，由皇帝直接掌管，并且還被賦予了監(jiān)察百官的職責，那么對于外朝而言，無異于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實際上在背地里，文武百官對于皇城司的權力也多有腹誹，不知多少次在衛(wèi)玉章的面前說過皇城司的壞話了。
衛(wèi)玉章其實也不想外朝一家獨大。
因為皇帝畢竟是整個大齊王朝絕對的權威，任何挑戰(zhàn)這個權威的行為，既是對皇帝的挑戰(zhàn)，也是對自身生命安全的挑戰(zhàn)。
因為一旦矛盾不可調和，內廷和外朝發(fā)生劇烈的爭斗，那最終失敗的永遠都是外朝，就算一時不會失敗，那失敗也遲早會到來。
因為皇帝是世襲的，可宰相不是老子當了，兒子就能當?shù)摹?br />
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爭斗，不就是明朝的萬歷皇帝和張居正的那一場紛爭嗎？
張居正活著的時候甚至可以壓制皇權，可等他死了，那可就沒這樣的威力了——萬歷皇帝整不倒你活著的張居正，還整不了你一個死人？
死者死矣，身敗名裂也就算了，差點還被刨墳掘墓、挫骨揚灰！
但是在事關最重要的國際關系的事務上，皇城司小小的一個七品主事，就敢駁斥衛(wèi)玉章的意見，就是這位權臣絕對不能允許的。
不過還好，馮海峰還算識相，一看到衛(wèi)玉章的顏色不對，當機立斷、毫不猶豫，立刻就慫了……
衛(wèi)玉章見了，臉上雖然還是不動聲色，心中早已按捺不住的哂笑了一聲。
然而他畢竟老謀深算，城府深厚得宛如汪洋大海，還不忘表揚一句：“馮大人說的話的確有理，也是他的職責所在。不過越是危險的情況下，越是要去見達利可汗，不是越能體現(xiàn)皇上的誠意嗎？”
也不知皇帝有沒有察覺到剛才這兩個臣子桌子底下的暗斗，反正皇帝現(xiàn)在是沒有任何的表示，而是順著衛(wèi)玉章的話往下講：“師傅所言，乃是至理名言！那好，今天就是龍?zhí)痘⒀ǎ抟惨リJ一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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