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狂風(fēng)將至,潛龍出淵
靈臺山布局主要為一殿八垣山下廟。
一殿指高踞靈臺金頂?shù)拇笮蹖毜睢?br />
八垣即天眾垣,龍眾垣、夜叉垣、乾達(dá)婆垣、阿修羅垣,迦樓羅垣,緊那羅垣,摩呼羅迦垣合稱。
其中一垣之內(nèi),六十廟,八方山下,四百八十廟,鼎峙於周天。
上古時間,曾有人言:本愿佛光浚九地,天龍部眾排八垣,靈臺天池,大覺之所更居也。
只是再是風(fēng)流,終究逃不過雨打風(fēng)吹,而世間之事,也不外乎潮起潮落,如今單不說山間四百八十廟,就是八垣之內(nèi),也只有寥寥幾垣仍舊鼎盛。
“等到定好居所,便該你們考慮到底選擇靈臺哪一眾了。”
一行人離開山間高臺,沿著一條山間蹺徑,往山上走去。
在路過半山腰時,看見一處廟門封閉的寺院,青嚴(yán)嘆息一聲,轉(zhuǎn)過身朝眾人道。
眾人點(diǎn)頭。
于別院選擇靈臺一脈基礎(chǔ)功法前,其實(shí)大多人都打探過相應(yīng)情報,因此并不意外。
林末與青嚴(yán)并肩而行。
他還在看著山道旁的那座小廟。
山間多細(xì)霧,而竹徑通幽處,寺廟坐落于花木深處。
此時入寺石階爬滿青苔,赤紅的寺門也有許多駁痕,牌匾上‘雞鳴’二字已經(jīng)模糊不清,明顯久無人居。
據(jù)齊孫所說,能搬離總舍,外出開寺者必須成就宗師,還得經(jīng)過一系列考驗(yàn)。
因此此處寺院的原主人,最少也是宗師,而荒落至此,下場自然不言而喻。
“走吧。”
青嚴(yán)再次輕輕嘆息一聲,引著眾人上山。
林末等人連忙跟上。
繼續(xù)行走了約摸一個多時辰,終于來到山腰處的一座極為龐大的寺院。
寺院紅墻黃瓦,掩映于山林之間,背后是高崖,可以望見靈臺群山一望無際的樹海。
粗略一看這座寺廟足足有數(shù)十個建筑,天王殿、彌陀殿、彌勒殿,佛塔,功德池,前中后院,一應(yīng)具有。
若是個人寺廟,主人就是傳聞中的真君怕也不稀奇。
畢竟規(guī)模太大了。
寺廟正門有黃色枯木制成的牌匾,匾上寫定三個字:烏尤寺。
此時門口正有兩個小沙彌那這掃帚掃著地,十分認(rèn)真。
“這是烏尤寺,選定八部后,未入宗師統(tǒng)一住寺內(nèi)僧房,其間有二人間,有單人間,具體情況有師兄與你們說,
往后每日修行,工作,講經(jīng),都由寺內(nèi)師兄長老主持,你們須記好。”
青嚴(yán)朝眾人說道。
說罷正在掃地的沙彌已經(jīng)恭敬行禮,隨后其中一人小跑進(jìn)院門。
沒過多久,便有一名身材魁梧,脖懸念珠的漢子龍行虎步從寺中走出。
“青嚴(yán)師兄。”
“青妙師弟。”
兩人問好。
“這一屆靈臺一脈弟子已帶到,如今需要于天王殿擇脈,隨后選定僧房。”青嚴(yán)抱拳溫聲道。
“這次數(shù)量倒比前些次數(shù)多了不少啊。”
喚作青妙的大漢看了眼林末等人,笑道。
“得益于齊孫師兄這些日子的名聲,這一屆弟子確實(shí)多了不少。”青嚴(yán)道,“好了,你們?nèi)缃癖愀嗝顜煹芮叭サ钣畹怯洝!?br />
“多謝師兄。”眾人一起行禮。
隨后朝青妙走去。
而當(dāng)林末動身時,卻被青嚴(yán)叫住。
“林師弟卻是不用這些,你脈系早已確定,不是么?”青嚴(yán)笑瞇瞇道。
說罷看著山頂。
此時夜快深,天空中星辰微少,月亮也隱去了蹤跡,有些漆黑。
而黑暗之中,山巔大雄寶殿依然泛起淡淡的金光,照亮著天地。
“我們還需要去大雄寶殿走上一遭,只有在那里,師弟才能真正確定身份。”
“多謝師兄。”林末沒有管身后眾人的好奇目光,早有預(yù)料,微微行禮。
沒有耽擱,兩人立即動身,沿著登山石階,一路朝山頂疾馳。
這時沒再閑談,畢竟時間不早了。
夜幕之下,周邊山景飛速在身后掠過。
隨著海拔越來越高,溫度也越來越低,周遭古樹之上也蒙上一層層白雪。
往上奔行了大概一盞茶時間,終于再次到達(dá)金頂。
映入眼簾的是寬敞的漢白玉廣場,以及慈悲善目的金色大佛。
不同于上次只是倚欄眺望云海,這次在青嚴(yán)的帶領(lǐng)下林末徑直往大雄寶殿走去。
殿中此時還有木魚還在敲擊,伴著淺淺的誦經(jīng)聲。
其內(nèi)燈火通明,有不動的人影在燈光下忽長忽短,搖晃不止。
青嚴(yán)停下腳步,默念一聲佛號。
“天尊,林末師弟已帶到。”
“辛苦了。”
話音剛落,木魚誦經(jīng)聲便停止,一個溫和的聲音自殿內(nèi)傳出。
青嚴(yán)朝林末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身離去。
林末看了眼殿宇前方紅底黑字的大雄寶殿四字。
他不遠(yuǎn)萬里從大延山來到這,從最初想要抱大腿,找靠山,到如今渴望了解武道更深層次奧秘,如今算是真正得償所愿。
想到這,他沒有半點(diǎn)猶疑,當(dāng)即推門而入。
殿中,光明大陣。
映入眼簾是一尊高達(dá)十米的巨大坐佛像。
佛像左手橫置左足上,右手直伸下垂,慈眉而善目,是傳聞中的‘成道相’。
其好似有生命般,光是看著,便讓人身體有暖融融之感。
四周高大的墻壁上有如高高在上的天人,隱于云彩,為人拜祭的大蛇,六臂而三頭,作忿怒裸體相,有...
不過最醒目的卻是高大‘成道相’前立著的男子。
其身材強(qiáng)健,近有三米高,頭發(fā)快垂至臀部,單是背影,便猶如山般高大。
就是那般簡單地站立,有那么一瞬,竟然將那十米高的坐佛像之光彩也奪了去。
“林君末?你比我想象得更為出色。”
高大男子溫聲說到。
說罷轉(zhuǎn)過身。
其面相棱角分明,只是雙眼緊閉,如目不能視,金紅兩色的袈裟將強(qiáng)健的體魄遮掩,力量的美感與佛性完美相融。
林末反應(yīng)過來,知曉對方身份,微微低頭行禮。
“林末見過天尊。”
他未猜錯,眼前之人便是如今靈臺一脈地位最高之人,放在整個靈臺宗也能排進(jìn)前三,天眾部之主,也是靈臺一脈如今的脈主,傳聞中的老天尊。
“天尊之名太過冷漠,其實(shí)有時,我更懷念以前,寺內(nèi)師兄弟們喚我李神秀之時,只是不知什么時候起,熟悉的人越來越少,敢于那樣稱呼我的人也越來越少。”
李神秀一步步朝林末走近,眼睛依舊緊閉,緩聲說道。
“你知道我為何會那般重視你么?林末?”
他聲音很溫和,就像與普通人并不差別,但卻帶著一股子縹緲,好似不落紅塵。
“跟我來。”
說罷招了招手,赤足朝寶殿另一邊走去。
林末看著前方高大的背影,心中不覺有著一股壓抑。
這種感覺很陌生,他已經(jīng)很少體會到了。
他緩步跟上。
兩人來到一副巨大的彩繪前。
墻上是一條巨大的黑蛇,身軀之大,足足占了彩繪的三分之一。
它身體漆黑無比,渾身模模糊糊,仿佛最深邃的黑。
身體附近,則是無數(shù)拜祭的僧人,其下,隱隱有蓮花虛影。
“靈臺一脈,本愿為主,八部為輔,而天眾部與龍眾部則為其間上部,這便是龍眾。”
李神秀站在林末身旁,輕聲敘述。
他說著便轉(zhuǎn)過頭,
“龍眾部不少見,可多為黑蛇命,就如天眾部最常見為光明天。”
說著伸出指頭,指了指自己。
“而我,觀天圖而醒大暗黑天,與黑暗中得見光明,更知無明方為覺照..”
隨后指頭指向林末。
“而你,身居大威天龍法,雖未觀龍圖覺醒,但氣息卻非黑蛇。”
說到這,林末明白了。
為何青鈡見他會如此震驚,而齊孫與他初相見,表現(xiàn)得越來越熱烈。
原來是青龍體質(zhì)與大威天龍法發(fā)生了奇妙的反應(yīng)。
“林末....你,做好觀龍圖的準(zhǔn)備了么?”
李神秀輕聲細(xì)語,滿頭的白發(fā)開始無風(fēng)自動。
他緩緩伸出手。
那是粗大的手臂,皮膚極為白皙,白皙得甚至有些透明,看得見其下的脈絡(luò)血管。
“去看看...真正屬于你的龍相。”
林末微微瞇起了眼,看著李神秀慢慢抓著他的手,一起朝彩繪移動。
越來越近....
指尖接觸。
啪。
碰撞。
一直閉目的李神秀,忽然睜開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盡皆是眼白,而無漆黑的瞳仁。
林末念頭方落。
轟隆!
一聲輕響。
原本正大光明的寶殿,一下子變得昏沉漆黑。
周遭沒有一點(diǎn)聲音,只有沉寂,沉寂。
這時,昏暗的死寂中,突兀地出現(xiàn)一只只眼眸。
慘白的眼白中有猩紅的瞳孔,帶來說不出的詭異。
“夜摩天宮,黑暗是無明,無明為覺照。”
淡淡的囈語在林末耳邊出現(xiàn)。
咔嚓!
大殿內(nèi)重現(xiàn)光明。
一切恍如錯覺。
而就在這時,面前的彩繪之上,那模糊的大蛇忽然動了。
.....
夜深已深,明月失明。
慈航道山之上,王震久違地沒有練武,而是站在一處陡崖處。
此處可以看見山下莽林幽壑,周遭群峰聳峙,以及,遠(yuǎn)處的靈臺金頂。
今夜他不是一人,身旁還有位身著淡墨色道衣的長發(fā)女子。
畢雪君,慈航一脈真?zhèn)鞯茏樱瑢?shí)力在真?zhèn)髦校悄芰腥肭叭?br />
很多人猜測,其即使在全宗真?zhèn)髦校材芘湃肭拔澹嬲牡雷訜衢T選手。
這等人物,即使不能成為道子,角逐一脈之首高位,也能隨便成為長老,享一脈供奉。
此時的她不同于皺眉沉思的王震,俏臉上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意,眺望著遼遼的夜空。
這是她的習(xí)慣,練武至今的習(xí)慣。
仰望夜空,她總有種天地寂寥,唯我獨(dú)行的傷感。
練武求真,百年之后她會如何,千年之后又會如何?
山川能滄海桑田,人卻只得沒于黃土。
這樣的傷感,能極力促使她爭渡爭渡,一刻不容松懈,也能讓她心神平靜,真正梳理一日所學(xué)。
良久,畢雪君收回目光。
她看向依舊陰沉著臉的王震。
“王師弟比我小十歲,而晚我入真?zhèn)鞫辏蛐扌写群降澜?jīng)中忘塵無心經(jīng),處事最為坦率,喜怒皆隨之心,如今為何遮遮掩掩?”
她輕聲道。
王震沒有立即回話,同樣眺望著夜空。
當(dāng)然,若是仔細(xì)觀察,可以看見其目光所指方向,是那靈臺金頂。
“遮掩?”
王震笑了笑,笑容有些不自然。
“族弟大考被人廢去大半根基,如今仇人卻安安穩(wěn)穩(wěn)于寶殿中修行安穩(wěn),我也想恣意妄為,喜怒隨心,可是我能么?”
畢雪君沉默,“我沒有想到會如此,若是知曉這局面,不會拜托師弟如此行事。”
王浩的名聲她是聽過的,甚至于不止是她,慈航一脈許多長老也聽過。
傳聞其出生便止啼,三日便能走路,一月便可通言,天賦卓絕。
一身根骨更是奇佳,修煉任何橫練功法,效率更是普通人十?dāng)?shù)倍。
甚至于修成了王氏一脈的真功大法,金剛不壞神功,練就一身鋼筋鐵骨,同境無一敵手,更是數(shù)次逆伐上境,壓服過多位宗師。
按道理,這樣的天縱之姿,教訓(xùn)一名普通弟子,應(yīng)該綽綽有余。
誰能想到,就是這樣的天才,竟然栽了如此大的跟斗?
“畢師姐,如今說這些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王震淡淡道。
“王師弟不用羞惱,確實(shí)是我之過,自然會竭力彌補(bǔ)。”
畢雪君面上笑容不減,
“我曾游歷泰淮江,機(jī)緣之下,與那老蛟有過些許緣分,得了株蛟血草,其能完筋練骨,養(yǎng)蛟龍之軀,原想找個時機(jī)與人換些寶物,如今正好補(bǔ)償王師弟族弟,
相信到時破而后立,令族弟只會更為強(qiáng)勢。”
語罷,王震神色稍霽,他是知曉傳聞中蛟血草的可貴,比之地寶卷上珍奇寶物也不差。
心中對畢雪君埋怨頓時消減了不少。
“那我們那位林師弟,又該如何處之?”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靈臺山,沉聲問道。
畢雪君搖搖頭,說出自身想法:
“據(jù)我所知,這位林師弟極得靈臺一脈重視,
傳言那位天尊特意延遲這次大考,便是為了從珞珈山回來,第一時間見其,待遇重視,這么些年,只在齊師兄身上見過。”
王震身軀一震,心中悚然,下意識就想反駁,可是對方說的是事實(shí),最終只得心中沉重:
“畢師姐可知其到底有何天姿,能得那位如此重視!甚至與齊師兄相比!”
“這我卻不知,不過再重視也是枉然,
畢竟佛多廟小,靈臺一脈,有一位齊師兄坐鎮(zhèn),接續(xù)傳承就夠了。”
畢雪君淡淡道。
“師姐的意思是?”
“天才難免薄命,慧極必傷言盡于此,宗門修行是修行,潛力也是潛力,但死去的天才卻不是天才。”
畢雪君聲音越來越低:
“等到其外派出宗,今日結(jié)下因,只有來日果還報,到時候....”
“這...”
王震面露遲疑,但眼中卻是狂喜。
他知道這位師姐神通之廣大,更是言出必行之。
可就在想要繼續(xù)說話時,忽然見沉寂的天邊,一道磅礴的血?dú)鉀_天而起,隨后一閃而逝。
兩人對視一眼蹙眉。
下一刻,一股子青色的碧光忽的迸發(fā)于天地,將深沉的夜照亮。
這一剎那,青天如水,仿夜之將明。
而緊接著,忽然一陣怪異的聲音出現(xiàn),有些像鏟子磨地的雜音。
畢雪君微微變色,她聽出了這聲音有些像蛟龍,又有些不像。
忽然間,聲音越來越大,猶如虎入山林,龍歸大海,引得周邊群山中異獸狂嘯,一連嘯聲匯聚,響徹激蕩,
最終激得靈臺三峰,一道道氣息鼓動,遙峙天地。
“這是什么?”
王震忍不住低聲輕呼,只覺全身意勁自發(fā)凝聚運(yùn)轉(zhuǎn),一股難言的心悸出現(xiàn)。
畢雪君張了張嘴,還未說話,忽然臉色一變。
原本如青水的天空,忽然更為深沉。
而雷云之中,有無數(shù)閃電在凝聚。
狂風(fēng)將至,潛龍出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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