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張清如知道，吳家寶必然是氣急了才會說這話，


　　吳家寶少年時父母雙亡，自己帶著妹妹討生活，人情冷暖都經(jīng)歷過，那惡毒嘴臉見了不知多少，能讓他氣急了……


　　可見張清如的這位姐夫的確大有問題。


　　“哇，張律師，你知道的我是鄉(xiāng)下出來的，男人不干活，喝酒，喝醉了就打老婆，打孩子，算不得什么新鮮事，像你姐夫這種，喝醉了賣孩子的真沒見過。”


　　“賣孩子？為什么要賣孩子？他缺錢嘛？”張清如知道，這姐夫家里也算得上是書香門第，雖說不富，但也有些田產(chǎn)，到不了賣兒賣女的地步。


　　說到這個，吳家寶更來氣了，“你這姐夫，喝醉了回家，二話不說，女兒不分大小，拖著就往外走，就要往窯子里賣。”


　　“賣到窯子里？”張清如覺得不可置信。


　　“可不是嘛，非要你姐姐追到窯子里，當(dāng)著那些妓女的面，跪著求他，給他磕頭，他才肯把女兒放回來。”


　　想到自己看到的情景，吳家寶都覺得惡心。


　　張清如攥緊了拳頭，這些年她和姐姐通信，姐姐總是說諸事皆好，父母那里也總是報平安，原來這些年姐姐一直過著這種生活。


　　潘興德這個敗類，雖然沒有對姐姐拳腳相向，但卻在精神上無時無刻不的折磨姐姐，再想想五個外甥女，全然沒有小孩子該有的活潑開朗。


　　張清如原以為她們只是到了陌生的地方，心情緊張，現(xiàn)在看來，她們是在家里就已經(jīng)被嚇壞了。


　　“張律師，我為了把你姐姐和你那五個外甥女救出來，在她們家附近住下，偷偷和你姐姐聯(lián)系上，跟了好久，才找到機(jī)會把她們帶出來的。”


　　吳家寶開始邀功，張清如知道他的心思，“花了多少錢，記下來給你報賬，這個月給你雙倍薪水，你辛苦了。”


　　“謝謝，張律師。”聽說有錢領(lǐng)，吳家寶高興極了。


　　張清祥收拾干凈，又給五個女兒換上干凈衣服，帶著她們下樓吃飯。


　　家里的廚子，自從和華姐談過，對張清如的收入略有了解，做菜下料的時候，也精打細(xì)算了起來。


　　鮑魚海參這些免了，魚翅燕窩自然不必，他鉆研多年的手藝用不上，但有魚有肉，做得精細(xì)些，也對得起他的工錢。


　　今天吃飯的人多，又是招待張律師的姐姐，自然要使出全幅的本事，一桌子雞鴨魚肉，蔬菜點(diǎn)心，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張清祥看到，難免心痛錢，“清如啊，自己家不用這么奢侈的，做點(diǎn)家常小菜就好。”


　　“姐，說來話長，你就安心吃吧。”


　　吃過飯，五個孩子自然有傭人帶上去休息，張清如和姐姐張清祥坐在花園的長椅上喝茶。


　　張清祥看著洋房，院子里的汽車，和穿著洋人衣服的妹妹，心情說不出的滋味。


　　“當(dāng)律師，真的這么賺錢嘛？”


　　“也不是啦，前幾年我都是幫窮人打官司，賺不到什么錢，最近我代理的原告，非常有錢，這房子，是她回老家，先借我住著。”


　　“那傭人的人工呢？”張清祥追問。


　　“我現(xiàn)在掙的錢，還能維持。”


　　“你最近半年多都不跟家里聯(lián)系，爹娘都急壞了，托人來上海也打聽不到你的消息，想不到你在上海已經(jīng)發(fā)達(dá)起來了。”張清祥語氣里多少有些責(zé)怪的意思。


　　張清如無奈的笑了，既然姐姐來了上海，有些事情早晚會知道的，“我半年前被抓起來了。”


　　“你做了什么犯法的事？”


　　“我是被誣陷的，關(guān)了半年，最近才出來。”


　　想到妹妹進(jìn)了監(jiān)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自己竟然一無所知，還抱怨她不和家里聯(lián)系，張清祥陷入自責(zé)。


　　“哎呀，這……”


　　“姐，你不要緊張，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你回去也不要告訴爹娘，讓他們擔(dān)心。”


　　“你說你的事，我們都不知道啊。”


　　“姐，你的事，爹娘知道嘛？”


　　“什么事？我挺好的。”張清祥轉(zhuǎn)過頭，不敢看妹妹張清如的眼睛。


　　“姐，吳家寶都告訴我了，姐夫以要賣孩子為威脅，當(dāng)眾羞辱你。”


　　“這都是小事，你姐夫事業(yè)不順，我也沒生出兒子來，他就是出出氣。”


　　“那也不能拿你出氣呀。”


　　“唉，誰叫我沒生出兒子來呢。”張清祥自暴自棄的說到。


　　“姐，要不然，你們就留在上海吧，正好幾個孩子可以在上海上學(xué)。”


　　“哎呀，我什么都不會，在上海怎么過呀。”張清祥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張清如的建議。


　　“姐，從小就是你帶著我，小時候家里窮，全靠你和娘給人漿洗衣服貼補(bǔ)家用，后來我大了一點(diǎn)，家里全靠你去工廠做工，才能讓我讀完小學(xué)。”張清如拉著姐姐的手。


　　“留下來吧，我能照顧你的。”


　　“清如……”張清祥聽了妹妹的話，心情激動，她真的很想擺脫丈夫潘興德。


　　“姐，你說，我能做的一定為你做。”


　　“清如，我實(shí)在不想回潘家了，我怕潘興德哪天，真的把你外甥女賣到窯子里去，孩子越來越大了，前幾年那些老鴇都當(dāng)是看個熱鬧，現(xiàn)在真的想買下來你外甥女。”


　　張清祥強(qiáng)忍著眼里的淚水，說道：“你派吳家弟弟來接我們的時候，我想老天爺終于發(fā)發(fā)慈悲，來救我們母女了。”


　　“姐……”


　　“清如，上海這地方，我從下船就覺得頭暈，這么多的人，這么多的車，我害怕，我就想帶著孩子回到爹娘身邊，給他們養(yǎng)老送終，把五個孩子養(yǎng)大，我這輩子沒有其他的愿望了。”


　　張清祥說完，嗚嗚的哭起來。


　　張清如摟著姐姐的肩膀，輕聲安慰，“姐，會實(shí)現(xiàn)的，會實(shí)現(xiàn)的。”


　　“清如啊，我聽鎮(zhèn)子上的女學(xué)生講，如今可以離婚，就像寫休書一樣，結(jié)過婚的，就可以不算數(shù)了。”


　　“是，差不多吧。”


　　“我要離婚！我要離婚！”張清祥說出了她這輩子最大膽的一句話。


　　張清如想了想，“沒問題，等你和外甥女在上海玩夠了，我送你們回去，離婚的法律問題，我很擅長，一定讓你自由，回到爹娘身邊。”


　　聽了妹妹的話，張清祥嚎啕大哭，為她過去受的委屈，為未來的希望，為了終于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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