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6章 江南秋雨
八月,錢唐江口的潮水特別大,滾滾濁浪形成一堵黃白色的水墻,由遠及近,潮頭越來越高,甚是壯觀。沈法興站在船頭上,失神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巨浪,忽然苦澀地一笑,轉頭對著身后的杜伏威道:“說來好笑,本王乃湖州武康人,在前朝還擔任過吳郡太守一職,錢唐明明近在咫尺,本王卻第一次看到聞名天下的錢唐大潮。”
杜伏威皺眉淡道:“沒什么好笑的,某家二十歲之前還是處男呢,長了那玩兒二十年才第一次用。”
沈法興不禁哭笑不得,搖頭道:“你這話無趣得很。”
輔公佑獰聲道:“廢話少說,老子現在只對你的腦袋感興趣。”
沈法興嘆了口氣問道:“本王的首級在高長卿哪里價值幾何?”
輔公佑舔了舔嘴唇道:“老子不知道,但想來應該值不少功勞,沈法興,反正你都要死了,爽快點自己抹了脖子吧,也省得老子動手了。”
沈法興忽然詭笑起來,指著輔公佑道:“你的面相不好,是個無福之人,日后的下場不會比本王好。”
輔公佑愕了一下,繼而獰聲道:“死到臨頭還詛咒老子,你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輔公佑說完便提刀縱身躍上沈法興所在的船,神色猙獰地向著沈法興逼近,他正因為生得丑陋,小時候經常被同齡人嘲笑,一直很是自卑,后來漸漸發展成另一個極端,養成了陰沉狠辣的性格,正因為好勇斗狠,臉上挨了一刀,留下一道可怖的疤痕,從左眼眉橫貫鼻梁至右目淚堂,相貌便更加丑陋兇惡了。
所以輔公佑最恨別人說他丑,又或者面相不好,沈法興這是觸了他的逆鱗啊,更何況沈法興還詛咒他不得好死!
輔公佑盯著沈法興的脖子一步步逼近,嘿嘿地獰笑著:“老子保證放干你體內的血之前,你不會斷氣!”
沈法興哈哈一笑道:“你辦不到的。”
“那就試試好了。”輔公佑的神色更加猙獰了,臉上那道疤痕由于充血而紅得發紫,平添了幾分兇殘。
杜伏威皺了皺眉,也縱身躍上了沈法興所在的小船,雖然他不認為沈法興打得過輔公佑,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上了船。
沈法興眼見杜伏威上了船,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獰意。杜伏威頓時心生不安,凝神戒備,此時沈法興的身后突然有煙霧升起,一股硫磺的味道也隨之散發開來。
杜伏威面色劇變,厲聲大喝:“公佑,快退!”
說完探手抓住輔公佑的肩膀往江中一跳,撲通,隨著兩人一落水,一聲爆炸響起,沈法興傾刻化作一蓬血霧,隨即撲通的摔入了江中。
原來沈法興剛才偷偷點燃了一枚飛天雷,試圖與杜伏威和輔公佑同歸于盡,結果留的引線太長了,倒是讓兩人成功跳江逃過了一劫。
這枚飛天雷自然不是沈法興自己造的,而是在戰場上撿到齊軍發射過來的啞彈,本打算研究一下,然后依樣畫葫蘆造出來的,可惜他敗亡得太快了,而杜伏威又一直緊追不舍,根本沒有時間去研究里面的火藥。
今日在錢唐江上被杜伏威追上,走投無路了,沈法興便點燃這顆飛天雷,可惜最后沒有把杜伏威和輔公佑帶走,只把自己給炸爛了。
杜伏威和輔公佑兩人被手下的士兵救上船后依舊心有余悸,再一看沈法興的船,只見空空蕩蕩的,哪里還有沈法興的蹤影?不過,船上濺滿了鮮血和一些人體碎塊,估計沈法興已經被炸爛了,活著的可能幾乎為零。
杜伏威命令弟兄們沿江搜尋了半天,均沒有打撈到沈法興的殘尸,估計是沉入錢唐江底,又或者順流漂到大海里了,最后,有人在沈法興的船上找到了一只斷指,上面還戴著一只玉板指。
杜伏威倒是認得這只玉板指正是沈法興手上戴的,不由略松了手氣,命人將斷指裝進一只盒子中給高不凡送去,并且寫了一封奏本加以說明事件的經過。
就這樣,稱霸江淮地區的三個梟雄便都黯然落幕了,李子通殺死妻兒自焚,沈法興窮途末路之下自爆于錢唐江上,最后葬身魚腹,尸骨無存,只有杜伏威識事務,接受了大齊的招受,因此得以善了。
…………
春天的西湖煙雨迷朦,楊柳依依,夏天的西湖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冬天則有詩情畫意的斷橋殘雪,那么秋天的西湖如何?
秋雨蕭蕭地下著,就像千萬條線落入了湖面,干枯的荷葉靜靜地立于水面,平添了幾分蕭條孤寂之意,就像一幅山水國畫般。
一艏烏蓬船隨意地漂浮在湖面上,沐浴在這片蕭蕭秋雨中,船頭上坐著一人,頭戴斗笠,身披簑衣,手里拿著一根魚竿,船邊更是懸著一只魚簍,很明顯,此人正在這蕭蕭秋雨中垂釣。
泛舟西湖,雨中垂釣,很有意境,很有情調,不過不知是漁翁的運氣不好,還是技術不行,半天也不見魚兒上鉤,靴子倒是被雨水打濕了,最后只好把魚桿放下,悻悻地回到船艙內。
這位釣不到魚的“漁翁”自然就是高不凡了,白云裳溫柔地替他脫去簑衣和斗笠掛好,又脫了鞋襪放在火爐旁邊烘干。
“謝謝云裳。”高不凡道謝一聲,又幸福地從白云裳手中接過一杯熱騰騰的茶水。
白云裳的明眸就像西湖水,清澈而溫柔,略帶笑意地問道:“皇上今日收獲如何?”
高不凡輕咳一聲,煞有介事地道:“這下雨天挺冷的,魚兒估計都在家里抱媳婦睡懶覺了,沒有出來覓食。”
白云裳啼笑皆非地白了某人一眼道:“凈瞎說。”
高不凡哈哈一笑,將白云裳溫軟的嬌軀擁入了懷中,一邊烤著火,一邊聽著雨打烏蓬所發出的淅瀝聲,鼻子里嗅著白云裳發梢間的香味,舒服地道:“朕真是一條傻魚,外面下著冷雨,有這么漂亮的媳婦不抱,偏偏跑去釣魚。”說完在白云裳明月一般的俏臉上香了一口。
“皇上別亂來!”白云裳臉上微熱,打了一下某人蠢蠢欲動的怪手,低聲嗔道。湖面開闊,無遮無擋,四周都是侍衛的船呢,被瞧見了多難為情。
高不凡本來還沒那個心思的,白妞兒這么一說,他反倒心癢癢起來,低聲道:“沒關系,咱們把兩邊的簾子放下來就行了。”
白云裳卻突然坐直了身子,捂著小嘴干嘔起來,高不凡微驚,連忙替她撫拍后背,關心地問:“怎么了?生病了嗎?”
白云裳卻俏臉通紅,似嗔非嗔地白了某人一眼道:“問你自己干了什么。”
高不凡愕了一下,繼而差點跳起來,脫口道:“云裳你有……”
白云裳嗖的一下捂住了他的嘴,羞急道:“不許說!”
高不凡高興得眉飛色舞,摟著白云裳連香了幾口中,欣喜地道:“太好了,是真的嗎?”
白云裳心里既羞且喜,俏臉酡紅如醉,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應該不會錯。”
高不凡把手伸到白云裳平坦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撫摸著,后者順勢整個人靠入男人的懷中,一臉溫柔地傾聽著烏蓬外面蕭蕭的秋雨聲……
眼下是天寶元年九月中旬,自從沈法興敗亡后,齊軍順勢收取了余杭郡、會稽郡、遂安郡、東陽郡和建安郡(福建),到目前為止,江、浙、福建等地已經基本并入大齊的版圖了。
如今蘇定方在建安郡清除地方的小股土匪和山賊,劉黑闥則在宣城郡一帶馳騁,至于杜伏威,高不凡已經派他打頭陣,前鄱陽郡招撫林士弘了。
如今的長江流域中下游只剩下兩大勢力,分別是荊襄一帶的蕭銑、江西鄱陽湖的林士弘,這兩人的實力都相當不弱,擁兵超過二十萬,領土橫跨數省。
就目前而言,蕭銑已經被徐世績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了,所以高不凡的下一個目標將是林弘士,只要搞定了林士弘,江南便算徹底平定了。
而林士弘此人不簡單,比杜伏威、沈法興和李子通都強,顯然是不會坐以待斃的,招安更是幾乎不太可能,一場硬仗似乎是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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