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請罪
當(dāng)高不凡從御夷鎮(zhèn)回到薊縣城時,已經(jīng)是除夕當(dāng)天了,明日將是大業(yè)九年的大年初一。天氣晴好,陽光普照,薊縣城中倒是相當(dāng)熱鬧,街上行人如織,空氣中彌漫著年糕和香火的味道。
隋唐時期過年還不流行放鞭炮,甚至不時興貼春聯(lián),但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卻是不少,除夕和初一這天,各大寺廟道觀門前的香客進(jìn)出往來,多如過江之鯽。
水月庵是薊縣城中唯一的尼姑庵,平時的香火就很旺,除夕當(dāng)天就更加不得了,一大早,香客們便蜂擁而至,幾乎把庵門都擠破了,只見屋頂上空白煙繚繞彌漫,終日不絕,香火之鼎盛,可見一斑。
“不凡少爺,咱們要進(jìn)去燒香嗎?”高仁見到高不凡在水月庵前勒定馬,便問道。
高不凡猶豫了一下,翻身下馬,將韁繩丟到高仁手里,吩咐道:“你們先把馬牽回牧監(jiān)署,我有點(diǎn)事辦,待會自己走路回去。”
高首和高仁也不多問,牽著馬便先行回牧監(jiān)署了。
“阿彌托佛,這位施主是燒香祈福,還是拜佛求簽?”一名中年尼姑攔住了去路,目光疑惑地打量著兩手空空的高不凡。
進(jìn)水月庵燒香拜佛的善男信女很多,其中女香客自然是最多的,豆蔻少女,妙齡少婦,成熟婦人不一而足,一些游手好閑的流氓地痞,又或者紈绔公子最愛往這些地方湊,擠擠碰碰的占些手腳便宜。高不凡孤身一人,而且還兩手空空的,估計(jì)中年尼姑已經(jīng)自動把他歸為這一類人了。
高不凡客氣地拱手一禮道:“在下既不燒香,也不求佛,只是想探望一位朋友,她叫白云裳,最近在貴庵掛單修行。”
話說白云裳在城外的松濤別院住了三天便自行回水月庵中療養(yǎng)了,高不凡也是事后才得知,這段時間又忙著公務(wù)和建馬場,一直沒空再去探望白云裳的傷勢,今日正好路過水月庵,便打算進(jìn)去看看。
中年尼姑上下打量了高不凡一眼,問道:“施主可是姓高?”
高不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在下蓨縣高長卿。”
中年尼姑雙手合拾道:“阿彌托佛,原來是高牧監(jiān),請跟貧尼來。”說完轉(zhuǎn)身便往庵內(nèi)行去。
高不凡道謝一聲,連忙跟在中年尼姑身后,繞過熙熙攘攘的大殿,來到后面的院落,頓時清靜了許多,這里應(yīng)該是女尼們平日起居飲食的地方。
“高施主請?jiān)诖松缘绕獭!敝心昴峁冒迅卟环差I(lǐng)到一株菩提樹下,合拾一禮,轉(zhuǎn)身自行進(jìn)了一處月亮門內(nèi)。
高不凡枯等無聊,便閑逛了幾步,一邊打量四周的環(huán)境,發(fā)現(xiàn)菩提樹下竟然立著一塊石碑,看上去十分新凈,只見上面刻著四句詩句: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高不凡眼中閃過一絲古怪之色,也頓時明白中年尼姑為何對自己如此禮敬了,敢情問題出在這里,這四句一出,自己只怕在佛門中已經(jīng)出名了吧,阿彌托佛,一個不留神竟搶了禪宗六祖的風(fēng)頭,罪過罪過!
“咳咳咳!”身后突兀地響起一陣咳嗽,高不凡連忙轉(zhuǎn)過身來,頓時便對上一雙極為獨(dú)特的眼睛,不由心中微凜。
此刻站在高不凡身后的是一名少年,約莫十六七歲,生得十分瘦弱,闊大的披風(fēng)穿在他身上就好像披在一副骨架子上面一般,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把他吹走,臉色白里泛青,嘴唇微黑,一看就是個病蔫子,但是雙眼卻炯炯有神,仿佛有兩團(tuán)微弱的火焰在燃燒,讓人不禁想起生命力極為頑強(qiáng)的野草。
高不凡一眼就認(rèn)出,此人正是那日在竇氏的靈堂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李玄霸,這位演義小說里的第一猛男實(shí)在是讓人一言一難盡,不過不知為何,高不凡卻絲毫也不敢小瞧。
“剛才看背影覺得眼熟,原來真是高兄。”李玄霸微笑著拱了拱手。
高不凡拱手還禮道:“原來是玄霸兄,緣何在此?”
谷彩</span> “家母靈柩暫時寄存在水月庵中,待來年開春再扶靈回故土安葬,今日特來上鄉(xiāng)祭拜,沒想到竟在此遇上高兄,倒是種緣分。”李玄霸雖然病蔫蔫的,但是談吐卻相當(dāng)不俗。
高不凡恍然道:“原來如此,世民兄沒與玄霸兄同來?”
李玄霸微笑道:“世民正在前殿上香為家母祈福,玄霸身有患疾,最是受不了煙塵,恐患疾發(fā)作污了佛堂凈地,故獨(dú)自出來走走。”
高不凡關(guān)心地道:“玄霸兄似乎病得不輕,在下倒是略懂些許醫(yī)術(shù),玄霸兄若不介意,不妨讓在下把一把脈。”
李玄霸眼前一亮道:“原來高兄還懂醫(yī)術(shù),那便有勞了。”說完大方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高不凡探出兩根手指,神色自若地把住了李玄霸的脈門,不過很快面色就變了,凜然抬頭看了李玄霸一眼,脫口道:“怎會如此?”
高不凡雖不懂醫(yī)術(shù),但脈搏強(qiáng)弱還是能分得出的來,李玄霸的脈搏幾乎弱不可聞,而且十分緩慢,將斷欲斷,心跳慢成這樣,力度弱成這樣,人真的還能活嗎?可是李玄霸就活生生地站在跟前。
李玄霸坦然一笑道:“玄霸這病是自娘胎帶來的,自小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藥都不見好,絕大部份大夫都斷言玄霸活不過五歲,可是玄霸不服,偏不信這個邪,結(jié)果活了五年又五年,高兄既然懂醫(yī)術(shù),不妨也給玄霸斷個壽數(shù)。”
高不凡不由肅然起敬,拱了拱手道:“不得不說,玄霸兄能活到現(xiàn)在,本身就是個奇跡,如果非要在下斷個壽數(shù),那在下便斷言玄霸兄活不過六十歲,但愿玄霸兄能打臉。”
李玄霸愕了一下,繼而哈哈一笑道:“高兄果然是個妙人,打臉這詞聽起來也是新鮮,不過仔細(xì)想想還是挺形象的。”
“咦,玄霸原來在此,跟誰聊得這么開心?”這時一對男女從大殿的方走來。
高不凡抬眼望去,發(fā)現(xiàn)正是李世民和李秀寧姐弟二人。這時李世民和李秀寧顯然也認(rèn)出了高不凡,不由都愕了一下,前者猶豫了一下,加快腳步迎了上來,抱拳施禮道:“原來是長卿兄!”
高不凡拱手還禮,不動聲色地道:“世民兄,別來無恙?”
李秀寧比李世民年長一歲多,個頭卻被李世民矮半個頭,但是身形窈窕,雙腿筆直,腰窄臀翹,肩如刀削,容貌俏麗,行動矯健,一看就是個練家子,此時半個身子有意無意地?fù)踉诶钍烂裆砬皞?cè),眼眸中隱藏著一絲警惕。
李世民卻面露慚愧之色,越過姐姐李秀寧行上前,對著高不凡深深一揖道:“這段日子世民心中難安,夜不成眠,今日既然遇上長卿兄,倒是一種解脫。”
高不凡閃到一邊,故作訝然道:“世民兄這是何意?”
李世民誠懇地道:“日前長卿兄在長街上遇刺,其實(shí)是君集所為。”
“什么?”高不凡登時怒目圓睜。
李秀寧面色急變,她早就聽聞高不凡武功極高,生恐后者暴起傷人,立即一個閃身攔在李世民身前,一邊凝神戒備,一邊拱手解釋道:“侯君集并非世民指使,高牧監(jiān)想報(bào)仇,自個找侯君集去,不關(guān)世民的事。”
李世民皺眉道:“君集雖然不是我指使的,但他刺殺長卿兄卻是因?yàn)槲遥载?zé)任仍然在我,此事我李世民一力承擔(dān),在此特向長卿兄請罪,若長卿兄要報(bào)仇便沖我來,無論是官了還是私了,世民都認(rèn)!”說完便推開李秀寧,坦然走到高不凡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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