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剎車。

　　堪堪停在了善解意的跟前。

　　車窗落了下來，露出一張臉，戴著一個墨鏡。

　　“上車？”

　　這個世界很小，小到出了門就能碰見熟悉的人。

　　十二年前，他載著她去春暉孤兒院。

　　去年，他載著她去又隱莊園。

　　此刻，又遇見他。

　　胡遇。

　　善解意只猶疑了0.1秒鐘，果斷打開車門，驚魂甫定地坐了進(jìn)去。

　　她回頭，看見君羨他們追出來，在視野里越來越小。

　　整個心仿佛瞬間空了，被剜了一刀，鉆心地疼。

　　手機(jī)滴滴地響，她不敢看，眼淚又止不住地流，腦海中的君羨總是和車禍現(xiàn)場的重合，她無法面對。

　　“去，哪里？”胡遇回身問她一句。

　　善解意雙手捂住了臉，強(qiáng)自把眼淚憋回去，天大地大她能去哪。“我不知道，你隨意。”

　　胡遇敏感地發(fā)現(xiàn)，她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偏又努力地隱忍，演技非常蹩腳。

　　“你，發(fā)生了什么事嗎？”他試探地問。

　　善解意不回答，只是看著車窗外，向后倒去的風(fēng)景，和路邊的燈光。

　　前方紅燈的時候，胡遇立馬給南善恒發(fā)了條信息，悄咪咪地沒敢語音。

　　“念念在我車上，情緒不對，沒有方向。”

　　南善恒秒回，“送到天街苑。”

　　天街苑在前門，真真正正的皇城根腳下。

　　*

　　車已經(jīng)絕塵而去。

　　“喵喵！”君羨修長的手指插進(jìn)頭發(fā)里，懊惱而憤怒地踢著水泥地，同時拿出手機(jī)，撥打電話。

　　明知被接起的可能性很小，但總要試試。

　　嘟嘟嘟，已接通，但無人接聽。

　　“追呀！”申屠喘著粗氣，焦急地望著車子駛離的方向。

　　“你，幫我逮住那兩個混進(jìn)來的記者，務(wù)必問清楚是什么人。”君羨下狠了心，眸子都是通紅的。伸出自己的胳膊，打車。

　　“放心，哥也不是吃素的。”申屠政撒丫子往回跑，可千萬不能讓始作俑者逃之夭夭。

　　出租車遲遲不到，小姑娘上的車已經(jīng)消失人海。

　　*

　　天街苑是一棟棟老式花園洋房，時間在這里也走得慢了些，與高樓林立的摩天大廈，形成極致的反差。

　　正所謂狡兔三窟，南善恒便在這里置辦了產(chǎn)業(yè)。

　　胡遇在前面引路，帶著她上了六樓，一整層都是。

　　“善小姐，里面請。”

　　里面的設(shè)計，時尚簡約。玄關(guān)處鏤空格柵，下面設(shè)計收納，寓放于藏。整個房間是采用時下很前沿的LDBK設(shè)計，即餐客廚一體化設(shè)計，形成一條動線。大客廳的面寬足有8米，巨大的落地窗連著觀景陽臺，窗前有一個美人榻。

　　“這房子暫時沒人住，但是每天都會有人打掃。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超市給你買點(diǎn)吃的。”

　　善解意徑自走到落地窗前，從這里能看到最正宗的帝京風(fēng)貌，綿延的四合院和萬家燈火。

　　“書房里有書，衛(wèi)生間有熱水，工作臺有電腦。”胡遇充當(dāng)家政保姆，交代了一番。

　　只是此刻的善解意，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什么都沒聽進(jìn)去。

　　胡遇嘆了口氣，走了。

　　四十分鐘后，門鈴響了。

　　善解意把自己站成了一尊雕塑。

　　外面的人自己進(jìn)來了，一只手提著外賣盒，一只手提著兩個巨大的購物袋。一袋美食，一袋美衣。從接到胡遇電話時，他就馬不停蹄采買東西。

　　“念念，過來吃點(diǎn)飯吧。”

　　南善恒將外賣攤在餐桌上，一一打開。香氣彌漫了整個空間。

　　沒得到回應(yīng)，他走到了女孩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善解意像一只敏感的小刺猬，顫抖了一下，后退，這才看清了來人。哦，是那個她三番五次想拉入黑名單的人。

　　此刻，已經(jīng)晚十點(diǎn)多了。

　　“念念，吃點(diǎn)東西吧。”

　　善解意睫羽顫動了一下，搖了搖頭。

　　“那你，能和我說說，發(fā)生了什么事嗎？”胡遇沒有問出的答案，南善恒總要搞清楚。

　　該怎么說？有誰可以說？善解意腦海一片混沌。

　　便在這時，南善恒的手機(jī)跳出來一條信息，他看到后整張臉黑成了張飛臉。

　　今日的十大熱搜，君羨和善解意承包了三個。

　　“驚天揭秘：12年前涼水橋車禍案，青年鋼琴家樂君羨追尾帝大數(shù)學(xué)副教授許宜安。”

　　“午夜夢回問君羨：撞了人家母親，還假惺惺對人好，你良心不會痛嗎？”

　　“呼喚善解意：和殺母兇手共處12年，你如何面對那個人、那張臉？”

　　他翻手機(jī)的時候，沒避著善解意，況且只是一劃而過。偏偏一字不落地落在了她的眼底。

　　脊背冰涼，手冰涼，善解意的身子軟了下去，被南善恒抱住了。

　　“念念，念念！”

　　*

　　跟丟了善解意的君羨，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

　　打給韋琳琳，打給凌超晗，打給車?yán)锠枺�都沒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焦頭亂額之際，一通電話，打到了他的手機(jī)上。

　　“念念在我這里，不必?fù)?dān)心。”

　　“南先生？”君羨聽出了聲音。“告訴我她在哪，事情不是她想的樣子。”

　　“我知道。”南善恒的聲音，克制又冷靜。他站在天街苑的陽臺上，看向東方的方向。

　　得到了這個答復(fù)，并沒有讓君羨放松，“全天下都可以誤會我，我不在乎，但是念念……”他承受不起，他也害怕她了解了一切離他而去啊。

　　“君羨，你有多愛念念？”

　　這個時候，問這樣的話，是不合時宜的。但南善恒就問了，他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

　　君羨深吸了口氣，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勝過愛我自己。”

　　我愛她，勝過愛我自己。

　　南善恒如釋重負(fù)，“那么，這個原罪讓我來背，這本就是我欠她們母女的。”

　　雖然心頭無數(shù)次猜測，但真正聽到當(dāng)事人的話，內(nèi)心的沖擊依然巨大。

　　“君羨，你知道我的身份吧？”

　　“你是……念念的父親。”

　　“正是，我就是那個不負(fù)責(zé)任，拋棄妻女的男人。我沒有權(quán)利將念念交給你，也沒有資格代她做出任何決定，但我會竭盡全力幫你重新走近她心里。”

　　君羨想到了他剛剛說的原罪？南善恒，他會如何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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