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君羨的負疚:決定領養她
小禮堂里。
初為人師的君羨選擇了一部動畫片開場,他聲色并茂地描述自己的經歷。
“我很小的時候,在自家電視機看過一部叫《音樂王國》的動畫片,不同的樂器出現在屏幕上,自己演奏自己。”
“首先是小號向觀眾宣布:‘我是小號,我是一名將軍,因為我吹奏序曲。’接著,定音鼓走上臺來,爭辯說它們是最有力的樂器,因為它們能制造風暴雷鳴。”
邊說他還模仿樂器的模樣,惟妙惟肖。就連不茍言笑的善念念,也一直眼睛彎彎的,成了一輪上弦月。
“豎琴堅持認為,她彈出的才是天籟一般美妙的音樂;小提琴說,‘作為樂團的領袖,她是所有樂器中的皇后。’”
“突然……”伴隨君羨的演繹,兩個少女都被吸引,一瞬不瞬地盯著面前的大男生。
“一架大鋼琴獨立上臺,琴聲響起。動畫片里傳來畫外音:國王駕到!那部動畫片讓我很自豪,因為我彈奏的是最重要的樂器,是樂器之王。”
君羨筆挺地站著,身后是那架施坦威鋼琴。在真正的教學開始前,他讓女孩們知道,鋼琴所承載的榮耀感和自豪感,激發孩子們的熱愛。
果然,兩個女孩的興趣被調動起來。善念念一直很沉靜。但君羨感受得到,她眼里有光,那種專注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倒是唐歆玥迫不及待地問:“叔叔,我們今天學什么曲子?”
君羨豎起的食指搖了搖,先講了一些基礎知識,五線譜對于初學的孩子太枯燥,他只深入淺出地說了一點。
“接下來,我要彈奏一曲我小時候最喜歡的曲子。如果你們看過《湯姆和杰瑞》就會發現,這首正是動畫片里的曲子,來自弗朗茨·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第2號》。”
第一遍,君羨彈的很慢,邊彈還會邊解釋落指的位置,和女孩們做眼神互動。第二遍,加快了速度。
他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善念念在眨眼睛。每次他到一個段落的間隙時,她會眨一下眼睛。配上她認真的表情,就天然呆萌可愛。
“念念,有哪里不懂嗎?”君羨和聲問道。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善念念的視覺成像瞬間記憶的特異天賦。
“我,試試。”善念念小聲地怯怯地詢問,“可以嗎?”
“當然。”君羨起身,給她讓位置。
坐上琴凳的善念念,整個人氣場都不一樣了。透著股自信和飛揚,宛若戰場上的主宰。她以正常的節奏彈奏了李斯特的大作。
君羨只想打響指,高呼perfect!
雖然心中已經肯定了她的天賦,但親眼見到這一幕,仍止不住內心澎湃,覺得低估了她。
于鋼琴一途,如果樂君羨是老天賞飯吃,那善念念就是老天喂飯吃啊!
“很好!”君羨抑制著激動的情緒,聲音略微沙啞地說:“念念,我再彈一首新曲,你練習。”
“嗯。”
這一次,君羨只彈了一遍,正常的速度,善念念再次完美復現。
李斯特!
莫扎特!
舒伯特!
一首接一首!
聽一遍就會彈!
君羨內心奔跑著一千頭草泥馬,這一刻連他都有點羨慕善念念了。不,還夾雜著一絲淡淡的酸楚,自愧弗如。
再看善念念,不驕不躁,彷佛做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心如止水。
一個八歲的孩子!
“念念,我們再學一首。”
“好。”
永遠的言簡意賅,惜墨如金。
但,他們沒有再繼續下去,因為被冷落了一個小時,一直坐冷板凳的唐歆玥開口了。“叔叔,我還沒學會。”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唐歆玥極力壓制著,那種被碾壓的滋味和挫敗感,讓她如坐針氈,甚至渴望鉆進地縫里。她看向自己身邊的女孩,充滿了深深的無力感,以及莫名難言的思緒。
君羨終于意識到被冷落的少女了,她看向善念念:“念念,你先休息一會,我指導一下玥玥。”
“哦。”
善念念去玩自己的小斑馬了,抱在懷里悠著它睡覺。
而唐歆玥,在君羨手把手教導下,學了一個小時,仍不能完整彈奏一曲。
“今天先到這兒吧,”君羨摸出藍莓手機瞅了一眼,“你們課后多多復習,下周我再來。”
“叔叔再見。”唐歆玥擦擦額頭,依然保持了禮貌。垂頭的時候,攥緊了拳頭。
善念念跟著他走了兩步,見他停下步伐,自己才停下。
“再見,鋼琴小天才。不用送了。”
打開小禮堂門的瞬間,幾十個孩子圍在門口豎著耳朵聽。
自覺為他們的兩個小公主當觀眾。
韋琳琳走到兩個女孩面前,拉著唐歆玥的手,熱絡地問,“感覺怎么樣?我是不是很快可以當你們的觀眾了?”
唐歆玥別過頭去。
善念念嘟著嘴,冒出一句話,“送他。”
言下之意,請韋琳琳代她去送他。
韋琳琳讀懂了,追著出去。
孤兒院的大門口,園長柳淑臻也送出來了。
“君羨,慢走。”
激動的心情還沒有完全平復,君羨凝視著園長的眼睛,忽然問道:“園長,如果要領養春暉園里的孩子,需要什么條件?”
領養?
不只韋琳琳,就連柳園長都非常震驚。鋼琴家要領養誰?是什么讓他動了領養的念頭?不過她還是耐心地解釋了一下:“是這樣的,君羨,為了讓孩子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收養人必須年滿30周歲,家中沒有子女,且具有撫養教育孩子的能力才可以。不光是物質上的。我們也希望孩子能找到好的歸屬。”
君羨捋了額前的碎發,自己怎么會產生這樣的念頭呢?太瘋狂沖動了。
他正在沉吟,又聽得柳園長說:“玥玥和念念,都是可憐的孩子。一個呢,從小被人販子拐賣,失去了父母的蹤跡;另一個才八歲,母親就出了車禍。三個月前念念剛來時,沉默寡言的。”
雖然現在也很沉默,但在園長看來,孤兒院的教育和幫助還是有效的。至少人變得更開朗了,還發現了一個興趣愛好。
大概同病相憐,君羨的共情能力被喚起。等等,哪里不對,三個月前,車禍、母親?
這幾個關鍵詞串聯起來,君羨的后背起了一層冷汗,他的臉色霎時白了一層。“園長,您是說念念的母親三個月前出了車禍?在哪里?”
孤兒院信息并不開放,園長也不關心網絡上的風云變幻,沸沸揚揚。她只是從善念念的入園履歷中看到了只言片語。“涼水河上涼水橋。”
“涼水河?涼水橋?”君羨怔怔后退了三步。
因為三個月前涼水橋上的交通事故,他差點背上了肇事者的鍋。如果不是事后警方證明剎車制動被人動了手腳,而當時君羨也陷入了異常的健康狀態,只怕他都要進局子了。
然而今天他才知道,被命運開了玩笑的,不只是他,還有那個八歲的孤女。
大腦里有畫面快速閃過,一瞬間他記起了所有。
那個在他車前倒下去的女孩,是念念。
念念是那場車禍的受害者。
如果沒有他,念念的母親是不是不會死?
如果沒有他,念念是不是還快樂地和母親生活在一起?
那一刻,他對念念充滿了負疚和罪過。
君羨幾乎是落荒而逃。
那一夜,他喝了很多的酒,想著那場車禍的種種細節。
既然知道了真相,他不會放任自己對念念毫無作為。那樣的話,他的良心會永墮十八層地獄。
不,他要領養她,撫養她長大,將一身的琴技傳授給她,讓她站在世界最高的舞臺,成為天堂之上母親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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