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3、一個就好
“陶棠啊……”
“是我這把老骨頭錯了……”
陶老爺子也是一夜未眠，說完這句話，懸在胸口二十年的大石頭，仿佛清減了不少，但他甕了甕嘴，話音一頓，終究還是沒將后半斷話道出。
他想說。
‘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陶柏就不會死……’
‘老伴也不會因?yàn)樘瞻氐乃蓝匏詈蠓艞壷委煟菜涝诹酸t(yī)院手術(shù)室……’
如果年輕一些的時候，別那么倔，別太封建觀念，可能他們陶家又是另一番狀況。
但事已至此，一切的遺憾、痛心疾首都沒有辦法挽回——他也為此贖罪二十年……
“……爸！”陶棠也有些觸動，但也不知道說什么好，雙手握住老爺子已經(jīng)粘上了老年斑的手，緊緊握著，有點(diǎn)冰，已經(jīng)不像小時候，牽著的，那一雙屬于父親的熾熱的手掌。
突然地，鼻頭一酸，忍了半天的淚水，終究沒能夠忍住，嘩一下就決堤了。
“傻閨女，哭什么……”陶老爺子皺眉，心疼到不行，伸出的手想像她還小的時候一樣，抹掉她的淚水，但到一半愣住了，攥了攥，拿了一張紙巾遞給她。
老爺子想說一句從陶棠謝燃訂婚后，就一直琢磨的話。
‘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別哭，爹就在家里，往后常回來住！’
但到嘴邊，壓住了。
陶家父女大概聊了二十分鐘，其實(shí)有太多可以溝通的，但今天顯然不是個合適的時機(jī)。
“不聊這個了，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等什么時候合適了，到時候我們父女、你們兄妹、我們聚在一塊，再好好聊聊！”陶老爺子捏準(zhǔn)了時間，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話剛落下，敲門聲就響起了，是夏郁：“姐夫的迎親車隊(duì)到門口了。”
老爺子點(diǎn)頭，然后道，“讓化妝的工作人員幫忙給你棠姐補(bǔ)個妝！”
“好！”夏郁不用想也能看到了，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笑道，“那我讓穗穗他們再為難一下姐夫！”
果然夏郁這一番話，讓屋內(nèi)的人先是一愣，隨后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調(diào)皮！”
補(bǔ)妝沒用太久，十五分鐘，大概中途的時候，就能夠聽到外面的鬧騰了。
鬧得最歡的是戴承弼，一道門口就開始“嚎”，還打親情牌：“茜茜，快給爸爸開門——你謝燃干爹已經(jīng)等不及要娶你陶棠干媽了，你不得幫幫你干爹開門？”
宋惜聽了直接樂不可支，抱著戴佳，防止戴佳真湊上去。因?yàn)榇骷堰@小丫頭對謝燃態(tài)度也不一樣，看到過他穿特殊服裝的樣子，還被抱過，直接成為一枚小迷妹。
小家伙本來就聰明今天更是分外地古靈精怪，被宋惜摁住，臉上笑嘻嘻的，但聲音可不是了。“嗚嗚嗚爸爸我被媽媽摁住了，溫穗干媽讓我找你要個大紅包！”
說完門外就遞進(jìn)來了一個超大紅包，小姑娘頓時嬉笑眉開，“不夠！”
最后還是抓了夏軼出馬，才知道這小丫頭在逗他們，忍不住笑罵，“小壞蛋！”
而夏軼一出馬，就是宋惜都擋不住——還是夏郁給摁住了，才正式開始，出題。
這是習(xí)俗，也算是婚禮的一種小玩趣。
謝燃都這把年紀(jì)了，身邊好友最晚結(jié)婚的都是戴承弼，家里又都是小輩，更慘的是小輩都結(jié)婚了。最后還是把夏軼拎了過去，給當(dāng)伴郎之一，其余的都是比較遠(yuǎn)的關(guān)系的人了。
為難十五分鐘，陶棠的妝容補(bǔ)完，夏郁才通知讓溫穗放行。
沒有一擁而入，門一開，唰唰唰讓出了一條通道，謝燃身穿著禮服，冷峻又不失溫柔。
屋里陶棠挽著老爺子，緩緩從屋里走了出來，這一段路，對老爺子而言走得非常艱難——
從一個他巴掌就能托住的小娃娃，到一只手就能托起……
從出生到陶棠四十歲——他還記得陶棠奶聲奶氣的模樣，記得陶棠尿褲子、記得她第一次拿幼稚園的小紅花、第一次送她去學(xué)校……
今天。
他最心愛的女兒終于要出嫁了。
這一回跟她上學(xué)、工作、出差、都不一樣了。
從今往后，她就是別人家的媳婦了。
雖然話說開了，但，始終被隔閡推開了這么多年，父女關(guān)系沒辦法恢復(fù)到矛盾以前。
令人心酸。
迎面走來的是謝燃，看到美如畫中人的陶棠，謝燃癡呆了一瞬間，恍然回神時，老爺子已經(jīng)忍痛將陶棠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不想表現(xiàn)的多么不舍，而是滿滿地祝福。
婚宴上肯定還有一次正式交付的機(jī)會。
但到時候，有些話說出來，就不合適了，所以只能趁現(xiàn)在。
雖然陶老爺子也知道，謝燃是事實(shí)上最值得陶棠托付終身的人。
往后嫁給他一定會非常幸福，絕對是以陶棠為中心——但不一樣！
他仍道：
“謝燃啊——小棠，以后就麻煩你了……”
“她性格要強(qiáng)，有事也喜歡悶在心里一個人扛……”
“……你們這一路，因?yàn)槲覀兝弦惠叄叩煤茈y，非常難得修成正果，希望你們能夠一直相互扶持，能夠一路一路地，不管是平淡也好，是低谷也好，都要好好地走下去！”
老爺子起初坦然、祝福，可是說著說著，那種壓在心中的不舍一點(diǎn)點(diǎn)壓不住了。
“我知道，你們肯定都會很忙，你還有很多的正事、很多的責(zé)任，但作為一個父親我是自私的，希望，你能夠躲在她身邊陪著她！”
而到了這一刻，有些事，陶老爺子仿佛也想開了，顫顫巍巍道：
“陶棠年紀(jì)不小了，生孩子，是一個非常危險(xiǎn)的事，如果實(shí)在要生，一個就好了！”
當(dāng)老爺子說完這一番話的時候，陶棠再次控制不住了，緊緊握著老爺子的手，仰著頭，怕淚水撲出眼眶，不停地眨著眼睛，讓淚水倒回去。
“爸……”
“行了，你們快走吧，時間要來不及了。”
夏郁就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最后只能是朝著莊老爺子招了招手，老爺子順勢點(diǎn)了點(diǎn)頭，跟詠霞老師、郁蘅夫婦幾人上前挽住了陶老爺子，老爺子這幾年身體也不行了，怕他傷心過度。
而陶棠這邊跟謝燃在眾人的迎接護(hù)送下，終于上了婚車，夏郁莊菱一行人上了其他車——
陶老爺子等人則是在后面的車子上，顫抖又激動地握著莊老爺子的手，臉上洋溢著笑容，但眼眶通紅，泛著淚光，笑聲都在發(fā)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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