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長公主殿下駕到(一)
眾人正側(cè)首張望,誰這么打膽子敢打斷元郡王的話。
乍一聽“沈灼華”三個字,刷刷,全都站了起來。
再細一聽,廳外的人嘴里還在恭請“太子殿下安”,哪里還敢嬉笑議論,皆是躬身垂首等著貴人進門。
李夫人忙從屏風后出來,與李恪一同行禮恭迎:“恭請?zhí)珷數(shù)钕陆鸢玻埲A陽長公主金安、晉懷長公主金安。”末了,還得同兩位長公主身后的幾位見了禮,“魏國公、姜都尉、洪都督、洪夫人,失禮失禮。”
廳里廳外的烏泱泱跪了一地,便是他元郡王再囂張,在太子面前,也不得不恭恭敬敬的跪著。
太子看了元郡王一眼,卻又似乎沒見著他一般。
他年紀雖輕,目光卻極為深幽,似空谷深潭,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姿態(tài)親和地伸手虛托了李恪一把,微微一笑道:“鎮(zhèn)國將軍有禮了。今日令郎大婚,孤跟著姑母來討一杯喜酒吃。久不見正主兒來敬酒,便尋了過來,可打擾了各位辦正事?”
他雖得先帝爺看重,在宗室里有些分量。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
到底在今上為皇子、太子時走的并不算親進,更別說與太子爺了。
一時間有些看不懂太子親臨的意思。
可不管怎么樣,李恪萬是不敢怠慢的,忙請了太子上座:“太爺駕臨,是微臣與犬子的榮幸。都是些雞毛蒜皮之事,恐污了太子爺?shù)那迓牎!?br />
太子十分敬重兩位長公主,先請了幾位長輩坐下,才叫了眾人起。
幾位貴人端了女使新上的茶水慢慢吃著,一個也不著急說話。
正當繁漪好奇的想著,大抵上位者都是這么極具耐心的時候,華陽長公主徐徐開口,叫了李恪與姜淇奧坐下。
又朝她招了招手:“遙遙,到姑母身邊來。”
雖嫁了琰華之后與長公主府多有來往,長公主對她也都十分親近,叫她喊姑母,但這樣于眾人之前如此維護姿態(tài)還是頭一回。
繁漪愣了愣,與那雙淺棕色的眸子相觸的一瞬,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暖之意。
乖巧的上前,斂衽行禮:“給姑母請安。”
華陽拉了她的手,溫柔道:“乖,你就待在姑母身邊。”
繁漪早年喪母,嫡母不慈,也無婆母。
這樣的溫慈仿佛春末陽光,能趨走所有的寒意,熱烈的融進了血液里,十分溫暖。
“是。”
琰華低頭看了著正在失去老婆體溫的手,抿了抿唇,抬眼看了眼通往老婆身邊的路,很好,被跟著長公主和太子的女使長隨全擠滿了!
正思量著怎么擠過去。
就聽魏國公溫潤含笑的聲音響起,指了琰華打趣道:“這孩子一點眼力見兒都沒有,妻子要坐過來,也不曉得把杌子搬過來伺候著。”
原本站的滿當?shù)娜巳毫ⅠR讓出了一條里路。
琰華那張形容清冷的面龐頓時一亮。
差點沒把站在身旁的沈鳳梧給閃瞎了眼,他有些自我懷疑,但最后還是確認了,從琰華的眼神里看到了小狼犬見到主人時才會發(fā)出的光。
“……”好好的清冷郎君當著不好么?
姜柔白了琰華一眼之后,又白了丈夫一眼,誰好過了誰呢!
太子驚訝的看著琰華那亮晶晶的眸光,笑道:“往日只見先生講課一板一眼跟個老學究似的,哪曉得在妻子面前竟是這幅模樣,怕是講給老先生們聽也不肯信了!”
琰華似乎很想坐實了“懼內(nèi)”二字,微微一笑道:“殿下笑話了,內(nèi)子規(guī)矩大,臣也只能順著她了。”
眾人:“……”頭一次聽人把“懼內(nèi)”說的如此清新脫俗呢!
啊,似乎很多年前從某位國公爺嘴里也聽到過呵。
而某國公這會子正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自己的妻子呢!
華陽側(cè)首與繁漪小聲說著話,見廳中安靜了下來,揚起一抹清淺的笑色,婉聲道:“不知各位在聊些什么,這樣熱鬧?”
瞧著華陽長公主與繁漪親近的模樣,都十分驚訝。
誰都知道那華陽公主可不是什么容易討好的性子,對人自來是既親近又疏離,除了帕交家的孩子,這么多年來還從未見她與哪位小輩這樣溫柔過。
那姿態(tài),分明是來給慕氏撐腰的了!
再看看太子爺,開口便稱了臣子為“先生”,又是那么親近的模樣,分明是存了拉攏親近之意的。
不由紛紛暗道:今日誰想算計慕氏,看來只有吃虧的份兒了!
姜柔指了指屏風后:“新娘換人了。”細白纖長的指“刷”的一轉(zhuǎn),又指向了上官氏,“就這女子,什么證據(jù)也拿不出來,仗著自己是元郡王府未過門的兒婦,就空口白牙的栽贓是咱們繁漪算計的,還想硬逼著咱們繁漪認罪呢!”
“那個地上跪著的,口口聲聲說是繁漪毀了她的臉,到頭來也是胡扯。還有一個國子監(jiān)祭酒家的,喏,就在那站著呢!唱的正精彩呢!表哥少出宮,怕是沒見過這樣熱鬧的戲碼,正好也聽聽。”
她是自小養(yǎng)在延慶殿的,是先帝爺?shù)恼粕厦髦椤?br />
后來先帝立儲,今上身邊的兩個郎君便也住進了宮里,他們也算是自小一起長大的。
太子向來喜歡姜柔灑脫不羈的性子,便微微一笑道:“柔兒叫了聽,孤哪有不答應(yīng)的。”
眼看著眼中釘身邊來了這么多身份高貴之人撐腰,上官氏面色便有些微微發(fā)白,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的母親還是華陽長公主的表姐呢!
定國公太夫人可是答應(yīng)了外祖父會好好照顧他們一家子的,即便她如今貴為公主,倒不信她敢違背了太夫人的話來給她找不痛快,心下又自持是郡王府未來的正室夫人,便也不肯放下了倨傲之色。
揚了揚下顎道:“我不過說了句實話而已,這也算栽贓么?”
懷熙挽著婆母的手臂,潑辣道:“拿市井流言當實話?你們上官家的教養(yǎng)還真是沒底線!何況,官府一早便查清了那是錢馮氏的為了陰謀算計故意散播的流言。她錢馮氏淫蕩,自是拿這種下賤手段害人,你這么相信她散播出來的東西……”
明眸一撇,譏諷之意甚明:“果然是佛者見佛,魔者見魔呢!”
一個閨閣在室女,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一蕩婦相提并論,上官氏的面色瞬間漲成了絳紫色。
聽著滿屋子或驚詫抽氣或低切嗤笑,她恨到了極處,氣到發(fā)顫的手如深秋狂風中的禿枝,死死纏著腰間垂下的宮絳。
那宮絳原是極韌的,將她的雪白的手勒出紫青充血的痕跡,卻還是不肯放松,仿佛唯有此,才能支撐柱她幾欲崩潰的精神。
那雙杏眼兒睜的官員,眼珠幾乎要爆出眼眶,齜目失聲驚叫道:“楚懷熙,你欺人太甚!”
小辣椒十分不服氣的大聲道:“你喊再大聲你也沒理!我也不過說句實話而已!”似乎被她赤紅的雙目瞪怕了,往婆母的肩頭挨了挨,一副小鳥依然的模樣:“母親……”
洪夫人將懷熙攔在臂彎里,清冷的眉眼微微一抬,冷凝道:“放肆!你什么身份,敢對我洪家少夫人大呼小喝!”
小辣椒朝她丟去一抹得意:拿身份壓人,老娘沒在怕的!
洪繼堯伸出去的手好寂寞,看著婆媳那樣親熱,又好一陣無語:“……”這一波操作他有點看不懂啊!
上官氏轉(zhuǎn)首看向元郡王府的人,卻是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為自己說半句。
元郡王也只是陰沉著臉色盯著華陽長公主,并沒有要出言半點維護的意思,憤恨之下,是一疊聲的“好”。
貝齒幾乎切出凄厲之聲來,指著方才說話的懷熙、姜柔、長安等人,便有滿腹的尖銳要迸裂。
然而從小室過來的劉院首一聲嘆息打斷了她即將出口的尖銳:“那女使命是保住了,但小產(chǎn)失血過多,人一時半會兒是醒不了的。”微微一頓,“可惜了,都兩個多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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