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計中計(六)
繁漪眉梢輕輕一飛:“我可不懂什么朝堂政事。”聽他咳嗽,只以為出著汗擦身受了濕氣,忙給他倒了杯溫茶,“只怪他們自己太精于算計,先把自己女兒女婿給得罪了透。定國公府和華陽長公主府雖與她們沾著親,卻也從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不會去提醒他們。”
琰華接過她遞來的水杯,指腹狀似無意的掠過她的手背,涼涼的小手,真軟。
吃了一口潤潤燥熱的嗓子:“而上回秦修和之事也足以說明,元郡王可不是忠心于今上的,要除掉他也是遲早的事。”
繁漪微嗔著拍開了他的手,慢慢踱步去到一旁坐下:“她們要搭上高門貴族,我不過是滿足她們了的愿望而已。至于往后是登高是跌重,可與我無關,我可逼不著她們做任何決定。”
“那是自然。”琰華負手,看著她輕輕而笑:“元郡王對新帝的態度大抵是已經感受到了,心里怕也是虛著,這時候得寵的舒貴妃釋出善意,他自是巴不得的。而舒貴妃和伯夫人對上官家也怨著,少不得希望上官氏在厲害的元郡王妃手里吃點教訓。”
晚風撲進,拂動他的寬袍大袖如水晃動,落在繁漪眼底有盈盈的眷戀,春日桃花飽沾春雨的柔婉姿態。
琰華微微一笑道:“所以,你早就料到了他們一旦得了舒貴妃的允諾就會使壞吧!”
繁漪淡淡一嗤,慵懶道:“一窩好羊,養不出惡毒狼崽子。端看那老太君的行事作風就曉得,陰毒且睚眥必報。平意伯府的婚事她們不能順利得到,哪怕是有了更好的選擇,也不會白白便宜了旁人。只有讓她們走到了絕境,才能順著我們的計劃走。”
琰華看著她每每分析起枝節時的神采,明亮的仿若天邊月,引著他不斷的仰望、仰望:“你啊還說什么都不懂,都把每一個人的心態都拿捏到了實處了。”
繁漪徐徐道:“若不如此小心算計,這樁事里的每一個人都要萬劫不復。”
給自己倒了杯茶,垂了眸子慢慢吃了一口,仿佛是鎮過的,很清涼。
暼了他一眼,然后微垂了眼簾,惆悵道:“不管蘇九卿和上官氏從前鬧的多嚴重,沁雯在人家未退婚前牽扯本是事實。她要嫁進蘇家便不能與上官家撕破臉皮,否則,少不得要被人議論一句為了嫁蘇家而栽贓上官氏。”
琰華用力抿了抿唇,說錯話了!
抬手撫了撫她的嘴角,溫存道:“幸好有你,不然這樣的事我真的沒辦法處理好。”
繁漪沒有去看他,只是貪戀的輕輕側首挨了挨他的指腹,然后倚去窗臺。
望了眼夜幕緩緩吞噬下的庭院,暗沉沉的光線里琉璃盞折射出的光線沒有規律的搖曳,有淡淡的哀愁緩緩彌散,而她的眼底有作弄的壞笑。
她吃了那么久的苦,這回可不得讓她來逗逗他了:“元郡王府里的人心都跟妖精似的,上官家這樣不知好歹來算計我,我自然是不能客氣的。”
琰華瞧不見她的眉目,但見她姿態相悖,不由暗暗咬牙,骨瘦的手背青筋一突,心想又說錯話了!
“明明是為了我,還不承認。”
繁漪似乎輕嘆了一聲,旋即轉過身來,綿綿一笑,只是笑意如霧浮漾在表面:“看破不說破,事事來邀功,豈不是、不值錢了。”
她生氣了!
連皇帝面前奏對亦是穩妥的姜大人傻眼,結巴了一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笑得越發清越:“我也沒說什么,你以為我什么意思?”
琰華張了張嘴,還是決定閉嘴。
一瞬的靜默,仿佛白花與翠葉相依的久了,明明互不相離,琰華卻有相對無言的錯覺。
繁漪起身,收拾了書冊在墻面掛著的一副空白畫卷前的長案上放好,提筆,蘸抱了默,在上面描了一筆,又放下了。
“不過想是上官家人也不會在意上官氏的日子好不好過,能與宗室搭上關系,對他們而言才是頂要緊的。”
琰華看了許久,看不出她想畫什么,卻莫名眼瞼跳了幾下,干干的應了一聲:“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這句話并不適用于所有家庭。”默了默,“你、畫的什么?”
繁漪轉身將窗戶關上,淺清的薄薄窗紗迎著空氣微微鼓起,在最后一抹淡青的天色里看來,似乎把空氣也渡上了一層淺淡的杏花微雨的傷感,緩緩一笑:“你猜。”
琰華錯愕。
而她慢慢瞇了瞇眸,似乎帶著幾分調皮。
猜不透的難,不知道于他會是什么滋味?
反正她嘗了,且苦的很!
蘇家和上官家退婚的消息不消半日便傳了遍。
外頭看戲的百姓都覺得奇怪,從前鬧的厲害也不見上官家女肯退婚,如今怎么就忽然肯了?莫非還有沒有挖盡的內情?
上官家擔心伯府不肯就范,一直著人盯著。
上官老太君已經做好了準備,若是伯府不想辦法促成此事,她就把孫女勒死在伯府門口,她們不好過,拿捏不了姜家,卻也絕不讓女兒女婿好過!
眼瞧著蘇伯爺夫婦往侯府去,立馬把消息散出去:蘇家去侯府提親了!
于是順利驚呆了一眾看戲的百姓。
退了上官氏,登門向姜家提親,那是不是說明二人其實早有首尾?
如今架不住蘇世子癡纏,終于想辦法打發了親家外甥女,要去把姜家女迎進門了?
當初不是說了都是那慕氏栽贓的么?
難道搞錯了?
于是,人們“關懷”的目光紛紛落向上官家。
上官家人面對旁人的詢問,這回一會不敢再多說什么,只一味模棱兩可的委屈而寬容姿態。
就在人們那蘇九卿與姜沁雯之事被編織成各種風流甚至下流的故事版本時,一個攜了寵妾離家出走,堅決不娶!
另一個一脖子掛在了梁上,死也不嫁!
蘇家夫婦頭痛不已,把這兩個反抗激烈的人硬湊在一起,真的好嗎?
可不這么做,由著上官老太君鬧,最后必然是兩敗俱傷的結局。
而然侯府那邊就是不巧,府醫去山上尋摸草藥了,于是敬和堂的老大夫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南蒼扛著一路飛檐走壁進了侯府的高墻之內。
老大夫穩住發型:“……”飛了幾次,有點享受人上人的高度了,不錯不錯。
敬和堂里的病患、大夫、學徒:“……”又有好戲看了!
從侯府出來,老大夫捋著長須不住的搖頭嘆息:“就差一點兒就咽氣兒了,還好她們家琰大奶奶發現的及時。”
早早等候在街角的眾人皆是一怔:“……”
你們這一個個的怎么都不按常理出牌呢?
說好的暗通款曲、水到渠成呢?
說好的不對付、相互算計呢?
你們這樣,我們看戲的很費腦子的好不好?
繁漪掌控全局,看著事態走向在預計里越走越穩,回頭便讓云海去黑市把上官家要和元郡王府攀親的消息散出去。
順帶講了講,從前某戶人家的某位姑娘叫二流子親薄之后,無可奈何只能嫁二流子的故事
于是看戲的人們恍然,原來是上官家有高枝兒可攀了。
那蘇家去姜家提親,倒也算有些擔當。
那么蘇九卿與姜家女到底有沒有牽扯?
慕氏在里面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說他們夫婦為了爭奪而算計三房,那有沒有可能是旁人栽贓給她們呢?
各種版本,各種猜測,總之上官家也絕對逃不去被人議論拜高踩低、坑人少年郎的不厚道。
上官家:“……”該死的姜家,該死的蘇家!給我等著!
蘇家翻天覆地的找人,最后終于在揚州找到了逍遙自在的蘇九卿。
伯夫人是許了各種條件,實在喜歡的,就正式納了那美人做貴妾,往后只要他跟妻子相敬如賓哪怕是“冰”都行,他們絕對不干涉。
可蘇九卿是說什么也不肯回京。
沒辦法,伯夫人只得學了沁雯,把自己一脖子吊在了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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