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西廂記(十)
林媽媽不敢隱瞞,細(xì)細(xì)想了便回道:“都是鴛鴦陪著的,奴婢沒問。只曉得姑娘這兩日一直翻著一本戰(zhàn)國策。念叨的什么,奴婢也聽不懂!
晴云伸手接了主子口中的核兒,又倒了杯水道她手里。
繁漪輕輕呷了一口,沖去殘留的酸味道,細(xì)細(xì)思忖了須臾:“夫虧楚而益魏,攻楚而適秦,內(nèi)嫁禍安國,此善事也。”
太夫人雖對史書曉得不多,但嫁禍二字卻是聽得明明白白。
林媽媽點頭如搗蒜:“對對對,就是這句。”
繁漪又問:“是見了誰之后開始念叨的?”
林媽媽倒是回答的確切:“是、府上的韻姑娘。”
太夫人眉梢一動,看了小夫妻一眼,心下已是了然。
果然此事和府里的人有脫不開的關(guān)系。
從前或許元陵還有幾分嫌疑,如今誰與琰華相爭已經(jīng)再明顯不過了。
她的心思何等精明敞亮,一步步往前推,便也明白了。
打從沁雯住進(jìn)紅葉齋開始便已經(jīng)開始計劃了。
或者更早,如何她們要往法音寺來,蘇家的人便也前后腳的來小住了?上官家人大鬧蘇九卿外室宅邸,恐怕也不過算計里的一筆。
而一場燒不起來的火,卻勢必把沁雯安排進(jìn)了繁漪的屋子,將算計的后果全數(shù)栽倒繁漪的身上。
只可惜,她們到底低估了繁漪的本事,哪料到她亦是早就曉得一切,早有防備。
這群孩子的本事倒是一個賽一個的厲害,任何一件事都能成為他們手里的棋子,隨意推移擺弄。
長孫讓她聽一耳朵,便是告訴她,此事他亦是可管、可追究的。
繁漪吟吟一笑:“媽媽的話只說半截,尚有半截呢?”微微側(cè)首,“或許,媽媽還想嘗嘗旁的刑罰滋味!
做丈夫的,目光哪怕看似正經(jīng)八百,余光永遠(yuǎn)不著痕跡的落在妻子身上,瞧見她微微遞過來的眼神,立馬會意,抓起一個空杯在掌心,輕輕一捏便碎成了渣。
姜大人心底默默想著:膈手,還是娘子的胸脯手感最好。
繁漪若是知道丈夫如此色胚,必是要一副見鬼神色了,此刻便只沉穩(wěn)道:“你的答案要是讓我不滿意,我會做什么可就沒人敢保證了!我也不是什么活菩薩,容得旁人算計我!
琰華眸中有清淺的笑意,很是配合的又抬了抬他的手。
今日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她審問口供的樣子。
其實也不算第一次,那回姚氏算計栽贓他的時候,也是她與人對峙審問。
只是那時候她的力量尚且不足,斂著鋒芒,更多的是和緩姿態(tài)。
而這一次,溫柔又狠辣,看著沁雯身邊伺候的受刑時痛苦求饒,吟吟含笑卻連眼都不眨一下。每問一句都是直奔主題,且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拿捏透徹,那種掌控全局的鎮(zhèn)定叫人忍不住一再生出澎湃的仰慕之意。
這是,他的妻子。
林媽媽看著碎渣落下,仿佛看到的是自己帶血的骨頭渣子,整個人顫抖的好似深秋風(fēng)中的黃葉。
瞄了眼太夫人,痛哭流涕:“奴婢、奴婢不敢說!
太夫人被瞄了那一眼還有什么不確定的。
琰華的眼慢慢抬起,他原生的清冷,無有笑意的模樣便更顯冷漠不耐:“有什么不敢說的。說盡了,說不定吾妻或還能保你家中一條性命。”
林媽媽眸中立馬迸起了希冀,直直望向繁漪,顧不得臀上幾如火烤的痛,便嘭嘭磕起頭來:“琰大奶奶饒命,您救救奴婢,奴婢以后萬萬不敢再做腌臜事了,您行行好……”
繁漪不言語,只慢條斯理的望著庭院一角種下的高大桐花樹,粉紫霧白的桐花,一朵又一朵,慢慢在開到極盛之后慢慢掉落在曬到灰白的地面上,殘紅掉落碾作塵。
或許是沁雯與蘇九卿的事讓人無奈,或許是她的眷戀終究沒有踏實的著落,眼前萬紫千紅的妖儂繁華,也不過成了一場春夢,風(fēng)過了無痕。
琰華見她那片刻的失神,不由皺了皺眉。
她的心思又落在無盡的縹緲中了。
眼見繁漪無心同她扯皮,林媽媽無法,只得伏地如實相告:“是藍(lán)尚書夫人身邊的女使!”
繁漪輕輕挑眉。
姜沁月倒是厲害,把人收買到藍(lán)夫人身邊。
沒錯,那回還有另一個見著蘇九卿與沁雯幽會的人,便是姜沁月了!
若是事情成了,便罷,若是沒成,少不得要追查下去。
如此藍(lán)氏便有脫不開的嫌疑。
姜元靖就算不想被利用,也不得不走進(jìn)姜沁月的計劃里,露出身影被人盯上。
只是此番來法音寺,郎君們都沒有跟,藍(lán)氏雖也有些計較,到底不能太好的掩飾自己的情緒,便只能讓一向披著天真皮子的沁韻出手了。
可小姑娘再厲害,到底在這里能利用的人手有限,大家?guī)У亩际切母梗晃妒召I怕是要露餡兒,少不得自己出手。
讓她去把上官氏裝進(jìn)套里是容易,想了無痕跡的瞞過所有人的眼睛卻是難的。
到底,算計的經(jīng)驗不足。
輕輕一挖,就露了底兒了。
“什么時候的事!
林媽媽道:“就在上個月,齊大人家老太君病重,上官家去探望!那日我們姑娘無意中聽到的那女使同人閑磕牙時說起的,說世子爺和雯姑娘在慕家園子里親熱幽會。就是那次,我們姑娘曉得后恨的狠了,找人把姜姑娘推進(jìn)水里的。”
太夫人眼皮便控制不住的一跳,顯然也沒了冷靜,不由揚高了聲調(diào):“她同誰在說?”
林媽媽搖頭:“這個奴婢不知道,那日陪姑娘赴堂會的不是奴婢,是姑娘身邊的女使鴛鴦。奴婢也只是事后聽姑娘說起這件事而已。”
沁雯頓時腦中一片空白,面上血色褪盡,屋外熾熱而冷白的光線無遮無攔的照進(jìn)了眼底,只剩了白茫茫一片。
“怎么會這樣……”
完了!
太夫人坐不住了,若是還有旁人曉得,那這件事怕是真的要壓不住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琰華夫婦,卻見二人澹澹而坐,沒什么反應(yīng)。
卻也清楚的感知到,這件事他們夫婦早已經(jīng)有了后手,便直接道:“如何應(yīng)對?”
沁雯直直望著繁漪,仿佛已經(jīng)不會眨眼,攥著扶手的手用力到發(fā)痛,見她對自己緩緩溫和而笑,不知為何竟生出無盡的信任來,慢慢松了勁兒,疲累而失力的倒在交椅里。
其實繁漪也并沒有絕對的把握。
一個因為嫉恨而發(fā)瘋的女人會做出什么樣恐怖的事,沒人知道,幾方聯(lián)手的算計會走向何處,她也沒有全數(shù)掌控的信心。
可既然是要面對的,便無論如何不能先讓自己先有了頹敗之勢。
她起身走到廊下,喊了聲無音。
姜柔雖不能干預(yù),但人在這里,便必然會讓無音留著她的動靜。
并無人出現(xiàn)。
她卻緩緩道:“務(wù)必把上官氏身邊女使的嘴巴撬開,看她到底還曉得什么!”
桐花樹間隱約閃過一抹白影,卻又在幾息之間,無音站在了廊下,銀質(zhì)的面具在灼灼日頭下泛著幽冷的光:“那女使方才溺死在后頭的池子里!
姜沁月到底被困在長公主府,沒辦法時時掌控這件事,一不小心怕是要把自己也扯進(jìn)去,即便她留了人在這里盯著,也不能知道今日常青齋和紅葉齋里到底鬧了什么。
會這么早下手滅口的,定是曉得今日這里發(fā)生了不尋常之事,并有可能牽扯進(jìn)算計的人,除了姜沁昀、藍(lán)氏就是文芙盈了!
而不管文芙盈是否真心與她交這個朋友,絕不會這樣早就暴露了自己。
藍(lán)氏的腦子,還不夠用!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姜沁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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