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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刺殺(一)成全


  而此一事姚家的姿態(tài)擺的極高,姚柳氏終于恢復了大家婦的清貴與端莊,帶著家人一同前往了宛平,看著“楚云蕊”的名字寫在了“姚詩韻”旁邊,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神色。

  仿佛姚家與楚家當真生出了一股惺惺相惜的情意來。

  姚氏枯萎的面容上描了精致的妝容,端莊而慈和,只那一身錦緞華服卻似要將昔日高傲的名門嫡女徹底壓垮。

  從一路來,看著她怨毒的神色漸漸不甘又緩緩無可奈何,最后在慕繁漪一句“大伯母”之后徹底擊垮她的驕傲,只剩了一片茫然的痛苦。

  慕云澈一慣的驕傲與風流,對此卻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庶女嫡女,對他嫡子的地位左右是沒有影響的。

  雖消息封鎖的嚴密,公子們也在前院,姚氏瘋狂卻也不肯將兒子們拉進后宅算計之內(nèi),但慕云歌是敏銳的,到底也察覺出了一些。

  曉得她與琰華親近,便尋了琰華去聊過,到底聊出了什么也沒人知道,只是一同在老夫人膝下長大的情分使她們保持了兄妹血緣的平和與理解。

  一句“好好生活”,算是和解了上一輩帶給她們的痛苦與無奈。

  可能,慕云歌的性子里更多似了慕孤松吧!冷靜而沉穩(wěn)。

  繁漪看到了琰華看向姚意濃的眼神,是溫柔而沉默的,甚至有一絲捉摸不透的邈遠。

  確實,那樣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

  他很會掩飾,在那漫長天光里也不過那一剎那而已。

  或許因為請求沒有得到積極的回應,姚意濃是在生他的氣,并沒有情意款款的回視。

  是啊,得到的人總是能夠肆無忌憚的任性呢!

  晚風蕭瑟撩起她耳后的青絲飛揚,白日繁雜的人來人往褪卻之后空氣里忽然沉寂的仿若遠離了人世喧囂。

  宛平的夜空是蔚藍至深的墨,似乎比京城的要低矮一些,漫天星輝似乎抬手可摘,繁漪坐在屋頂看著老宅院落里的明燈灼灼,映著星子的光芒,璀璨熠熠。

  給人間添上一層迷離而惆悵的氤氳。

  一手支頤的看著庭院里的一角,眼中不可抑制的漫上霧氣,模模糊糊的凝成了水滴盈在長長的羽睫上,仿若深秋傍晚的霧靄中積郁的雨水,欲落不落的沉重。

  扭曲著花樹妖濃的影子,幽蘭迷蒙的月色里風起云涌了一片塵埃,起伏間幾乎沒有半分力氣,是隨波逐流的無力,卻隨著白日殘留下的酷暑熱浪迎面撲來,緊緊纏繞在胸腔里,悶住了心肺,生出一股茫然與悲戚。

  心頭是做成之后的松了口氣,亦是一路走來生死掙扎的痛苦,全數(shù)化作了一腔酸澀慢慢從腫痛的喉間彌漫上來,刺激著舌尖的一味感知。

  終是承受不住溫熱的重壓,淚便順著羽睫低落,她的呼吸開始沉悶,用最折磨的方式懲罰了兇手,安慰的也不過是活人的心緒。

  做成了又如何?死去的人永遠已經(jīng)死去。

  失望的,已然失望。

  這一年里,她所經(jīng)歷的不過是對心性最丑陋也是做真實的直面。

  貫穿一切的原不過是“利益”二字。

  冬芮站在庭院里,看到她無聲的眼淚,一時間也覺得悲從中來。

  張口欲言去安慰些什么,卻叫容媽媽拉住了。

  是瓦礫被踩踏的聲音,細碎而輕盈,不用回頭她也曉得會是誰了,盡管極力壓制,鼻音仍是濃重:“夜深了,怎么不休息。”

  琰華只看到了她背過去的側(cè)影,換上了折枝金桂的淡青色紗袍,濃淡得宜的配色襯得她清雅而柔弱,側(cè)首輕輕挨著飛翹檐角上的脊獸,那是她從不曾展現(xiàn)的脆弱的一面。

  或許是知道她此刻心愿達成后復雜的思緒,只是在她身側(cè)坐下了,良久才輕緩道:“你做的很好,二伯母、會很高興的。她是她心愛之人的妻子了。”

  紗袍上那小小一朵的桂子嫩黃嬌俏,花蕊以米珠點綴,在星火間微光閃爍,夜那樣靜,裙角拂過瓦礫的聲音似乎都是清晰可聞的,“有什么用,她什么都不知道……”

  談話自不信什么鬼神,卻張口就來的哄孩兒一般說的認真。或許是見慣了她鎮(zhèn)定的模樣,從未見她如此小女兒姿態(tài)吧!

  “或許她心事未了不曾遠去,如今看到你如此聰慧,叔父也不曾將她忘記,她都看著,是高興的。”

  死了,而不曾遠去。

  或許當真在哪一處,她的母親正看著她呢!

  就好似她的前世,有太多未完成的事,魂魄便逗留人世數(shù)載不散。

  若是如此,明日的水路大法事是否能將她送去該去的地方呢?

  靜默的須臾里,夜風漸漸帶走了沉悶,有一絲涼意襲來,繁漪眼底有無限的乏累,夏日的衣衫澹薄,她的淚濕了一片發(fā)鬢,貼在頰側(cè)的方寸肌膚是溫而濕:“或許我早已經(jīng)死了,一切不過虛妄。”

  “我的魂魄游走人世,那樣孤寂,我聽到無數(shù)的秘密,看到無數(shù)生離死別,還有那么多的愛而不得。不明白,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琰華不意她說出如此悲涼的話,轉(zhuǎn)眼見一滴淚無聲的從她眼角滑落,滾過鼻梁,隱秘在光線朦朧的另一側(cè)臉頰。

  她是總是壓抑的,即便痛苦也只是自己在痛苦,會在他面前落淚想必已經(jīng)是最大的情緒外露了,思及此心底便更多了一份柔軟。

  輕聲溫柔道:“活著,為死去的人去完成未完成的事。你說過的,是為了給自己、給重要的人找一片光明。”似乎在想如何安撫她的悲傷,須臾下抬手揉了揉她的發(fā),“生,由不得人,如何生,卻得靠自己。”

  “你的生呢?”月華隨風搖曳,似層層疊疊的紗,繁漪問他:“你的期盼是什么?”

  琰華的神色落在流水似的月華下,光華琳瑯,“剛開始只是為了阿娘掙一口氣,后來,是你讓我找到了真正的目標,是為了她掙一個名正言順。”

  默了默,他清雋的面上有輕輕笑意,“繁漪,我會為自己掙一個前程,會成為你不可動搖的依仗。你還活著,以后會好的。”

  繁漪輕輕闔眼,在他眸光下的嘴角彎了抹安心的弧度,無聲替他說完:然后,為心底的情意掙一個平坦的出路。

  水路大法事十分隆重,請的便是法音寺的高僧來做,其間慈悲者的渾厚之音似山巒疊嶂,連綿而沉穩(wěn)。

  在漫天飛揚的雪白紙錢下,楚老夫人看著繁漪以二房嫡長女的身份祭拜自己的母親,而慕孤松這個向來只能稱自己一聲表舅母的女婿,如今于眾人之前向自己磕頭敬茶的一聲“岳母”。

  終叫一輩子端肅的老人家,喜極而泣。

  為了她的女兒能名正言順與她的丈夫并肩而高興。

  然而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唱著經(jīng)文的大和尚忽然發(fā)難,刀光劍影直面而來。

  其實她是有所防備的,可那些人的身手之狠厲卻在她的意料之外。

  耳邊的驚叫聲此起彼伏幾欲穿透耳膜。

  索性族人大多都在法事之外,一時間四散離去,倒也未有人喪了命。

  而院里的人卻是被堵住了去路。

  混亂間有刀刃的雪亮辟向站在一旁的姚意濃,沒有辦法不管,繁漪撿起地上的長劍相迎,到底力量不足,對方劈頭砍下的力道震得她握著劍柄的手虎口發(fā)麻,連連倒退。

  那位美麗的姚姑娘早已經(jīng)嚇的懵掉。

  是不是該給他個機會英雄救美?

  她一笑,顫著發(fā)痛的手把她推向了琰華身邊。

  琰華與南蒼奪了對方兵器后便是擋在了眾人之前。

  若是單打獨斗,他二人的身手到能應付的游刃有余,此刻卻是對方架不住人多。

  身邊乍然多了個嬌怯怯的姑娘揪緊了他的一角,琰華懵了一下,來不及有什么想法,只是下意思的把人護在身后。

  亂做一團間,竟也辨不出來刺客的目標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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