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妻
自從乳母王氏的事情之后,婆母大約是敲打過王家送來的那個妾室,最近在她跟前的時候規矩了許多,也沒那么多幺蛾子了。
但背后的時候,還不是一樣往前院走的勤快,送湯送點心,把自己送……上床。
閔氏抬手慢慢扶著攏起的小腹,抿在嘴角的笑色依然那么溫軟:“都好,不過是做了唱戲給那些人看而已。只是這幾日也擔心玉哥兒,難以安枕,便瘦了些!
一旁的白瑩笑瞇瞇舉起了手來,露出被中衣小袖遮住的傷口:“血是我劃破皮肉滴在奶奶衣褲上的!币娭娙搜鄣椎囊苫,又道,“我與盈枝同住一個屋,雖然她很小心。沐浴更衣都逼著人,但有一次我無意中發現她就、就大腿內側會有青紅交錯的痕跡……”
同住一屋,有些事情就很難做到遮掩的干凈。
但白瑩到底是黃花大閨女,后頭的話便越說越小聲。
可她們是屋子里貼身伺候的,即便沒經歷過,主子行房后身子上是什么樣子的,看也看多了。
“……”
老夫妻、小夫妻,還有沁微這個未出嫁的,聽著這個就有一瞬間的尷尬隨著風輕而緩的起伏著。
然而心中也是輕松的。
閔氏的眼神似寒潮來臨前漸漸濃翳的天色:“盈月的性子我知道,是忠心的,只是太一根筋,又有些沖動,所以很容易受人挑撥。若是你們幾個都安安靜靜的只等著官府結果,她是不會想到那么多的,很顯然有人在她面前挑動過!
這樣的丫頭原本是不適合做陪嫁大丫頭的,只是主子念她忠心,又是自小伺候在身邊的,不放心她這樣的性子在閔家被欺負,才帶進了夫家。
沒想到,到最后還是因為她自己的性格被利用殺害。
沁微澹聲微嘆,冷淡道:“雖然是忠心的,死的卻也不冤,這樣容易被人挑撥,來日還指不定會做出什么愚蠢之事。”
二夫人發現女兒小小年紀,對事卻格外的淡漠與冷靜,擔心之余也越發好奇:“我一直很想問問你,微兒,你從什么時候知道暮云齋兄妹的心思?”
沁微擱在交椅扶手上的指輕輕的點著:“前世子到死都沒有查清楚他病因從哪里來,父親母親難道就沒有懷疑么?”
忽然一頓,抬起手來看了一眼,失笑,原來有些動作竟然也會傳染呢!
二爺一怔,旋即點頭贊通道:“倒是有可能,這么久看下來,確實,姜元靖并不是一個愿意坐等機會來臨的人!”
沁微側首看向父親,眉梢微微揚起:“我從殿下那里聽說過,黑市上有許多東西,是毒也不是毒,只會慢慢熬干人的精氣,慢慢死去。就好像祖母中的長白果,那些個陰損玩意兒人都是從關外傳進來的,認識的人少之又少,藥效緩慢卻神不知鬼不覺!
二夫人眸光微涼:“沒錯了。姜沁昀一臉子的溫順樣子,卻能在背后挑撥上官氏去挑撥三房和行云館的關系,心里藏著什么東西還不明白么!這兄妹兩的野心,始于遙遠的從前!
二爺緩緩一吁,看著女兒的眸中滿是贊賞:“雖說女子也有野心,姜沁昀和藍氏會出手也是沒什么值得奇怪的,但是仔細去看的話就能看出許多破綻!
“袁家雖明面上看是投靠了鄭家,針對與太子相近的侯府倒也算的正常,只是算計一多還是能看得出來,他們的算計太有針對性,仿佛只是為了打壓琰華夫婦。那不是很奇怪么?”
沁微道:“聽殿下說,后來袁家自己把話說到了侯爺面前?那侯爺,是不是也早知道姜元靖在背后的角色了?”
二爺失望搖頭:“是有這么一說。自己的兒子,哪有一點都不清楚的。只不過為著一點血脈親情不肯揭穿罷了。原指望敲打能讓姜元靖收手,顯然是高估了他對骨肉親情的重視程度了。”
對于這一年多來一樁接一樁的算計,眾人心底不由唏噓。
原來權勢真的會迷失人的心智,變得陰鷙而可怕。
略坐了坐,二爺二夫人和沁微都起身離開:“好了,想是明日還有好戲要唱了。今日好好休息吧!”
閔氏送了他們到門口。
廊下的琉璃燈盞靜靜的燃著,燭火在被一陣風撲過之后搖曳凌亂的火光漸漸平靜下來,就仿佛她的心境,大風大浪,終究挺過去了。
回過頭看著丈夫,平靜而笑:“方才已經讓人去王姨娘那里知會過了,想來她也在等著你了!
在兒子得中之后,就去寵愛自己娘家的姑娘,婆母、王家,應該都會很高興吧?
瞧她這個妻子、兒媳、外孫媳婦,做的多完美!
元隱十四五歲屋子里邊有女使伺候著,他也從不覺得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對,因為身邊都是這樣的。從前在她不方便的時候,若是他想,也都是侍妾伺候。
此刻明明妻子的神色和以往也沒有什么不同,可他卻莫名覺得如果去了妾室那里,就是對老婆的不尊重。
他試探著問妻子,想從她的面上看到“醋”的痕跡,慢慢靠近妻子,傾身凝著她的眸:“你、不想我留下來陪著你嗎?”
而閔氏似乎愣了一下,旋即卻只是以一目懂得而和婉回視于他:“我現在懷著孩子做什么都不方便,晚上易醒,也總是翻身,你好容易才考完了,自然要好好放松一下的!被厣砜邕^門檻,“留在我這里做什么。”
這樣淡然而懂事的表現讓元隱有些失措:“云嵐……”
閔氏卻并沒有打算去探究他的表情,笑了笑,扶著女使的手往稍間去了。
雨水沖刷后的夜空漆黑而沉靜,漫天星斗如晶石璀璨,幾如銀河傾倒,美的叫人移不開眼。
月色泠泠里,妖濃花樹透過夏日輕如蟬翼的窗紗映入室內,縱橫交錯的影子落在暗棕色的地板上,成了迷茫詭異而不可預知的人生。
福媽媽端了一盆熱水進來,那水里是摻了玫瑰花與紅參熬得汁水的,被熱水的溫度輕輕一烘,氣溫變得深邃而綿長起來。
太夫人就坐在窗前把手浸在水里,看著被時間帶走水分的皮膚在淡紅色的水中緩緩滋養著、慢慢飽滿起來,仿佛回到了曾經走過的歲月里。
“福言,今日的事兒,你怎么看!
福媽媽拿著象牙梳子,握手之處嵌進一方老坑細糯的和田玉,觸手生涼,十分適合夏日來用,也不會生汗。
沾了薄荷松針水替太夫人慢慢篦著一頭豐厚而花白的發,微笑道:“我是覺得,家和萬事興么!”
太夫人微微一抬眉:“你的意思是,還得糊涂下去?”
福媽媽搖了搖頭,微笑溫和至極:“我的意思是,世子已立,兩位少主子也都讓您滿意,那么、該讓一且都恢復平靜了!
太夫人轉首乜了她一眼,到底是風里雨里伴著闖過來,陪伴了一輩子的人了,便如老友一般:“你這人說話越發會繞彎子了!
福媽媽便輕輕的笑出了聲來:“我是做奴婢的,總不好把話指名道姓兒的說道人家臉孔上去,那我這奴婢估計里掉腦袋也不遠了。”
太夫人輕哼了一聲:“說的好像有人敢動你似的!
福媽媽眼角養著,溫聲道:“我這老臉皮子得些尊重還是您給的,那我不得更小心著點兒了,萬一叫人話傳了話出去,再鬧出點兒什么來,豈不是給您添堵呢!”
太夫人努了努鼻子,嗔怪道:“你就是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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