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睦
他還是比較想要女兒,就跟妻子小時候一樣軟乎乎的,像個蘸飽了牛乳的糯米團子。
瞧那兩丫頭沒有要走的意思,琰華只能自己去找事兒做,讓她們聊著了。
初秋的風(fēng)還是悶悶的,竹影婆娑,沙沙如雨水的聲響帶了一絲愜意。
春苗進來回話道:“管家來話說金夫人求見。”
繁漪不待見她,想也不想便擺手道:“不見。”
春苗也不希望主子去見,省的待會子那金夫人一哭二跪的再驚了胎,“噯”了一聲就出去回話了。
冬芮冷哼道:“當初是她侄子犯了殺人的罪,又不是誰害他!煽風(fēng)點火還想壞郡君的名聲,那時候怎么沒見著她嘴下留情呢!這會子孫家被押解進京,眼瞧著要人頭落地了,曉得來求饒了!哪來的臉!”
沁微面上的笑色恰如她衣袖上繡以的瑞枝花,繁復(fù)而瑰麗:“以為能給侄子報仇,結(jié)果因為蠢,把整個娘家都推下了地獄。我倒是挺想看看到時候?qū)O家人要如何對待她了。”
如今家里就兩個適齡待嫁的姑娘,沁雪與沁微待得久了,嘴皮子也伶俐起來:“很顯然,是個不要臉皮的。這種小角色不值當花時間去應(yīng)付,為這種人生氣就更沒意思了,當她是空氣才好呢!”
繁漪掠了掠衣襟紐子上的雪珠碎玉流蘇,暢然笑道:“沁雪這話說的就對了。我若放過了孫家,來日豈非人人都能踩我一腳而不負責(zé)人了。”側(cè)首問晴云:“都安排好了?”
沁微是經(jīng)歷過的人,沁雪也即將嫁做人婦,雖輪不到她來傳授什么經(jīng)驗,但她倒也不介意讓她們看到自己的處事方式。
晴云一身月芽色窄袖衫子,溫和而冷靜:“安排好了,這樁案子孫知府和參與其中的幾個年長的兒子是死定了,其余的家眷大概率是會被判流放的。等到半路的時候會讓那幾個小的‘暴斃’,到時候安排了去原地生活也就是了。”
繁漪雖憐憫那些小的,但心底并未覺得有多無辜。
即便那些小的沒做過什么,但他們心安理得享受丈夫、父兄犯罪得來的物質(zhì)生活卻是事實。這大約就是旁人說的,原罪。
這樣滿門皆滅的事在京中年年有,也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連坐”二字帶來的后果,就好似姜沁昀的不知羞恥之事也同一屋檐下的女眷因此備嘗他人指點非議。
都是一樣的。
“就按照計劃做吧!”
或許是即將嫁為人妻,或許不久的將來也會成為人母,所以小姑娘們還是能夠懂得這樣一點適時的心軟:“對旁人趕盡殺絕,有時候也是在斷自己的路,沒必要。”
晴云笑盈盈道:“姑娘說的是。只叫那幾個牙牙學(xué)語的遠離苦難,時日一長他們也便什么都不記得了。何況有咱們的人盯著,也翻不出浪來。”
沁微看著她的肚子,不免有些擔(dān)心:“不過,金夫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娘家人被流放,小輩還‘暴斃’在半路,恐怕不會善罷甘休的。”一頓,便笑了起來,“不過有什么呢,外頭有大哥哥和殿下他們盯著呢,她不甘自不甘去好了!”
繁漪微微一揚眉,可不是,她只管好好待產(chǎn),當聽趣兒似的等著聽就是了,才懶得管呢!
鳳梧大抵是已經(jīng)給云歌透了信兒的。
云歌很快就讓蕭氏稍了話來,她方出月子不久,清秀的面龐豐腴而紅潤,溫柔地叮囑她:“家里一切都好,我們也會小心應(yīng)對,你好好養(yǎng)著身子,不必替我們擔(dān)心什么的,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繁漪心中微微一定。
蕭氏是善良而寬容的,即便那時候她被姚氏打壓刻薄,也從未跟從婆母的腳步,撿著機會便會來勸慰她,好好活著才會有希望。
這一世里,她依然沒變。
而自己,小時候與大哥哥也曾一同養(yǎng)在老夫人那里數(shù)年,說不在意他的心思到底是不能的。
好在如今、上一輩里的恨與怨,終究是成為過眼云煙了。
“好,我知道。若有什么幫忙的盡管去找鳳梧,他會盡力的。”
蕭氏又說起了妙漪的婚事,已經(jīng)定下了,就是公孫大人家的九公子,三日后交換庚帖。
慕家的一切都很好,不好的人,只是從前世的繁漪換成了今世的姚氏而已。
日子一天天過去,閔氏出了月子,禾姐兒的滿月席面也請了。
后來孫家的人都被押解進京了,眼瞧著就要在秋后處斬了,金孫氏終于坐不住和呂夫人合謀著殺了人栽贓云歌。
早有防備的事情自然是沒能讓她們得手的,只是沒想到那個差點被她捏碎了脖子的王夫人和丈夫王璇竟然出面給云歌作了證。
最后金孫氏和呂夫人自是逃不去下獄的下場,那些個暗中幫著惡人實施計劃的人也總算是徹底消停了。
霞紅的朝陽裹挾著金色的浪潮一波一波起伏有序的字洞房送來,并著初秋清晨濕潤而清亮,碎碎迷迷,清新宜人。
繁漪的月份也足了九個月。
穩(wěn)婆嚴肅的面孔總算放松下來了:“胎位已經(jīng)很好了,這段時間飲食控制的也不錯,孩子現(xiàn)在的大小正正好。只待小郎君哪日想著出來了。”
小夫妻兩送了口氣,總算這兩個月沒白餓。
這一日繁漪穿了一身淺杏色明顯絲線繡以的葡萄豐碩的衫子,配著一色的金累絲八寶紋半鈿在發(fā)髻上,斜斜垂下一道水青色的珊瑚珍珠雙喜流蘇,越發(fā)顯得整個人喜氣洋洋的。
站在廊下狠狠來了個深呼吸,雙手叉著腰,慢吞吞地轉(zhuǎn)動著身子,活絡(luò)一下沉重的身子。
“這個王璇倒是有點意思。我當初去威嚇王夫人就是想讓他們明白,我不是好欺負的,也無所謂她們會不會告訴旁人。不過現(xiàn)在看來王璇是從那時候開始就在給自己留后路了,當初上官氏死在我手里的事兒,確實是沒有告訴任何人。”
碎喉案只是那些人的將計就計。
琰華小心翼翼的護著,點頭道:“來日他們是參與造反,亦或是不參與而怕袁家之流揭發(fā)他們曾經(jīng)參與過,今日這般給云歌作證,便是想在咱們這里討個人情了。”
繁漪綿軟溫柔的面龐揚起,接受陽光與晨風(fēng)的明灼洗禮,放松的往后一靠,身子便穩(wěn)穩(wěn)倚在了丈夫的懷里:“以往的事可以不計較,若他最后關(guān)頭還是參合在了里頭,皇帝要殺他全家的頭,我做什么去替他想辦法,搞不好皇帝還以為我們也不忠呢!”
琰華喜歡她這般放松與信任,也時刻緊繃著神經(jīng),就怕自己一個閃神沒能及時接穩(wěn)當了:“你說的對。人情這東西也不是那么好賣的,且看他之后如何做吧!”
晴云端了碗熱騰騰的紅參乳鴿湯來,裊裊霧氣像是被窗紗濾過的陽光,明凈至極:“溫度這回自剛剛好,不會很燙,姑娘快來喝了。”
繁漪看著湯水清亮,香氣鮮甜,倒是來了胃口:“穩(wěn)婆不是不叫吃太補么?”
晴云笑著道:“已經(jīng)是最后幾日了,穩(wěn)婆交代了,產(chǎn)期已經(jīng)過了,隨時都會生產(chǎn),吃的補一些孩子也不及再長太多的,您呢正好積攢著點兒營養(yǎng)和力道,到時候好生。”
只是繁漪也沒料到,乳鴿湯喝了好幾日,晚上值夜的人都加了個倍,產(chǎn)期都過了,然而繁漪肚子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不過這種事,催也催不來,只能一家子盯著她的肚子干等著。
侯爺還以為自己可以在離京隨圣駕前往瑯琊山之前先看一眼自己第一個嫡親的孫輩,不過看樣子說不定他回來的時候,還未必生好了呢!
走的時候留下了一個字:睦。
是給孩子的乳名兒。
他作為父親、主君的所有期許全在里頭了。
便是盼著一家子和和睦睦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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