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二百多人，那真是夠猛的。我要是有二百多首級，那得換多少銀子，成富翁了吧？就是不知道是哪個，沒覺得那幾個建虜有多厲害呀？

　　好吧，金風未動蟬稱覺，暗算無常死不知。老子的偷襲確實很陰，死在我的高科技弩弓下，也是他的造化。

　　郭大靖恢復了憨厚木訥的神情，又不覺得干掉一個王牌捉生有什么大不了。什么貝勒，什么捉生，什么小兵，還不都是一箭就死。

　　劉興祚暗自點頭，覺得這郭大靖是個人才。光這份沉穩(wěn)的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夠擁有的。

　　擊殺建虜頭目的大功勞，不能讓他動容；獎賞呢，晉升呢，抑或就是單純的仇恨。劉興祚有些好奇，這個郭大靖拼命廝殺是為了什么？

　　張攀拿出賞銀，說道：“先拿著這些賞銀，戰(zhàn)后再論功行賞。”說完，又有些抱歉地說道：“戰(zhàn)事緊急，你們又是哨探的中堅，只能隨軍行動，另找時間休息了。”

　　周慶美滋滋地揣起賞銀，郭大靖只是微露笑容，卻不象他那樣興高采烈。

　　劉興祚看在眼里，垂下眼簾，微抿起嘴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雖然被毛文龍冷落，但劉興祚還是不甘心的。沒有實權，不能帶兵作戰(zhàn)，那就暗自觀察，琢磨東江軍將領的脾氣稟性。

　　要知道，他與袁崇煥是有聯(lián)系的，建虜進攻朝鮮，他已經(jīng)派人去遼西通報。說白了，劉興祚還是袁崇煥在東江軍的眼線。

　　除了軍事情報，劉興祚也會把東江軍中的情況匯報給袁崇煥。比如某個將領是忠于朝廷多一些，還是更忠于毛文龍。

　　所以，對于郭大靖這個突然綻放出光彩的小旗官，劉興祚覺得可塑性很強，極有可能爭取。

　　就算不能爭取，表示過善意，甚至力所能及地幫過忙，誰知道以后會不會用上呢？

　　有句話劉興祚是相信的，那就是：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仇人少堵墻。

　　周慶和郭大靖施禮后退了下去，張攀已經(jīng)布置妥當，便帶領軍官各行其事，向獐子島移兵。

　　“這不是全部的賞銀，一般都是在戰(zhàn)后發(fā)放。”周慶和郭大靖走出來，還向他解釋著，“能提前發(fā)放一些，已經(jīng)是很照顧咱們了。”

　　郭大靖微笑點頭，表示自己不在意。

　　周慶口中嘖嘖有聲，既是感慨，又是振奮，“沒想到把圖魯希給干掉了，若是通報全軍，你可出名了。”

　　“是嗎？”郭大靖笑著看了周慶一眼，說道：“咱，們，一起。”

　　周慶拍了拍郭大靖的后背，說道：“俺們已經(jīng)沾了很多光，特別是某家，這條命都是你救的。”

　　郭大靖搖了搖手，說道：“不，不客，氣。”

　　“行，不多說了。”周慶爽快地揮了下手，說道：“咱們是兄弟，說多了矯情。”

　　郭大靖嘿然而笑，和周慶又趕到碼頭，跟隨軍隊登船出發(fā)。

　　……………………

　　義州。

　　夕陽西下，火一般的光線把天和城池染紅，如同一片燎原大火的反照。

　　建虜?shù)倪M攻再一次被擊退，城下滿是橫七豎八的尸體，破碎的刀槍和旗幟。

　　城頭上還彌漫著硝磺的刺鼻氣味，城垛上、馬道上隨處可見淋漓的鮮血，顯示著攻防戰(zhàn)的殘酷血腥。

　　李莞在親兵的衛(wèi)護下在城頭上巡視，望著城外遠方黑壓壓的建虜大營，他的心也不斷下沉。

　　盡管有了提前的防備，但時間太短，只是挫敗了建虜?shù)耐狄u攻城，在守城物資的囤積準備，以及士兵的訓練上，還是欠缺太多。

　　更重要的是，朝鮮上上下下還是老眼光、舊思想。他們認為建虜還會沿襲老奴在世時的對外政策，即避免兩線作戰(zhàn)而不會出兵朝鮮。

　　誰能想到，皇太極剛繼位三個多月，便發(fā)動了攻朝作戰(zhàn)。

　　而且，朝鮮剛經(jīng)歷了“仁祖反正”和“李適之亂”，還沒有完全恢復穩(wěn)定，實力也損失很大。

　　只是一天多的守城，李莞便郁悶地發(fā)現(xiàn)，守城的物資竟然不夠了，連火槍兵的彈藥都快用光。

　　相反，建虜?shù)故菧蕚涑浞郑�不僅有不少攻城器械，更有韓潤、姜弘立這兩個叛將帶領的數(shù)千朝鮮人的“剃頭者”參戰(zhàn)。

　　按照漢文字來定義，韓潤、姜弘立就是朝奸，數(shù)千朝鮮人剃頭者，就是偽軍。

　　有這幫朝奸和偽軍亂喊煽惑，也就是政治攻勢，對義州守軍的影響不小。

　　“大人。”判官崔夢亮趕上城頭，稟報道：“卑職動員城內百姓拆屋，已得到大量磚石、木料，正在運來。”

　　李莞點了點頭，心中悲涼，卻還得勉強笑道：“崔判官辛苦，義州城至今巍然不破，你當是首功。”

　　崔夢亮臉色凝重，抬手示意親兵退后，他湊近李莞，壓低聲音說道：“大人，不如趁夜突圍，由藤野正帶火槍兵護送。卑職留下守城，誓與義州共存亡。”

　　李莞只是稍一沉吟，便搖頭否決了崔夢亮的建議，緩緩說道：“本官身為義州府府尹，豈能棄城而逃？有本官在，軍心士氣尚能維持。若不見本官，只怕人心渙散，城池旦夕即破。”

　　抬手制止了崔判官的繼續(xù)勸解，李莞垂下眼簾，沉聲說道：“露梁海戰(zhàn)，我叔中彈時，我恨不得傷得是我，死的是我。如今，生死存亡之際，亦是我捐軀為國，全我李門忠名了。”

　　崔夢亮也知道義州守到現(xiàn)在，基本上是無望了。李莞若逃，人心大亂，城池不攻自破。

　　“卑職隨大人死戰(zhàn)到底，與城共存亡。現(xiàn)在，卑職便去督促義勇，上城助戰(zhàn)。”崔夢亮躬身一禮，轉身欲走。

　　“等等。”李莞伸手叫住了崔夢亮，鄭重地說道：“我叔原有五子，現(xiàn)只剩李藎一人。我不怕死，卻不忍其年輕而夭。請崔大人趁夜攜其出城，我派藤野正拔兵護衛(wèi)。”

　　李舜臣的小兒子李藎，其父陣亡時，不過兩歲，現(xiàn)在才二十七八歲。中過朝鮮的武舉，在義州城做個小軍官。

　　“還有你的家眷，也一起出城吧！”李莞補充了一句，便命崔夢亮趕緊去準備，他讓人去召藤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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