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新政,新家
“用水火之民,鼓之大義,動以良心,自可致其死力!”這是毛文龍在上奏朝廷時寫在奏疏中的話。
可發(fā)動群眾,真是就那么容易嗎?
當民族大義和茍活生存只能二選一的時候,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大義,有良心。
別說是榮華富貴,就是連吃飽肚子都做不到。所謂的大義良心,又在何處?
郭大靖做的未必就全正確,但他在盡力讓東江鎮(zhèn)的軍民能夠吃上飯,并在不斷地努力給他們更好的待遇。
沒有錢財,那就用土地;沒有山珍海味,粗茶淡飯也要吃飽。
你不讓軍民們看到希望,對將來的生活有奔頭兒,光是空口白話地談什么大義和良心,就能讓軍民死心塌地,笑話!
看著惶恐起身的包衣奴才們,韓仲威嚴地掃視著,沉聲說道:“回去的話,建虜不把你們當成奸細砍頭?只為了和家人在一起苦捱等死,就要給建虜種地打糧,給他們推車運糧?”
包衣奴才們低下了頭,楊大滿壯著膽子開口道:“大人,俺想當兵,你們收嗎?”
韓仲看著楊大滿,臉色稍霽,說道:“只要你身體沒毛病,當然收。但是,這要等上些時日,等工事修好,部隊正常訓練之后。”
“俺,俺等。”楊大滿的喜色一閃而過,用力點頭。
韓仲微露笑意,贊賞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去。但在遠處,卻招過監(jiān)督的士兵,叮囑了幾句。
給這些包衣奴才講講部隊的待遇,興許會更有效果。當然,不是非要都吸納到軍隊中,耕地勞作也能創(chuàng)造價值。
第一批移民已經(jīng)抵達金州,全是離得近的島嶼上的百姓。廣鹿島、大小長山島等等,都按照事先的規(guī)劃,分派了村屯和土地。
除了南關(guān)施工的上萬軍隊,其他部隊也全部發(fā)動,幫著移民修繕房屋,并大規(guī)模地開墾耕地。
盡快地安置妥當,這些移民便充滿熱情地投入到春耕之中。廣闊的田地,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而他們的辛苦勞累,既是為了東江鎮(zhèn),也是為了自己和家人。
盡管還是軍戶制,但多勞多得,郭大靖制定的獎勵政策,極大地激發(fā)了軍民們的熱情。
張膀扶著犁,士兵拉著馬,翻開了化凍的土地。黑黝黝的散發(fā)著絲絲水氣,潮濕的氣味令人愜意。
“好幾年都沒人種,這地真肥呀!”牽馬的士兵感嘆著,“撒下種子,不用管,秋天就能收獲。”
張膀咧嘴笑著,說道:“哪能不用管,得精耕細作,多收才能多得。”
“俺們也是多耕多得。”士兵說道:“耕十給一,都記在簿上,退役后一起給。”
耕十給一是官兵們退役之后一次性的補助,現(xiàn)在是拿糧餉,還是要土地,則自愿選擇。
如果家中人口多,官兵們會選擇要田地,有免賦稅的十畝,還可以租少交賦稅的軍屬優(yōu)待的田地。
如果風調(diào)雨順,這些田地足夠一大家子吃飽喝足了。相比不確定的餉糧,更加長遠,且能讓人安心。
當然,也有人選擇拿糧餉,多是老哥一個,不用考慮家眷,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的那種。
朝廷拖欠餉糧,郭大靖也只發(fā)糧,餉銀先欠著,但這畢竟不是長遠之計。軍票的想法已經(jīng)產(chǎn)生,只是覺得條件還不成熟,暫時沒有實施。
即便如此,東江鎮(zhèn)沒有出現(xiàn)餓殍遍地的情況,軍心民氣也還能保持。對朝廷的怨恨嘛,郭大靖才不管呢!
張膀聽了這話,粗略算了一下,露出羨慕的神色。
耕十給一呀,今年春耕還不得給個二三十畝,甚至是更多。有幾十畝田地,那可是全家餓不著,還能傳諸子孫的家業(yè)。
可惜——張膀不由回頭瞅了一眼。不遠處,妻子背著孩子,正和妹子挎著籃子,沿著犁出的田壟在播種玉米。
這是官家的硬性要求,一半田地先種玉米,然后才是黑麥和土豆。
對于玉米的生長期,郭大靖有些擔心,便采取了先種的辦法,多搶出幾天,爭取在入冬前能夠收獲。
土豆和黑麥都是早熟品種,比較保險,晚幾天也沒關(guān)系。
土豆、玉米、黑麥都是大片田地種值,小塊的邊邊角角的荒地則作為獎勵。百姓誰開墾誰種植,享受兩年的優(yōu)惠期,只交三成的收獲就行。
張膀就已經(jīng)相中了一塊荒坡地,雖然不大,卻想著種些蘿卜白菜,足夠一家人吃了。
如果再有荒地,張膀打算種麻,除了能做衣服外,編麻繩、織麻袋,冬天也有個營生。
“兵爺,您得的田地準備種啥呀?”張膀隨口問著。
士兵并沒有細想,便開口說道:“除了土豆和黑麥,俺要種些苜蓿和豆子。這樣的話,家里就有養(yǎng)馬的草料了。”
“兵爺還能養(yǎng)馬?”張膀更加羨慕了,把犁扶得更穩(wěn)更正,讓犁出的壟溝直得象打了墨線。
士兵拉著馬韁繩,說道:“不管是牛是馬,以后家家都要養(yǎng)的。特別是當過兵的,退役之后也要聽候召遣。若戰(zhàn)事緊急,騎上馬就能趕去兵營報到,領(lǐng)了武器就去打仗。”
回頭瞅了張膀一眼,士兵說道:“你這個年齡,在閑的時候,也要組織起來軍訓的。”
張膀連連點頭,表示知道這事,說道:“小人知道,要參加民兵訓練。”
同是廣鹿島出來的,兩人倒是有著很自然的親近感。而這附近的村子,住的也全是廣鹿島的百姓,耕種也由廣鹿島的官兵大力協(xié)助。
停頓了一下,張膀又說道:“兵爺養(yǎng)馬,俺們老百姓家里,養(yǎng)牛更合適。聽說這玉米秸桿就是好飼料,牛羊都能吃。”
牛是耕地的好手,比馬更有效率。而且,牛能粗飼,馬則比較嬌貴。
老百姓嘛,考慮的是經(jīng)濟適用,耕種生活,牛當然是最好的。
“馬還能拉車呢!”士兵對馬匹似乎有著偏愛,說道;“將來拉個貨、趕個腳,也是個不錯的營生。”
張膀的眼睛一亮,也覺得是個好主意。可他轉(zhuǎn)而苦笑起來,買馬太遙遠,現(xiàn)在剛能吃飽而已。
谷衼</span> 在離著不遠的一塊田地上,地已經(jīng)犁完,淑珍和韓山童一個刨坑,一個撒種踩實,配合得還挺默契。
作為軍屬,自然得到了各種優(yōu)待,分到的地又近又好,先給犁耕,連房子也分得更好一些。
小丫頭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手里拿著個餅子,不時咬上一口,發(fā)出咯咯的歡笑聲。
“聽幫咱們犁地的兵爺說,建虜越來越慫了,這回被打死了好幾千,看他們還敢來?”韓山童很是興奮地講著,“這金州算是穩(wěn)了,讓人住得安心。”
淑珍笑了笑,盡管不愛聽這打打殺殺的事情,但說到安心,還真是有這樣的感覺。
從建虜暴虐的統(tǒng)治下逃出來,一路上九死一生,再到島上不致凍餓而死。現(xiàn)在,這陸地上廣闊的田地,建好的村子,更大的房子,什么都在越變越好。
“韓大哥不知什么時候回來?”淑珍直起腰,顯出些關(guān)懷,問道:“仗不是打過完了嗎?以前每次都會放假的吧?”
韓山童說道:“這次不一樣,因為是在陸地上,不比海島,建虜過不了海。好幾萬人馬都在修工事,把金州牢牢地守住,至少得一個月才能修好。”
淑珍是個婦道人家,與前來幫助犁地春耕的士兵也沒有太多交流。韓山童則不同,韓仲又是軍官,士兵自然不能嫌他煩,他知道得也就很多。
淑珍點了點頭,說道:“那咱們就抓緊時間,把地種好,把房子院子收拾利整,別讓韓大哥回來還是受累忙活。”
韓山童笑著說道:“這些活兒俺干就成,還能找村長派人幫忙,咱們是軍屬嘛!”
軍屬啊,優(yōu)待的政策可真好。淑珍心中羨慕,也感激,她可是沾了韓家父子的光。
只不過,這事兒總要有個說法吧,不能一直這么糊里糊涂地混下去。
韓山童搶過淑珍手上的籃子,催促道:“俺一個人先干著,珍姨你回家做飯吧,都有些餓了。”
淑珍被打斷了思路,抬頭看了看日光,也不爭搶,囑咐韓山童一會兒就回家吃飯,才招呼著小丫頭,順著田壟往不遠處的村子走去。
路上,有村人和淑珍打著招呼,都忙忙碌碌、匆匆而過。
剛剛安置下來,有太多的活兒要做。田里的,家里的,忙起來都不得閑。
但在忙碌和勞累中,又都是寄托了希望,要在這新的家鄉(xiāng)把日子過得更好。
陸地不比海島,在海島上再怎么也象逃難后的暫時過活。而現(xiàn)在,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家的田地,就要有個長遠的念頭。
自己在村人眼中已經(jīng)成了韓家人啦?!
在村人有意無意的話語中,淑珍臉有些發(fā)熱,卻也不好辯白,加快了腳步,趕回家中。
兩間房,一個雜物棚,院子簡單地圍起來,地上的雜草還沒來得及除掉。
淑珍抱了柴,在灶間生起火,淘米做飯。現(xiàn)在還是配給制,遷來的百姓按人頭發(fā)放糧食、食鹽等必需品。
作為軍屬,能額外多得些糧食,還有咸魚干。在吃的方面有差別,但卻至少保證都能吃飽。
再過幾天,應(yīng)該可以去挖些野菜吃。
淑珍等著鍋燒開,站在門邊隨意打量著,突然發(fā)現(xiàn)院中的地上出現(xiàn)了一點綠色,那是萌發(fā)的野草。
把雜草除了,在院子里也能種些小菜,吃起來方便。
淑珍盤算著,憧憬著,暖暖的陽光曬著,她有了輕松和愜意的感覺。這里就是家了,希望永遠都是。
………………..
回到旅順堡剛剛一天,毛文龍就感到了工作的繁瑣。此時,他剛放下文件,摘下眼鏡,揉著有些酸痛的眼睛,對著進來的陳繼盛連連苦笑。
陳繼盛呵呵笑著,說道:“工作就交給下面人去做,您不必這么勞神。”
毛文龍擺了擺手,說道:“本帥倒是想享清閑,可這春耕是重中之重,移民安置也疏忽不得。主要還是政務(wù)上的人手太少,以前也沒這么細致地經(jīng)營過。”
除了移民耕種,還有軍屯。現(xiàn)在能種多少田地,關(guān)系到秋天的收獲,關(guān)系到東江鎮(zhèn)軍民的吃食。說是重中之重,并不為過。
一船一船的百姓離島登岸,一船一船的家什物資運抵港口,就要以最快的時間安排好,讓百姓能盡快地投入到安家耕種之中。
毛文龍說得沒錯,關(guān)鍵是政務(wù)官員太少,以前都是粗放式管理,郭大靖制定的計劃卻是相當細致周到,就要付出更大的精力。
陳繼盛也累得夠嗆,他坐鎮(zhèn)金州,更想搞得好好的。每天不是盯著田地耕種的進度,就是調(diào)派軍隊人手,幫著安置移民。
“要不,把大靖召回來?”陳繼盛試探著建議道:“他作的規(guī)劃,應(yīng)該能夠更熟練。”
毛文龍搖頭,說道:“南關(guān)防線不能馬虎,留他在那兒,本帥才放心。”
陳繼盛坐了下來,說道:“總體上來看,還是能夠令人滿意的。大帥也不必強求盡善盡美,幾百萬畝田地,已經(jīng)大大超過了預(yù)期。”
計劃中第一批移民的總數(shù)是六萬多,皮島、云從除了少數(shù)軍隊眷屬,幾乎全部遷來金州;各島也多是按照本島的耕地數(shù)量,留置百姓。
再加上近兩萬的駐守軍隊,耕種將近千萬畝的田地,確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當然,只是開墾耕種和秋天收割時比較繁重,平常的田間管理,就要輕松很多。
盡管繁瑣又費神耗力,可想到秋天千萬畝的收獲,毛文龍就感到振奮。如果風調(diào)雨順的話,按照平均產(chǎn)量來估算,東江鎮(zhèn)軍民自給自足也大有希望。
要知道,毛文龍冊報朝廷是十五萬軍民。實際上,從東江開鎮(zhèn)以來,接納轉(zhuǎn)運的逃難遼民總共不下百萬。
因為海島承載有限,很多遼民都前往了內(nèi)地,其中山東和北直隸最多。
比如天啟三年,太仆寺卿兼河南道御史董應(yīng)舉,經(jīng)理天津至山海關(guān)屯田事務(wù)時,一年時間內(nèi)便安置東北流民1.3萬戶。
即便如此,不斷有剃頭遼人從建虜統(tǒng)治區(qū)逃出,東江鎮(zhèn)軍民現(xiàn)在也有二十多萬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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