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鴻鶴高飛翔
何天心說,你大約罰不到我的頭上,只是,唉,大謝、小謝、老陶,辛苦你們提前n多年到介個世上轉(zhuǎn)一遭了……
“詩、賦,皆可;”賈謐說道,“題目嘛,詠春可,感懷可,不過,最好不要走的太遠(yuǎn)——目下是孟春,總不成,走到大冬天去?”
頓一頓,“云鶴,你的《送別》為詠冬,‘寒波淡淡起,白鳥悠悠下’、‘回首亭中人,平林淡如畫’,雖堪為一世之絕句,可是,若作之于今日,未必能評為高品呢!哈哈!”
何天雖已下定決心,“破罐子破摔”,“做個地道的蕩婦”,還是不由微微面赤——不過,他走了十幾里路,本就面色紅潤,這一絲絲羞赧,倒也沒人看的出來。
賈謐說“詩、賦皆可”,但其實,這種雅集,只能賦詩,因為賦——尤其是這個時代的賦,篇幅太長,再如何天才,也不可能一時半刻的就作了出來,真出口成章的話,只能說明,你早已在家里打好了稿子,那就沒啥意思了。
譬如,左思寫《齊都賦》,整整花了一年時間;寫《三都賦》,從最初的構(gòu)思到最后的成文,時間跨度長達(dá)十年。
當(dāng)然,即便是詩,也可能“早已在家里打好了稿子”,不過,到底難分真假嘛。
哎,說到左思,他也是“二十四友”之一呀,今天到場了沒有?
何天的目光,迅速逡巡——他沒見過左思,可是,此人之形貌,在這班人中,應(yīng)該非常“突出”,若在場,不會太難辨認(rèn)。
很快,他就在最西邊的一個亭子里鎖定了目標(biāo)——嗯,此君應(yīng)該就是左思了!
身材矮小,不修邊幅,相貌……丑陋。
這就是左思之“突出”了——這是個看臉的時代,名士們大多“美風(fēng)儀”,左思是個非常另類的存在。
亭子里,疑是左君者孤零零的一個人——這也很“另類”,十來個閣、堂、亭,不計侍婢、隨從,名士孤身一人者,惟此君耳。
對了,目下是公元291年,左思的《三都賦》,寫好了沒有?就算已經(jīng)寫好了,也必還未真正流傳開來——俺沒聽說呀。
“洛陽紙貴”的成語,還沒有正式誕生。
一路逡巡,何天得出另一個結(jié)論:今日雅集,“二十四友”并未盡數(shù)到場——他沒看見郭彰。
也好,不然彼此尷尬。
同時,到場的,也不盡為“二十四友”。
證據(jù)在東首一堂前——有二人一坐、一立。
坐者,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微微揚著臉,神情高傲。
方才,賈謐介紹何天,大多數(shù)原本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但這個青年,巋然不動,只松松一揖而已。
立者,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年紀(jì)雖輕,倒是一副平和、從容的樣子。看其神態(tài)、服飾,絕非某名士之隨從,但以他的年紀(jì),又絕不會是“二十四友”中的任何一人。
倒是有趣,此人誰何?
誰在這樣的年紀(jì),有資格參加這樣的聚會?
“好了!”賈謐雙手一擊,“諸君的大作,由在下和季倫恭錄,至于評品高下,則由在下和安仁負(fù)其責(zé),諸君有無異議?”
當(dāng)然無“異議”啦。
何天快速的轉(zhuǎn)著念頭:安仁?潘安仁?潘岳?哪個是他?
賈謐話音一落,旁邊一閣前,一人起身,快步走來,一邊走,一邊含笑作四方揖。
哦……確是美男子一枚。
可是,似乎也沒到“擲果盈車”的地步吧?
轉(zhuǎn)念一想:唉,到底已經(jīng)是四、五十歲的人了,且多年來,宦途多舛,一直不得志,期間還被下獄,要不是因為老子的緣故,腦袋保不保的住,都不好說,保養(yǎng)成這個水準(zhǔn),已經(jīng)很不錯啦,年輕的時候,確實能有一大票女粉絲吧?
不過,啥叫“要不是因為老子的緣故、腦袋保不保的住,都不好說”?
潘岳做過太傅主簿——楊駿的主簿,只不過,他這個主簿,同朱振不能比,楊駿辟召潘岳,僅僅因為其文學(xué)名聲,其角色,不過文學(xué)侍從一類,而楊駿對于文學(xué),并沒啥真正的興趣,因此,潘岳從不預(yù)楊駿的機(jī)密,就是太傅府一個普普通通的僚屬。
但再普通,楊駿被誅,僚屬也得下獄。幸好,何天上書,“昔魯芝為曹爽司馬,斬關(guān)赴爽,宣帝用為青州刺史。駿之僚佐,不可悉加罪。”這才將包括潘岳在內(nèi)的楊駿僚屬放了出來。
潘岳經(jīng)歷此劫,痛定思痛,一猛子扎進(jìn)賈謐門下,而賈謐也不以他給楊駿打過工為嫌,“二十四友”中,單以文學(xué)論,潘岳算是領(lǐng)袖。
當(dāng)然了,以文學(xué)成就論,潘岳本就是此時代文壇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只是其私德可議,沒啥人真把他當(dāng)作“領(lǐng)袖”看待就是了。
賈謐替何天和潘岳介紹了,然后說道,“云鶴,你既然是最后一位到的,就只好委屈你最后一位展才了,如何?”
何天欠一欠身,“是,一切聽從明公的安排。”
賈謐轉(zhuǎn)向石崇,“季倫,你是主人家,先請罷!”
說罷,提起了筆,做出準(zhǔn)備記錄的姿態(tài)。
石崇點點頭,“好,那我就拋磚引玉了!”
頓一頓,“我素乏捷才,諸君深知,這樣吧,前幾日,填了一支《思?xì)w引》,已經(jīng)叫她們排演了,就拿這支曲子,就教于諸方家吧!”
眼下之意,我就不參與“評品高下”了。
不過,石崇是主人,這個姿態(tài),也是合適的。
只聽石崇曼聲吟道:
“思?xì)w引,歸河陽。
假余翼,鴻鶴高飛翔。
經(jīng)芒阜,濟(jì)河梁,
望我舊館心悅康。
清渠激,魚彷徨,
雁驚溯波群相將,終日周覽樂無方。
登云閣,列姬姜,
拊絲竹,叩宮商,
宴華池,酌玉觴。”
何天心說,不就是渲染鋪陳統(tǒng)治階級腐朽生活嘛,只不過,視角還比較獨特——半空俯視,也還算有兩分氣魄就是了。
賈謐寫完了,又看一遍,點點頭,笑道,“好!好個‘假余翼,鴻鶴高飛翔’!季倫,聆此曲,必如身在云霄!我都有些迫不急待了!”
石崇說道,“慚愧!”說罷,將流杯中酒,一飲而盡。
婢女取過另一只流杯,斟了酒,輕輕一撥,流杯乃順流緩緩漂動。
還好,不是用同一只流杯,不然的話……哼哼。
下一位,同閣中人也——陸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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