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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二章 今日何侯又重來


  李秀輕輕“啊”了一聲,片刻,惻然說道,“那……她其實(shí)也挺可憐的……”


  何天淡淡一笑,“或許吧!”頓一頓,“我就是依據(jù)這個(gè),再加上那個(gè)‘阿聿’,猜出了她的身份。”


  “嗯!”


  “還有,王聿其實(shí)不是她親出,她自己并未誕育子女,兩個(gè)兒子,都是庶子。”


  李秀一怔,心里的況味更復(fù)雜了,不由問道,“那是什么緣故?”


  話一出口,便自覺不對——“無所出”的“緣故”,是一個(gè)黃花處子該問的嗎?


  她臉上微紅,但何天并不以為意,“那就不好說了,不過,她是以‘嫉妒’著名的。”


  就是說,夫妻感情不好,“夫妻生活”次數(shù)有限。


  想想也不奇怪,這段婚姻,怕是打一開始,就有人不大樂意——正常情況下,王濟(jì)那種人,怎可能娶一個(gè)瞎子新婦?


  可是,雖然以“嫉妒”聞名,對待庶子,卻視若己出。


  李秀心中,五味雜陳,半響,試探著說道,“要不……我去給她道個(gè)歉吧?”


  何天一怔,隨即大笑,“怎么?女人的心,都是這般軟的嗎?”


  李秀臉上一紅,狠狠的瞪了何天一眼,“誰心軟啦?我只是有些可憐她罷了!”


  何天淡淡的,“若不是淑嫻娘子挺身而出兼身手過人,那個(gè)小男孩,骨斷筋折甚或肚破腸流,對之,我想,她是不會(huì)‘有些可憐’的。”


  李秀不說話了。


  “再者說了,王聿若是輕傷,道歉,或許還有點(diǎn)用處;若是傷重,道歉,有什么用處?難道,送上門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嗎?”


  李秀輕輕“哼”了一聲。


  “還有,”何天正色說道,“此事,不可能不牽扯到尊君——尊君的處境,其實(shí)尷尬,不能不替他多想一想!”


  李秀輕輕“啊”一聲:是呀!我咋把這個(gè)給忘了?!


  李毅是廣漢主簿出身,而彼時(shí)的廣漢太守,是王浚。王浚任益州刺史,李毅任益州主簿、別駕,并被舉為秀才。后隨王浚伐吳,任參軍。平吳后,王浚“退居二線”,李毅才離開王浚麾下,出任隴西護(hù)軍。


  可以說,李毅、王浚的關(guān)系,是最地道的幕僚、主君的關(guān)系。


  二王爭功,王浚被王渾整的七葷八素,此天下皆知之事。


  王濟(jì),王浚次子也。


  即是說,今天這一段恩怨,可說是打上一輩就開始了。


  若李秀對王氏低頭,可能被天下人目為,李毅背叛了故去的主君!


  一念及此,李秀光潔的額頭上見汗了!


  對何天,她終于心悅誠服,定定神,一揖,“我粗疏了!何侯提點(diǎn),感激不盡!”


  何侯微笑,“此事是淑嫻娘子事,也是何某事,你我之間,何分彼此?以后,‘感激’什么的,就不要再說了!”


  李秀不由尷尬,將何天扯進(jìn)這件事情,本是抱歉的,可是,啥叫“你我之間、何分彼此”?說的好像誰同你是一家人似的?


  卻不能反駁,只好不說話了。


  “還有,”何天笑一笑,“我雖然蓄了須,年紀(jì)嘛,大約比淑嫻娘子大不了兩歲,你我本是同齡人,今后,還是表字相稱罷!”


  “同齡人”?很別致的說法呢。


  李秀遲疑片刻,終于,“既如此——云鶴先生!”


  到底還是加了“先生”二字。


  何天笑,“淑嫻娘子!”


  李秀亦不由一笑。


  “好了,”何天說道,“淑嫻娘子似乎還有約?我就不再耽擱你的辰光了!這個(gè)酒,咱們且喝到這里罷!”


  李秀臉上一紅,此人眼光,竟如此犀利?


  不由就想分說兩句,“呃……我約的是我?guī)煾怠涛覔魟Φ膸煾担£鶠橐粍e,已經(jīng)一年多了,此番入京,恰好丈人也在京師,于是,便約了在金市一見。”


  丈人?介么說,是個(gè)白胡子老頭兒?如是,俺就放心啦。


  “哦?原來前輩也在京師?那真是有緣了!改日,淑嫻娘子一定要替我引見,我好請益。”


  這叫“打蛇隨棍上”或曰“順桿兒爬”,本來,李秀根本沒有啥“引見”的念頭,心說,那是教我擊劍的師傅,不是叫我經(jīng)書的師傅!“請益”?“請益”個(gè)啥?你會(huì)擊劍嗎?


  在勢卻無法拒絕,只好先敷衍著,“呃……好吧……”


  “還有,今天這件事,自然是要稟知尊君的,不過,請他暫時(shí)不必有什么舉動(dòng),一切聽我的消息。”


  “是!”


  *


  出金市東口,一上車,何天便道,“進(jìn)宮!”


  御者一怔——家主可是一整年沒進(jìn)過宮了呢!


  還有,您就這身打扮進(jìn)宮?不著朝服、不戴武冠、不簮金貂?


  是的,就這身打扮進(jìn)宮——我趕時(shí)間。


  我要打個(gè)時(shí)間差——到了明天,金市的這樁事故,宮里頭必然也就知曉了,到時(shí)候,有些話,就不那么好說了。


  至于便服,何天隨身帶著符信,不礙著他進(jìn)宮。


  進(jìn)了宮,到了昭陽殿,自宮門口至萱秀小筑,一路上,看見他、并認(rèn)了出來的,臉上都是一副“稀客呀”的神情。


  入覲的請求遞了上去,何天在萱秀小筑靜候宣召。


  這一等,就是大半個(gè)時(shí)辰。


  不過,何天不著急。


  等,原在他意料中。


  而且,這不代表皇后對他的疏忽和怠慢。


  這大半個(gè)時(shí)辰中,除了承福殷勤服侍,進(jìn)進(jìn)出出,再?zèng)]第二個(gè)人來過了。


  賈謐不見,阿舞不見。


  終于,“何侯,請罷!”


  承福帶的路,還是通向擷芳閣。


  走上長長的復(fù)道,兩旁的薄幔,已經(jīng)換成了錦表棉里的厚幛——為擋住寒氣。疾風(fēng)鼓動(dòng),錦幛不住微微顫動(dòng),何天的心情,亦如這錦幛般,起伏感慨!


  在擷芳閣門口迎候他的,是董猛,臉上表情,依舊一團(tuán)和熙,同時(shí),夾雜著故舊別后重逢應(yīng)有的得體的熱情。


  何天心說,這位中常侍,因?yàn)槲液馨ち艘活D板子,真的不怨嗎?


  入閣,一切似乎如舊。


  但一見到皇后,何天就曉得,許多事情,已經(jīng)變過了。


  皇后端坐榻上——她這個(gè)姿勢,何天還從未在擷芳閣內(nèi)見到過。


  阿舞旁侍;御前,左賈謐,右賈模。


  嗯哼,賈模也在?


  這個(gè)架勢……就是“嚴(yán)陣以待”呀。


  何天行過了禮,起身后,朗聲說道,“殿下風(fēng)采,更勝往昔,可喜可賀!”


  皇后臉上,似笑非笑,“小郎,稀客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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