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六章 帷幕,落子
嗒~
仿如棋子落盤的幻聽,秦懷眠睜大了眼睛,腦海陡然浮起光德坊的那位摯友,這般大的動靜,對方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以他的性子.......
“陛.....”
秦懷眠失口喊出這個字,那邊的皇帝正享受著對面蔣玄暉吃癟的感覺,那一聲‘陛’的話語根本沒聽到,只是上前兩步,抬手一招。
“龍驤軍何在,速上來護駕!”
“龍驤軍在此!”
一道雄壯的聲音響徹下方騎軍陣,為首一將下馬拖刀大步走上石階,厚重的刀鋒刮出石階粉末,周圍宿衛(wèi)都兵卒紛紛讓開一條道來,那漢子須髯濃密,身材高大,全身著鐵甲,徑直擠開稍顯瘦弱的蔣玄暉,刀桿‘呯’的拄在巖磚,半跪而下。
“龍驤軍都虞侯楊懷雄拜見陛下——”
李曄笑容僵住,盯著陌生的面孔,遲疑的擠出一聲話語:“大將軍李順節(jié)何在?”
“陛下稍待!”楊懷雄起身,面容肅穆推到一側(cè),下方有人提了什么東西飛快上來,他聲音豪邁響亮。
“大將軍欲效仿隴右之舉,趁亂襲城,臣已斬之,人頭在此,還請陛下查驗!”
“什么?!”
李曄、一眾文武露出驚懼,目光下意識的投去上來的兵卒手中,就見一顆人頭面無血色被拎著舉了起來。
嘶~
人群里盡是一片吸氣聲,就連被擠到一旁的蔣玄暉都有發(fā)懵,看著面前的壯漢,一時間難以分清到底是友還是敵。
“陛下可安好?”
這時一聲清脆中正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不知何時過來的一輛馬車停在了騎軍陣里,掀開的車簾,一個高高瘦瘦,皮膚黝黑的男子笑瞇瞇的下來車架,負起雙手邁著小步,不急不慢的走上來,開道的龍驤軍騎卒恭敬的分開兩側(cè),將宿衛(wèi)都的士卒擠去了更里面。
“尚書令.....”蔣玄暉腦中嗡嗡亂響,迷糊的抬手相拱,正欲說話,耿青上來伸手在他肩頭拍了拍。
“樞密使放心,都是為梁王分憂,耿某聽到都指揮使出事,立馬就趕來,好在陛下沒什么大礙,眼下一切就交由在下來處理。”
蔣玄暉猶豫了一下,但看到對方身后數(shù)千兵馬,嘴唇咂了咂,選擇將嘴閉上。
“耿......青。”
到的眼下,看著對方從龍驤軍中出來,李曄怎會還不明白始末,手張了張,捏緊起來微微發(fā)抖。
口中,卻還是說道:“有勞耿卿跑來一趟,都指揮使落馬而死,并非有歹人在宮里作祟,用不著這般大動作......”
“陛下如此說,臣就放心了,都指揮使乃梁王愛侄,又是朝中宿衛(wèi)將領(lǐng),如此死的不明不白,讓人生疑,你說對吧,樞密使?”
還有我的事?
蔣玄暉已經(jīng)選擇閉嘴了,沒想到還是將話引到他這邊,不過他帶兵入宮,自然也是為這事,點了點頭,附和:“尚書令說的確實如此。”
耿青朝他笑笑,目光看去皇帝。
“陛下,今日一早,前宰相張濬被都指揮使?jié)M門砍了腦袋,他可不會無緣無故殺人一家,那得多大的仇啊,可據(jù)臣所知,張相與都指揮使可沒什么交集,怎談得上仇怨,如此一來,都指揮使必然手里掌握了張相什么罪證,今日殺了對方,帶兵入朝,就是不知,他在朝中與諸位說了些什么,問了一些什么?!然后......就不明不白死在宮里,換做誰,誰都存疑。”
張濬一家被朱友倫殺的事,蔣玄暉自然知道的,一個廢相,殺了就殺了,他倒也沒放在心上,只以為是對方看不過眼,沒想到其中還有這細節(jié)。
那邊,一幫文武被問的不敢說話,臉色慘白全是冷汗,這話可不好接,朱友倫在朝中說的那些,肯定瞞不住,詢問宮中侍衛(wèi)、宦官就能知道,可一旦將話接過來,不就坐實了他們當(dāng)中有人行不軌之事。
“看來諸位是不肯說了。”
耿青不擔(dān)心有人反撲,視線掃過一張張慘白的臉孔,看到秦懷眠時,目光轉(zhuǎn)開,負手走動起來。
“.......不過,兩日前,都指揮使可是來過耿某府上,他跟在下提過一些事嗎,似乎城中一些人不滿梁王.......”
他瞇起眼睛,與李曄錯過一個肩頭,一句一頓:“......意欲趁梁王不在長安,控制城池,占據(jù)皇宮,囚禁陛下。”
一旁的李曄身子劇烈抖動起來,后方的文武眾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參與其中的如張文蔚、崔遠等人,幾乎站立不住。
“你到底要做什么......”李曄使勁轉(zhuǎn)過脖子,咬牙切齒的看著他。
“當(dāng)然是替陛下抓出心懷不軌之徒。”
錯開兩步的身影,背對李曄,緩緩側(cè)過臉來,目光銳利,如鷹視狼顧之相,“好讓陛下安心當(dāng)皇帝。”
言罷,陡然轉(zhuǎn)身,耿青看向群臣,聲音再起,猛地揮手:“吏部侍郎秦懷眠,你意欲謀害陛下,加害都指揮使,此事我早有懷疑,來人,將他拿下——”
人群之中,秦懷眠露出驚色,從未料到耿青會說出這番話來,頃刻,楊懷雄領(lǐng)數(shù)名騎卒上來,一把將他從群臣當(dāng)中拖出,用繩索捆縛,秦懷眠沒有反抗,只是驚愕的看著目光兇戾的耿青,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一步兩回頭的被拖走了。
“陛下,事情已畢,可以回宮用膳了。”
輕飄飄的聲音從耿青響起來,猶如狠毒的刀鋒扎進心里一般,令得李曄幾乎昏厥,立在原地許久,直到朱友倫的尸身被人抬走,兵馬撤出皇宮,他才被幾個士兵挾著去往后苑。
見到滿眼期待看來的皇后,李曄坐在床沿低低的哭了出來。
白云劃過窗外。
成千上萬的巨大城池里,陽光微斜正照進破舊的小窗,灑在潮濕昏暗的監(jiān)牢。
鐵鏈拖動的聲音里,屠是非打開牢門進來,蹲在角落發(fā)呆的壯碩書生面前,將買來的一壺酒水遞了過去。
“其實......尚書令是在保護你。”
他這樣說道。
風(fēng)吹過破舊的小天窗,天云下的光德坊,回到書房的耿青沾了沾墨汁,落筆潔白的紙面,寫出一個個字跡。
“......為何要抓老秦。”九玉聽到這個消息,不解的看著書寫的背影,他不急著等解釋,但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救他......”
“朱友倫一死......這滿朝文武都要遭殃,將他抓起來,好過被砍頭。”
耿青看著紙上漸漸闡明的內(nèi)容,放下毛筆,吹了吹墨跡,晾了一陣,讓人裝入信封,送到樞密使府上,轉(zhuǎn)手交到汴州朱溫那里。
朱友倫死在皇宮,滿朝文武、皇帝都不能幸免了。
“之前不是說了嗎,血淋淋的多不好,看,現(xiàn)在用不著我們出手了,自有人來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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