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五章 天云脈脈
“東閣門，無異常！”
“嘉德門，無威脅！”
“所有內(nèi)侍、宮女集結(jié)！”
一道道聲音報(bào)訊傳來，舉著火把的士兵沿途駐守要道，形成一條火龍穿過承天門、太極門，筆直延伸道太極殿前。
宮中被收羅，集中看押的宮女內(nèi)侍一一垂頭，楊復(fù)恭、劉季述等大宦官也在其中，微微垂首間，瞄去士兵把持的道路間，三匹戰(zhàn)馬前后過來，其中一匹上方，是青袍面黑的身影，被隨侍牽著馬頭緩緩而行。
楊、劉二人心里有些激動，垂在身側(cè)的雙手都緊緊捏了一下。
三年前的那個人又回來了，這次不同的是，皇帝被他趕跑，整座長安無數(shù)人性命都拿捏在他手上了。
“大丈夫，當(dāng)如是也！”
輕聲低喃的話語之中，‘踏踏’的馬蹄過了太極門，李繼岌翻身下馬，意氣風(fēng)發(fā)地走上石階，看著巍峨的宮殿深吸了口氣，側(cè)身回頭笑起來。
“先生，趙軍使，可看到了？我們站到宮里來了。皇帝的大殿就在面前！”
趙周儀偏頭看旁邊，他臉上全是笑容，抬手朝耿青一拱：“先生，請受趙某一拜。”
“哈哈，就是！”
李繼岌轉(zhuǎn)身快步下來，抬手重重一拱：“若無先生出奇策，折身反襲長安，我們難能站在此處。先生，請，我們一道看看這皇宮。”
他一直生活隴右，別說進(jìn)皇宮，連京畿之地都未曾來過，言語都有難以壓抑的激動，拱起的手隨后一攤，請了耿青走前面。
不過這邊，耿青搖了搖頭，他對這里熟悉的緊，就算是皇帝內(nèi)苑，他去過幾次，除了寬大奢華，并沒有什么新鮮的了。
“留后與趙軍使去看便是，耿某還得去大理寺一趟，將我乃兄弟救出來。”
那邊兩人大抵知道，這次殺來長安，一部分原因還是這位耿先生為救兄弟，當(dāng)然，更大的部分，還是破開皇帝的陽謀，打出一個威名來，往后才能將隴右牢牢把持。
李繼岌點(diǎn)點(diǎn)頭，“那先生自去，我與趙軍使就先到里面看看，皇帝是怎般生活的，哈哈！”
“隨留后同去！”趙周儀也跟著笑起來，兩人便一前一后走上石階，步入太極殿。留在石階下方的耿青笑了笑，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入宮前，他就已讓竇威帶人先一步去了大理寺，九玉則去了興德坊。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想到母子兩人還在被窩，轉(zhuǎn)頭就被帶到皇宮，看到自己，不知會露出怎樣的一個表情，耿青想想嘴角就忍不住勾起笑容。
笑著來到太極門這邊停下，此時人還未過來，他便在這里等等，大春也在旁邊候著。那邊看押的宮女、宦官當(dāng)中，這時有人喚了聲：“耿尚書！”
耿青回過神，目光望去，只見走出兩道微微躬身的人影，按著士卒抵來的長兵，墊著腳尖朝這邊揮手。
“楊復(fù)恭、劉季述？”
“是奴婢二人！”
兩個宦官壓著兵器點(diǎn)頭諂笑，指著那邊的耿青不知跟士卒說了什么，隨后擠過來，距離五步，就被侍衛(wèi)拔刀攔下來。
“這兩位都是熟人不用緊張。”耿青抬手揮了一下，兩側(cè)護(hù)衛(wèi)這才收刀歸鞘，齊齊后退，他們都是之前跟隨竇威的綠林中人，如今混在跟耿青身邊，充當(dāng)起了侍衛(wèi)，放到明面上，算是有官身了。
主家說話寬柔，令他們心里也舒服，按著刀柄，目光直視過來的二人，絲毫沒有松懈。
“兩位怎的也被押在這里？”
耿青過去朝二人拱了拱手，這兩個宦官，一個是樞密使，一個神策軍中尉，被集中看管在這種多少讓他感到驚訝。
后者兩人被問及這話，羞的低下頭，還是楊復(fù)恭先開了口，他顫顫巍巍跪下來，往地上磕去一頭，再抬起臉時，滿面都是淚水。
“......那李曄想要卸奴婢等軍權(quán)，一直軟囚宮里，百般刁難。若非我手下義子較多，手中多有兵卒，先生怕是此刻都看不到奴婢兩人了。”
“起來吧，大老爺們的，哭哭啼啼像什么，二位可都是身居要職，豈能做這種姿態(tài)。”
耿青受不了女人哭，更受不了兩個歲數(shù)往上竄的宦官哭泣，將二人從地上攙起來，楊復(fù)恭止下哭聲，只是還有些哽咽，他看了看四周，低下嗓音：“先生帶兵打下了長安，往后何去何從？依奴婢之見，不如就停留長安吧，如此繁華之地，錢糧巨富，先生若是有心成就基業(yè)......奴婢外面數(shù)個義子，把守各鎮(zhèn)，都可助先生一臂之力。”
好家伙，這是攛掇我當(dāng)皇帝，推到前面給他們撐傘？
呵呵....
耿青輕笑兩聲，擺了擺手，“我命薄福淺，當(dāng)不得皇帝，這事休.......”聲音里，他陡然聽到小步子邁開，飛快跑來的動靜，臉上還帶著笑，側(cè)身回頭看去，兩邊舉著火把的士兵中間過道，一個小人兒正飛快跑在前面。
“爹爹！”脆生生的聲音喊來，耿青臉上笑容更盛，蹲下來張開雙臂，直接撲來的小童抱進(jìn)懷里，摟起來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哈哈哈！
耿念雙腳飛懸，整個身子都貼在溫暖的胸膛上嘻嘻哈哈笑起來，好一陣，就聽爹爹的聲音在說：“爹爹之前答應(yīng)你很快就回來，是不是兌現(xiàn)諾言了？”
“嗯！”耿念一雙小手摸著父親黝黑的臉龐，像個小大人一樣，嚴(yán)肅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爹爹信守承諾。大丈夫！”嚴(yán)肅的小臉旋即化開，又笑嘻嘻的一把將耿青抱住，小聲道：“爹爹，念兒其實(shí)很想你的。”
“爹也很想你。”
“還有娘，娘也很想你。”
耿青摟著孩子，看著前方過來的身影，王飛英、九玉前面一點(diǎn)，還有窈窕的身影，正款款走來，他對著兒子耳邊輕聲說笑道：“爹也想你娘的。”
嗯？小人兒歪了歪腦袋，“爹爹，念兒怎么感覺你在說臟話。”
童言無忌的話，令得白蕓香抿了抿嘴唇，看去對面的男人時，耿青笑著過來，抱著孩子將她一起摟在了懷中。
附近的士兵、侍衛(wèi)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殺氣騰騰的夜色，終于不顯得那么猙獰了，不久之后，滿身傷痕的張懷義被屠是非、竇威從大理寺救了出來。
天色漸漸泛起魚肚白，冬日凌晨街上還有蒙蒙薄霧，以及嗆人的煙氣，喧囂一夜的城池，變得安靜，關(guān)門閉戶的人家小心翼翼打開了門窗，朝外窺探，除了似有似無的血腥味，斑駁的血跡，與往日并無兩樣。
當(dāng)告民得令騎飛奔過來，宣讀了告示，這才有人走出了家門，忙起了往日的活計(jì)，家中有婦人的，買菜打水，聚集在巷中井口邊。
“哎呦，昨晚真能嚇?biāo)纻�人......就在我家門口殺，今早出來，門上都還有一片肉，也不知是誰的。”
“知足吧，我家臨街的鋪?zhàn)樱苯颖辉伊艘粋�窟窿。”
“這些隴右軍真是狠啊，大半夜的居然敢攻城，換做我，天一黑，連路都看不清！”
“哎，窮苦地方出來的人，通常都狠著呢，你沒聽來長安那些西域胡商說啊？西北一帶到處都是劫匪，一不小心就能把命丟了。”
“不過聽我家那口子說，這次打進(jìn)來的隴右叛軍......里面有個讀書人，好像原來就咱長安出去的。”
“這個我知道......之前城外打仗的時候，我男人也提過，他當(dāng)初還跟那耿青一起在刑部做過小吏。”
“那你家這下要興旺了.....說不得能抱住那人，往上升遷。”
像這樣絮絮叨叨的市井言語之中，在城中各處都傳遍了，然而，打進(jìn)來的隴右軍，接下來的兩日里，并沒有太多的動作，巡街的也都是衙門差役，偶爾看到的兵卒，還是收降過來的神策軍巡視過去。
長安城破后，皇帝李曄只帶了一萬龍武軍逃離華州，城中原本留守的四萬神策各軍，除去傷亡的部分，仍有兩萬多人變成了俘虜，張氏兄弟三人也在其中，被耿青說服投降了。
眼下兩日，李繼岌、趙周儀忙著收編俘虜，耿青反倒閑了下來，躲進(jìn)光德坊的大宅子里，跟白蕓香昏天黑地，幾乎兩日都在房里度過。
兩日轉(zhuǎn)眼就過，待到耿青走出門，已有請柬早在前一天送了過來交到九玉手中。
廣德公主李寰邀他過府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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